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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暗流涌動

  蔣瓛垂首站在坤寧宮的殿內,大氣都不敢出。他其實現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從朱元璋的語氣中多少可以感覺出,這位陛下一定又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蔣瓛,樉兒的身體恢復的如何?」 

  蔣瓛恭敬的回答道:「回陛下,已經大好了。只是……精神似乎不復往日。」 

  朱元璋凝眉,片刻后嘆了口氣,道:「畢竟是進了詔獄,也難免了。」 

  朱元璋對秦王朱樉無辜進詔獄受苦導致的精神不濟,竟也只有這樣一句話。蔣瓛不自覺的抿緊了嘴,心知自己若一步走錯必然會成為棄子,而且也不用指望日後老皇帝駕崩之際會囑咐太子保全自己。 

  沉默了下,朱元璋再次開口吩咐:「讓樉兒先住在十王府吧,年前都不必回西安了。」 

  蔣瓛明顯一愣,對這道突如其來的旨意頗有些不解。 

  「在京中養好身體,再回藩吧。」朱元璋似乎是察覺到了蔣瓛的不解,又自己補充了一句。 

  這明顯是句不痛不癢的借口,蔣瓛畢竟跟隨朱元璋多年,對這位皇帝的脾氣心思也算能揣測一二。 

  朱元璋將秦王留在京中,真實用意絕不會是讓他調養身體,一定有其他的用意不讓他返回藩國。 

  而這裡面唯一的一層關節,讓蔣瓛猜到了個大概,朱元璋還是沒有徹底想要放過藍玉。他將秦王留在京中,無形中阻隔了秦王與藍家溝通,讓他無法提醒藍磬小心謹慎。如果秦王被放回藩國,憑他跟藍磬的交情,他一定會馬上提醒藍磬多加小心。屆時藍家有了準備不說,還會讓朱元璋落下個猜忌功臣的名頭。 

  「哦對了,還有,輕易別讓太子和秦王接觸。這兩兄弟……如今還是不見面的好。」朱元璋再次補充道。 

  蔣瓛先是一愣,但也沒再多說,只是拱手領命,道:「臣遵旨。」 

  蔣瓛恭敬的退出坤寧宮,他長吁了口氣,突然覺得有點兒疲憊的感覺。他做了七年的錦衣衛指揮使,一直是遊刃有餘,還從未有一時半刻像現在這般感覺到疲憊。 

  蔣瓛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向宮外走去,卻不期遇到了李景隆。 

  素日里,蔣瓛一向只單獨接受朱元璋的調配,所以跟朝中的大臣們也沒有大多的接觸。 

  此時見了李景隆,蔣瓛也並不想多攀談,便只簡單的點頭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倒是李景隆,見四下沒什麼人,便靠近蔣瓛身邊,低聲說了句:「蔣大人可有空?到景隆府上一敘?」 

  蔣瓛敏感的皺起眉,他沒有看李景隆,只是目不斜視的向前走,低聲回了句:「曹國公今日這麼得空?只是下官有差事需要辦,怕是要弗了您的好意了。」 

  蔣瓛一直秉持著一點,那就是對朱元璋絕對的忠誠。其他的人,無論身份地位如何,都不是蔣瓛需要親近的對象。錦衣衛本就是專屬於皇帝的特務機構,若是跟其他人走的近,豈不就失去了它原本存在的意義。若被皇帝發現聯絡朝臣,自己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李景隆似乎真的有什麼事要同蔣瓛說,他見蔣瓛對自己愛答不理,卻也並不氣餒,快走兩步追上對方,又說了句:「事關錦衣衛和蔣大人自身,還請蔣大人賞臉,今日入夜後,過我府上一敘。蔣大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景隆的意思,也明白該怎麼做。」 

  蔣瓛聽他這樣說,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事關錦衣衛和自己?他瞥眼看了看李景隆,心中快速的盤算著。 

  若換作從前,蔣瓛從不會去在意這些話,他只會一笑置之,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但時至今日,他心中已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即便現在這種危機感還很拿不準,但他也已不再是之前那種心無旁騖、一心只肝腦塗地為皇帝辦事的錦衣衛指揮使了。 

  眼神的短暫交流后,蔣瓛收回了視線,不著痕迹的點了點頭,然後便加快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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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如今已是中秋之後,天氣漸漸轉涼,尤其是夜晚,秋風吹過確實讓人感到絲絲的涼意。 

  京城內,曹國公府此時已暗了下來,看來已是都睡下了。 

  一道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閃進了曹國公府,他的身手極好,速度極快,利用曹國公府內的暗處作為遮掩,迅速向中心地帶摸去。 

