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痛難釋
盛凌聽說楊清讓自己離開京城,立刻反駁道:「那怎麼行!三爺,現在明擺著有人針對我們,如果我再離開京城,你身邊就沒有別人了!」
盛凌是自從加入陌石山莊開始就直接聽從楊清調派的人,他也是當初楊清找來加入山莊的,自然對他的感情非比尋常。
如今回想起來,陌石山莊的這些高手們,幾乎全都是楊清一個個拉進來的。他們每一個人曾經都是孤獨的,都是居無定所的。他們身上多少背負著惡名,不容於白道,甚至不容於世間。
但楊清給了他們機會和希望,將他們帶入了光明之中,讓他們有重拾作為一個人的資本的機會。
他們的前半生,雖然武功高強,但卻如同一群陰暗的影子一般苟且,直到遇到楊清,遇到夜殤。
雖然夜殤顯得很神秘,楊清也不會對他們說實話,但他們依然對夜殤心懷感激,發誓效忠並且誓死守護陌石山莊的一切。
如今,明顯有人在針對陌石山莊,作為四聖使之首,盛凌顯然不能視而不見。
更何況如果他現在離開,楊清則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要知道全京城的據點已經被全滅,楊清能用的人手,只剩下提督府里的人。
而由於一些盛凌不清楚的原因,楊清從不輕易進入提督府,他和楚信自靖難成功后就在京郊的據點中生活,不輕易和夜殤扯上關係。
盛凌一直很不解,按說論功績的話,楚信和楊清都可以謀個一官半職,他們才更應該是錦衣衛的副手,可為何卻讓那個看著很陰險的小子上了位?
後來盛凌聽說自己很瞧不起的那個小子也是夜殤的結義兄弟,雖然按照身份來說確實有資格成為夜殤的副手,但盛凌就是心裡不服氣,他始終覺得楚信和楊清才是對夜殤幫助最大的人。
盛凌當然不清楚楚信和楊清為何要躲著,但楊清卻清楚,現在還不是自己走到檯面上來的時候。
楊清的態度很堅決,他根本不想理會盛凌的意見,只是語氣強硬的說著:「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你現在立刻離開,到山東去!盛凌,敵人明顯很強大,我們必須要有人把這件事告訴少主。我留下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你快去報信。」
報信什麼的,只是楊清的一個說辭,他只是想把盛凌支開,因為他要單獨和那個敵人做個了斷。
說實話,無論如何楊清都不願意去相信,也不敢去相信,那個人竟然會是敵人。
但是,當他在只剩下一具具冰冷屍體的據點中等到那個人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的心真的越來越涼。
「三哥好像是故意在等我。」
夜色深沉下來的時候,紀綱手中拿著一支燭火,緩步走進了屋內。
楊清在聽到紀綱聲音的一剎那,眼底就瀰漫起了深切的悲傷,他雖然早已猜到了,但由於個人感情的原因,從來不想承認。
紀綱似乎察覺到了楊清的震驚,於是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三哥似乎早就猜到了,所以才在夜裡等著我前來吧。」
楊清張了張嘴,但卻發現自己心痛的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心情並非是震驚,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傷和痛心。
紀綱不去理會楊清如今的感情心理,只是輕笑了聲,說道:「三哥真是糊塗,如果你把『吹雪』盛凌留在身邊的話,我恐怕真的找不到機會近你的身。如今你把最後的保鏢給支走,不是把自己親手推向死亡么?」
楊清呼吸因為悲傷而有些急促,他終於用已經乾澀的聲音低聲說了句:「盛凌在這裡就會知道你是兇手,我不希望別人知道。」
紀綱怔了怔,隨即覺得很好笑,問:「三哥難道還留著慈悲心么?到了這個時候還為我這個兇手留後路?」
楊清皺眉看著紀綱,痛心道:「我只是不希望二哥知道真相!四弟,你可知道,如果二哥知道你這樣做,會多麼傷心難過!」
紀綱的笑意更濃,他不再接楊清的話,卻問道:「三哥一點兒都不想問我大哥的下落么?」
楊清臉上一瞬間閃過更加悲傷的神情,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緩緩說道:「還用問么……你明顯是針對我們,你全滅了京郊所有的據點,不就是為了打擊我和大哥的勢力么。」
楊清心裡很清楚,楚信已經遇害了,而且也是死在紀綱的手中。
斂起失望痛心的眉,楊清喃喃問道:「四弟,你就真的忍心下得去手么?即便我們來往並不密切,但我們畢竟是結義的兄弟啊!我們都是少主的兄弟不是么?自從我們相識,就都是跟隨在他身邊的,難道在你心裡就一點情誼都沒有么?」
「兄弟?」紀綱扯出一絲嘲笑,道:「你們把這種過家家似的結義當真是你們的事,在我心裡,可從來沒有當真過!」
楊清不可置信的看著紀綱,他難以相信這些話,畢竟做了十幾年的兄弟,他一直把紀綱當做親弟弟,可對方卻表示從未當真。
似乎看出了楊清的驚訝,紀綱冷笑道:「別裝了三哥,我們身份地位相差太多,你們其實打從心底就沒有把我當成兄弟。也是,你們一個個都出身高貴,而我卻是市井草民,你們怎麼可能真心把我當成兄弟。就連少主,她也從未有一天正眼看過我。」
「你怎麼能這麼說!」楊清這下是急了,「你就算質疑我和大哥,又怎麼能質疑他!?他待你如何我們都看的很清楚,你自己也應該心知肚明!如今你說出這樣的話,你想過他若是聽到了該多麼難受么!」
「難受?」紀綱又是一聲冷笑,道:「她怎麼會在乎我的感受呢。她重視了你們所有人,就是唯獨沒有重視過我。她連那個要死了的解縉都要關心,又什麼時候關注過我的感受!」
紀綱說到後面,語氣竟然有些難以掩飾的憤怒和傷心。
楊清怔怔看著他,終於開始明白,這個看上去一直低眉順眼、沉默寡言的男子,在心裡竟然藏了許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