番外4:徐先生的成長軌跡
番外4:徐先生的成長軌跡
徐廷舟的人生,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是不平凡的。
爺爺是國內著名的文學書法大家,姑姑是古箏演奏家,父親是生物學家,一個徐家就出了三個「家」。
母親從政,但退休多年,他們一家都住在幾十年前母親單位統一安排的老房子裡面。
這裡是他還未出生時,父母婚後甜蜜回憶的紀念館,因此並沒有重新搬家的想法。
他在這充滿了人情味的政府小區里長大。
小區里的孩子很多,但最打眼的永遠是那麼幾個出眾的,徐廷舟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和另外兩個小孩,只要一出門,就會被小區里的叔叔阿姨圍住。
另外兩個小孩中,有一個是女孩,小名叫伊伊,長得很是清秀,人也安靜乖巧。
有時兩家人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時,倆小孩都互相不說話,就這樣排排坐著,安靜的看著自己手裡的書。
因為性格實在是太像,長輩們總喜歡拿他們打趣。
徐廷舟上學都不常和班裡的女生說話,更不要提這個一周難得見幾次面的女孩了。
他比伊伊大兩個月,但他書讀得早,因此算是伊伊的師兄,兩個人都是年級期末考試的常駐第一,性格都帶著點淡漠,因此誰都拉不下面子和對方交好。
就這樣慢慢長大。
小學時,徐廷舟只是班裡那個成績很好的小孩兒,所有女孩對他的印象僅停留在年年三好學生優秀少先隊員的榮譽稱號上。
初中時,徐廷舟依舊保持著三好學生的優良習慣,白天上課晚上練琴,女生們對他的印象也僅此於驕傲和優秀兩個詞上。
直到某次文藝晚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班主任知道他會拉小提琴,非讓他報名了一個節目上台拉琴。
在簡陋的舞台上,他穿著不合尺碼的禮服,拉了一首初級曲目。
在那個男生們愛玩愛跳,沉迷街霸和拳皇,女生們少女懷春,手中總捧著青春雜誌的二次發育時期,他和他的小提琴,一同成為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歲月里,過目難忘的回憶。
初中畢業后,他收到了很多女孩兒寫給他的信。
徐廷舟一封封的看了,那些女孩兒都清楚地記得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包括他和她們說過的每一句話。
而這些,他全然不記得了。
為什麼這些女孩兒的記憶力這麼好?
他在家看信,忽然房門被打開,是沒怎麼說過話的伊伊。
伊伊拿著作業,站在他的房門,輕聲問,廷舟哥哥,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
他點了點頭,進來吧。
伊伊拿給他的題目,是他這個年級的數學奧賽題,徐廷舟沒有多想,給她指明了解題思路。
謝謝哥哥,我先回家了。
徐廷舟卻忽然叫住她,伊伊轉身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他猶豫了很久,才問道,你們女孩子,是不是記憶力都很好?
伊伊眨了眨眼睛,記憶力應該跟性別無關。
他又問,那你會記得很久以前你和某個同學說過的話嗎?
要看是和誰說,如果是重要的人,就會記得。
這個問題令他一知半解,一直到上了高中,他發現有的女生的記憶力比初中那幫女生還好。
有時候他站在教室門口,會有女生過來問他,還記不記得她。
他搖頭,那女生就會說,上次在升旗儀式哪哪兒和他說過話。
包括班裡面的袁雨妃,連一點碎末的事情都會記得,他只是偶爾提過自己家裡的《名人傳》印刷很粗糙,她第二天就帶來了一本精裝的《名人傳》。
也包括隔壁班的慕琳,他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玩過這盤遊戲卡帶,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連他打到哪一關都還記得。
直到有一天,同桌塞給他一本口袋大小的書。
沒有封皮,還有些破舊,他皺著眉問這是什麼。
同桌猥瑣一笑,嘿嘿,全班男生傳閱之寶,就差你沒看了,趕緊帶回家看了。
他把書帶回了家,那天晚上,鬼使神差的,沒去碰輔導書,而是打開了那本口袋書。
男女糾纏,香汗淋漓,至死方休。
他紅著臉關上了書,可體內莫名就被點燃了,徐廷舟難堪的將書丟在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可那股邪火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
第二天,同桌問他什麼感想,他抿著唇,把書還給了他。
少年的驕傲,不允許他在這方面認輸,依舊是那般高冷的樣子,語氣平淡,一般般。
呵,這是我看過最勁爆的了,就連插入的動作都描寫的一清二楚,還有那女主的身材,嘖嘖嘖,這都一般般啊?
