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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救人

  藍磬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又暗了下來,她只覺得口中焦渴不已,摸索著想喝水。眼睛酸澀的迷濛著,周遭的一切都是白蒙蒙的,過了好久才能看得清楚。 

  這裡是哪裡?四周瀰漫著朽木的**氣息,屋頂是破草的,窗帷破舊的垂在一旁,還有縫隙透著一絲晃人的光線。四下里是死靜的,只有火燒柴木的聲音「噼啪」作響。 

  藍磬記起自己是隨藍玉出征北伐的,卻不想在征途上病倒了…… 

  她最後清晰的記憶停留在萬馬奔騰的景象之中,之後全部世界都迷濛了起來。 

  她只記得自己的身體不停的發抖,身體里好似有一塊寒冷的冰,但身子卻是滾燙滾燙的燥熱難當。 

  恍惚中,有人牢牢的托著自己,腦子裡嗡嗡作響疼痛不已。 

  後來就只覺得穿梭在白茫茫的世界中,迷糊著什麼也看不到,熱得難受,像炎炎夏日中被火烤一般。想要撕掉裹在身上的衣物,卻被人制止了。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的時候,從額頭傳來絲絲清涼,一點點驅逐著燥熱和痛苦。她便這樣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 

  藍磬掙扎著想要起身,但長久的病痛讓她渾身虛浮無力。好不容易坐起身來,卻覺得頭暈眼花。 

  輕輕晃了晃腦袋,眼神重新有了焦距,抬頭看去,卻見紀綱赤著上身蜷縮在火堆旁,他雙眉緊蹙,呼吸紊亂,睡得似乎極不安穩。 

  是他。在自己生病時不離不棄照料自己的人是他。 

  藍磬微蹙著雙眉,她心中感激感動,從沒想過自己當日無心的幫助竟會換來今日他如此拼盡全力的照拂。 

  藍磬躡手躡腳的靠了過去,將原本蓋在自己身上的厚厚襖裙蓋到他的身上,誰知這輕輕的動作卻讓他徒然醒來。 

  四目相對片刻,他坐起身大喜道:「小姐醒了?可好些了?」 

  看著他眼底的血絲和驚喜關切的神色,藍磬心底一暖,感激之情湧上心頭,「放心,好多了。」 

  紀綱呼出一口氣,面露無比疲憊的神色,安心道:「那就好,小姐昨日病的厲害,可嚇死我了。」 

  他此刻心情放鬆,體力便再也支持不住,重重的躺了下去。 

  「你沒事吧?」藍磬擔憂道。醒來便見他**著上身倒在火堆旁,定是要惹上風寒的。 

  紀綱微微笑了笑說:「沒事,小姐再休息休息,咱們再想辦法去尋元帥才是。」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的沙啞,藍磬探了探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熱的跡象,便也覺得安心了。 

  她扭頭看到落在一旁的藥瓶,伸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站起身說著:「我沒事了,你也該吃點葯,你照顧我一整天,今天換我照看你吧。」 

  紀綱卻掙扎的想要起身,阻攔道:「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藍磬把他按了回去,頗為豪邁的拍拍胸膛道:「你且安心躺著,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你,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該吃藥休息下,我去弄點水回來,其餘的事等你休息好再做打算吧。」 

  聽她這樣說,紀綱也不再推辭,只得乖乖躺好閉目養神。 

  藍磬剛剛醒轉身子也是虛浮無力,她動作輕緩的弄了些雪水進來就著火堆燒開,自己喝了些水,將葯喂與紀綱服下。 

  一通折騰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藍磬裹著衣服靠在火堆邊,昏昏沉沉的盯著火苗發獃。 

  紀綱見她發愣,忍不住出聲問道:「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 

  「嗯?」藍磬聞言瞥眼看去,見紀綱用手臂支撐著身子關切的看向自己,連忙出言勸慰道:「我沒事,只是擔憂我老爹……」 

  紀綱一愣,道:「小姐是怕元帥發現后……」 

  藍磬微微皺眉,不無擔憂地說:「老爹定是要急壞了,只怕影響他行軍……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聞言紀綱也不做聲,只是沉默的躺了回去,說:「咱們早些休息好便能早些去尋元帥。」言畢便閉眼不再出聲。 

  他的語氣中滿是寬慰,確實撫平了藍磬心中的焦急,她微微一笑便也沉沉睡去。 

  藍磬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直到聽到紀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姐,小姐,醒醒!」 

  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藍磬依舊閉著眼睛低聲說:「嗯?讓我再睡會兒……」 

  「……」紀綱頓覺無奈,只好繼續道:「小姐,我看到有支隊伍過來了!」 

  藍磬這才稍稍有些清醒,她揉了揉眼睛,看清周遭的環境,記起自己現在並不是睡在舒服的家裡。 

  她掙扎地坐起身,問著:「怎麼?你說有誰過來?」 

  「一支隊伍。剛剛我出去找食物的時候在樹上遠遠看到的,照他們的速度想必今晚會在這邊歇腳了。」紀綱邊說著邊快速的收拾東西。 

  藍磬乍一聽到這話不及細想便高興的說:「那我們不是有救了?」 

  紀綱只是搖搖頭說:「敵我不明。我們還是快點兒離開這裡吧。」 

  藍磬想了想應了聲:「好」。 

  二人迅速收拾了屋內的痕迹,穿戴好盔甲佩刀帶上準備好的食物便走了出去,卻不想正聽到樹林口有說話的聲音,藍磬反應迅速忙拽著紀綱竄到屋后,二人找了棵粗壯的樹攀爬了上去,借著樹枝白雪作為掩護。 