  那黑影沒費多大力氣便到了曹國公府內的書房,他四下看看,身手推門進去。 

  書房內的屏風內走出一人,那人手中拿著一根蠟燭,整個書房內便只有這一點微弱的燈光。 

  看到來人,那人笑道:「蔣大人果然好身手,你入夜潛入我府中,簡直如入無人之境。難怪錦衣衛無孔不入,單是憑這在我府中來去自如的本事,尋常官員的家裡哪裡招架的住?」 

  蔣瓛摘下遮面的面紗,皺著眉道:「曹國公也不必再恭維下官,曹國公的約,下官來赴了,不知您有什麼大事要和下官說?」 

  李景隆走到桌前,指了指擺在那裡的椅子,道:「蔣大人先坐吧。」 

  蔣瓛雖然心中疑惑,但也還是坐了過去。 

  李景隆將手中蠟燭擺在桌上,然後緩緩說道:「日前聽聞秦王殿下被蔣大人請到了詔獄中,想必殿下如今身子抱恙,也與此有關吧?」 

  蔣瓛聽到這話,兩道細長的眉毛瞬間皺起。將秦王關入詔獄是皇帝的密旨,自己秘密執行的事情,連太子都是無意間發現的,怎麼李景隆倒會知道? 

  見蔣瓛沉默,李景隆笑了笑,說:「蔣大人心中的疑惑景隆明白,今日既然請大人來府上相談,景隆必然真誠以待。自洪武十七年先父去世后,我承襲了曹國公的爵位,官任左軍都督府右都督。不瞞蔣大人,若景隆沒有一些人手,又怎能穩穩控制左軍都督府這些年呢?」 

  李景隆並沒有把話說的太直白,但蔣瓛聽著已經是夠直白的了。 

  蔣瓛頗為意外的打量著坐在對面的李景隆,在他的印象中,這位一向有白面書生之稱的曹國公,實在是個草包。而今他竟然也安插了眼線在宮中,恐怕在軍中也有他值得信賴和可以調配的人手。 

  但其實,蔣瓛並不真的了解李景隆。李景隆雖然一向不學無術,在治軍上沒有什麼天賦,又實在是個狂妄無禮之輩,但他卻也是個有城府有心機的人。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能夠在朝堂、在軍中屹立不倒,自然也是有著他自己的能耐和手腕的。他雖然不是藍玉那種辦實事兒,真打仗的名帥,但也絕不會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 

  蔣瓛一下子便對李景隆有了新的看法,他緩緩問道:「曹國公提起秦王殿下,有什麼用意?」 

  李景隆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件事讓太子殿下知道了,蔣大人心裡是不是很不踏實?」 

  蔣瓛再次動容,但他既然已經了解了李景隆的本事,便也沒有太多驚訝。 

  見蔣瓛沉默,李景隆兀自說道:「太子殿下仁善,自然看不慣蔣大人和錦衣衛的一些做法。如今倒是還好,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恐怕,最不好受的就是蔣大人了吧?」 

  蔣瓛皺著眉盯著李景隆,一字一句問道:「曹國公到底想說什麼?」 

  「太子殿下的身體越來越不好,蔣大人其實也無需太過擔心。」 

  「你說什麼?」蔣瓛聽著李景隆輕描淡寫的語氣,頓時覺得心驚,「曹國公,這話可不能胡說!太子殿下的身子已經慢慢好起來了,如今也能恢復監國參理朝政,這些話你可不要瞎說!」 

  李景隆卻呵呵笑道:「景隆這裡有東宮典藥局的消息,蔣大人可是要親自再核對一下?」 

  蔣瓛再次沉默,他不得不承認,此時的確十分心驚於李景隆的手腕,竟連東宮典藥局也有他的人。 

  見蔣瓛沉默,李景隆笑道:「蔣大人也不必太心驚,先父在時也曾為了我曹國公一脈費心經營,景隆有這點兒本事也不足掛齒。眼觀正傳,今日請大人過來,只是想要問大人一句話。」 

  蔣瓛問道:「什麼話?」 

  李景隆勾出一抹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陰冷。他緩緩說道:「若有朝一日,太子無法登基,蔣大人可否助景隆一臂之力?」 

  蔣瓛也是個極有城府的人,他覺得今晚李景隆說出什麼話自己都不會太心驚了。他笑道:「太子無法登基?呵,曹國公可是在逗我?太子殿下是陛下最為寵愛和信任的皇子,他登基只是遲早的事……」 

  「若太子殿下無法享常人之壽,又該如何?」 

  李景隆打斷了蔣瓛的話,只丟出這樣一句話,然後便沉默了。 

  蔣瓛微微睜大眼睛,他雖然之前也在為太子登基后自己的後路而煩惱,但他卻無論如何無法想到這一層關節。 

  曹國公府的書房內陷入了一片沉默,在這樣的深夜裡顯得格外寂靜。靜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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