徐廷舟就看過這一本,也不知道怎麼評價勁爆與否,硬著頭皮說,我覺得一般。
這下同桌徹底燃了,原本以為徐廷舟這朵高嶺之花不食人間煙火,心裡頭想著給他本勁爆的來撩撥撩撥這個小雛兒,結果人家還嫌棄一般。
同桌眼裡有火,說,你是不是交過女朋友,和女朋友睡過?
他皺眉,胡說什麼。
你要不是真體驗過,會說這個一般般?
同桌一臉質疑。
那書就放在桌上,兩個人在爭論著,這時正好語文課代表過來收作業,看到那桌上有本小書,沒名字沒封皮,而兩人吵得不亦樂乎,就好奇的拿起來翻看。
二人阻止不及,課代表已經看到了書里的內容。
戴著眼鏡的文靜女生紅著臉,問這是誰的。
同桌立馬反水,指著徐廷舟,他的他的。
接著兩個男生就眼看著剛剛還有些怒意的女生此時咬唇羞澀,眼睛只輕輕掃了一眼徐廷舟,接著從耳朵到脖子全都紅了。
她放下書,輕說了聲流氓,就轉身跑了。
同桌目瞪口呆,心裡頭不舒服的感覺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早知道這群女生外貌協會,沒想到雙標到如此地步。
十五歲的徐廷舟,清俊乾淨,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總是浸著一潭清泉,男生們誰也沒想到,這樣的徐廷舟居然是個老司機。
因此之後有什麼好東西也不必繞過他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有資源一起分享。
同桌拍著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哪個女生能泡到你。
不可否認,徐廷舟在某方面,迅速的成長著。
到了高三,徐廷舟已經是個紙上將軍了,他和所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一樣,有時候某些地方會很不聽話,尤其是當天晚上做夢,第二天起來時,心裡頭空落落的。
那些男人女人之間沒有任何鋪墊,好像只要一張床,一張沙發,甚至是一片平地,都能立馬進入狀態。
他每日對著做不完的輔導書和試卷,除了在夢中,絲毫找不到這種感覺填滿自己。
他清楚,性必然需要愛。
某次年級大會,那天不用上晚自習,他回家經過高一樓層時,竟然看到了很久都不曾見過面的伊伊。
她和之前很不一樣,像是在生氣,臉頰鼓著,語氣也兇巴巴的。
而她身邊站著一個弔兒郎當的男生,徐廷舟湊近了些,發現兩個人正在吵架。
你昨天說過今天會留下來把作業補齊的!
昨天是昨天啊,我哪知道今天不用上晚自習啊。
那也不行,老師讓我必須管著你,你現在跟我回教室把作業寫了。
郭大小姐,咱倆是有什麼仇啊?
就聽到了這些,徐廷舟發現這和他印象里的那個鄰家妹妹很不一樣。
她明明不愛說話,就算說話也總是一副文靜的模樣,不太合群,更不要提和哪個男生關係好了。
徐廷舟的保送名額已經下來了,因此他比其他人的空閑時間多了很多。
伊伊有時候會拿超綱的題目來問他。
彼時少年少女都慢慢長大,原本小時候關係也沒有多好,此時就更顯疏離了。
可徐廷舟總會想起那個和同班男生吵架的鄰家妹妹。
他還是問了出口,那個男生是不是對你而言很重要?
哪個?
那個和你吵架的。
少女的臉一下子紅了,掩耳盜鈴的否認,沒有。
徐廷舟卻忽然笑了,你喜歡他?