  大病初癒,只爬了個樹就讓藍磬累得喘著粗氣,倒是紀綱從小便是吃苦長大的,此時也不覺得如何疲憊。 

  不一會兒的時間,只見一小隊騾馬車隊緩緩走了進來,領隊的是一個穿著貂裘的大漢,看裝扮竟是蒙古士兵。 

  車隊緩緩而至,這是一隊押送輜重糧草的蒙古車隊,推車趕騾的民夫們衣衫襤褸,一個個骨瘦如柴面露菜色。 

  不多時,隊伍後面又跟上來五六個蒙古兵,他們一聲令下便走進屋內去了,而民夫們便隨意癱坐在輜重車邊。 

  藍磬與紀綱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不自覺的露出悲憫之意。 

  紀綱無意與蒙古人有糾纏,過了良久見屋內寂靜便欲拉了藍磬遁走,誰知藍磬卻反手拽住了他。 

  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紀綱輕聲問:「小姐,怎麼了?」 

  藍磬不作答,雙眼盯著雪地里癱坐著的民夫們,良久才輕聲細語的緩緩開口:「你沒看出他們是漢人么?」 

  紀綱一愣,只是點了點頭。 

  藍磬輕聲道:「他們是被蒙古人搶來做奴隸的漢人。」 

  紀綱只輕嘆道:「待元帥消滅北元之後便可解救他們。」 

  沉默片刻,藍磬幽幽說道:「到那時他們就要被折磨死了。」 

  「這……」 

  「所以我現在就要救他們!」 

  「啊?」紀綱詫異的望向她的側臉,一臉的不可置信,勸道:「小姐,那幾個蒙古兵可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硬拼自然不行,智取才是萬全之策。」藍磬雙眼精明的轉了轉,她扭頭對紀綱說:「咱倆先在這樹上休息下,待到入夜他們睡熟了再行動。」 

  紀綱愣愣的看著她,無奈地問:「小姐,你大病初癒,咱們還是……」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藍磬威脅的瞪了瞪他,只把他的話生生瞪了回去。 

  見他不再出言勸阻,藍磬滿意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心中已有一計,這件事倘若做得好了,回去后你就擎等著加官進爵吧。」 

  紀綱心中苦笑,他已然上了藍磬的賊船,也只得硬著頭皮跟著她拼下去了,他抱拳說:「屬下全憑小姐吩咐。」 

  那之後藍磬便小聲在紀綱耳邊囑咐了些事情,紀綱聽罷心中權衡也覺可行,但這是他第一次做如此危險的事,心中還是不免忐忑,警覺的四下看著。 

  藍磬卻倚著樹榦閉目養神,一臉悠閑的樣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紀綱聽到身旁的人輕笑了下,詫異的回頭看去,只見藍磬嘴角掛上閑適的笑意。 

  「小姐,你笑什麼呢?」 

  藍磬睜開雙眼湊到紀綱面前說:「聽那屋裡的聲音這幫傢伙是在喝酒呢。」 

  屋裡確實傳來觥籌交錯和大漢的笑聲,紀綱點了點頭:「不錯,押送糧草的路上竟然這般大意,這些蒙古人也實在不成樣子。」 

  「要的就是他們的不成樣子,這些蠢貨是給咱們創造機會呢。」藍磬雙眼中含著狡黠的光,她沖紀綱挑了挑眉,道:「小紀,好好休息。」 

  「是,小姐。」 

  夜暗林黑,月疏星稀,四周只有雪地散發著白色的光芒,破屋內的蒙古兵早已酒醉熟睡。紀綱輕輕順著樹爬下,靠在窗邊看進去,只見五六個大漢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鼾聲如雷,想來睡得正酣。 

  紀綱輕蔑一笑,他抬頭對藍磬打了個手勢,後者得到消息也躡手躡腳的爬下樹來。 

  藍磬拍了拍手輕笑道:「這實在是不用費力了。」 

  紀綱面色陰沉,雙眼迸出兇狠的光芒,冷言道:「要不要趁現在解決了他們?」 

  藍磬攔住他道:「不,這茫茫草原咱們還需要他們帶路呢。小紀不要著急,他們如此不成器還怕路上沒有機會么?」 

  點了點頭,紀綱有些不甘的啐了口說:「便宜他們再逍遙些時日。」 

  藍磬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報復多得是機會,先看看那些民夫的傷要緊。」 

  「這些民夫可信么?」紀綱盯著那些民夫,語氣森冷地問著。 

  藍磬並沒有把他的反應放在心上,她只是不以為意的笑笑說:「他們受盡折磨如今只需施小恩便能叫他們感恩戴德。日後雖然不好說,但眼前定不會與咱們為難。」 

  「可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民夫,又餓了這麼久,能成事么?」 

  「久經屈辱之後必然有殊死一搏之心,只稍給他們一點希望,他們定然比最兇猛的野獸還要兇殘。小紀,你記著從現在開始都要叫我少爺,別叫錯了。」 

  說罷,藍磬便輕輕走至騾車旁,那些民夫雖白日疲累,但顯然日日受盡折磨,夜裡並不敢睡死,待藍磬靠近便已有人醒來。 

  紀綱已搶先一步阻止他們叫出聲,藍磬也抬起食指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不要出聲,我們是來救你們的。」藍磬笑著眨眨眼,對他們小聲說道。 

  民夫們聽到他們是漢人,眼中露出狂喜神色,隨即又換上擔憂和疑慮。 

  藍磬示意紀綱將食物分給他們又替他們上了些創傷葯,自己則蹲在一旁對其中一人問道:「這糧隊是去哪兒的?」 

  那人見他們真的給大家分了食物,又見他們身著明軍的服飾,果然感激涕零,他抱拳鄭重的行了大禮:「多謝恩公大義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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