少女頭一回真的像個十幾歲的少女,有些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
原來喜歡這件事,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啊。
後來他畢業了,袁雨妃將夏目漱石的《貓》送給了他,送書的時候,她紅著臉,低著頭。
徐廷舟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剛想開口,袁雨妃就跑了。
袁雨妃喜歡夏目漱石的書,而他卻不怎麼感興趣,因此看過一遍后,那本書就被他擱置在了書柜上。
之後時光便是潺潺的流水,溫潤無聲。
在他二十一歲的那一年裡,徐廷舟遇見了一個小姑娘。
那個姑娘傻傻的,但卻解開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為什麼有的人記憶力會那麼好,為什麼他每到了做夢后都感覺心是空的,又是為什麼,一個人會變得不像是自己。
他記憶力變得很好,甚至記得那個天台的晚上,她對他說過的每一個字。
他的心被填滿,因為夢裡的身影,終於有了一張清晰的臉。
他變得不像是自己,有時候經常會去一個不可能的地方,找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原來這就是喜歡啊。
是春日嫩綠的枝芽,夏日被風吹起的衣角,秋日懶散的陽光,冬日凜冽的白雪。
他開始體會到思念的苦澀與甜蜜,往前的二十餘年裡,他從不曾想過,原來日子可以過得這樣漫長。
就這樣,平淡又熱烈的生活在這座城市裡。
直到二十八歲那年,伊伊回國,她果然和那個跟她吵架的男生好上了。
那個男生原來叫陳敘。
陳敘等了伊伊十年,徐廷舟有些佩服他,又有些羨慕他,他雖等了十年,可起碼等到了心裡的那個人。
而他的七年已過,卻不知還要多少個十年才能等來。
或許總有一天他會忘記。
但好在忘記之前,上天眷顧他了。
紙上談兵的理論他學了太多太多,可仍舊手足無措。
還好,他還算是個好學生,活學活用,終於……泡到了她?
所有人這些年都在猜,最後是誰會泡到徐廷舟。
徐廷舟不願意被任何人泡,只想泡這個在他心裡頭住了好久好久的小姑娘。
反正她在他掌心,這輩子休想逃脫。
……
在徐廷舟的書房裡,有個抽屜一直被上著鎖。
就連小姑娘也不知道被鎖著的是什麼。
深夜,他揉著太陽穴,收好剛看完的文件。
卻忽然習慣性的打開了那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白色信封。
熟練地打開,看到了她清秀的字。
徐先生:
第一次給你寫情書,好不習慣啊。
但是好多話當面不好意思說,所以還是寫信告訴你吧。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我二十二歲那一年。
說實話,那時候的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也找不到自己人生未來的方向。
我曾以為,我對自己的命運束手無策,只能渾渾噩噩的過這一輩子。
可是上天把你帶到了我的面前。
你長得真好看啊,比ppt里好看多了,你有我所羨慕的一切,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一樣,讓我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渺小。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運氣,竟然能得到你的垂青,這感覺太奇妙了,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樣。
我怕這是錯覺,這是我自己做的白日夢,所以我總是躲著你。
怕你踩碎了我的白日夢。
但你沒有,在膽小的我面前,你出乎意料的耐心溫柔,讓我感受到,原來我的人生,真的會有白馬王子的出現。
徐先生,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字眼去表達我對你的愛意和感激。
你是我的老師,教給我堅強,在考研的那段日子裡,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堅持下來;你是我的丈夫,帶給我家庭的溫暖,讓我知道,原來我陸先琴真的可以夠到從來沒敢奢望過的夢想。
你也是我的太陽,照亮了我的餘生。
往後,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去愛你,用我的愛來回報你賜予我的幸福。
我愛你。
徐太太。
5月20日凌晨。
他撫摸著信紙上每一個字,良久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將信收好。
放信的時候,蓋住了抽屜里的那張照片。
好像是從什麼文件上撕下來的,是徐太太二十二歲那年,拍的證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