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爭執 「你別打嚴老師的主意。」……
春蕊的腦迴路有多脫線,嚴文征暗暗打個比方——倆人正常地在街上走路,不過拐個彎,春蕊卻說,看,前面有隻恐龍。
他對能與她處於同一聊天頻道,徹底不抱希望,只是好心說:「需不需要我迴避一下?」
春蕊認真思考後,一本正經答:「不用,你走了我可能更尷尬。」
「.……」正反都是她有理,嚴文征拿她沒辦法,順著說:「行,我不走。」
他收了手機,凝神望向窗外。春蕊亦是直視前方,她周身氣壓比平常低了許多,嚴文征心思沉,感受到她心頭攢著朦朧朧的心事,但她沒主動提及,他不好探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道哥(道具領班)領組員搬東西,嫌兩人阻在路中間當路障,友好地將他們請了出去。
倆人分開。春蕊湊去陳婕身邊,與她一起等接下來的幾個分鏡頭。
她今天的戲份不重,加之,賴松林下午抓得緊,她早早收工,沒像往常那般在片場逗留,她讓小嬋直接安排車回酒店。
蘇媚同她們一道。
正是下班高峰,路上堵車。
春蕊軟在座椅里,像條爛泥鰍似的,她兩手抱於胸前,腦門牢牢貼著車窗,眼睛望窗外爬行緩慢的車流。
蘇媚與她並排就坐,她這樣將半個背對著她,明顯不想與之交流。
蘇媚察覺到春蕊一上車態度就變了,她頻繁地掀眼皮撩她。過分在意的舉動中帶有一絲討好的意味。
春蕊自然有所感受,但她不識好歹,並不為所動。
蘇媚氣悶,說:「你又鬧什麼脾氣呢?」
春蕊裝聾作啞,不理。
蘇媚按捺著脾氣,好聲好氣道:「我知道你在組裡,想安安靜靜地拍戲,不想為其它事情分心,但今天金哲的探班是投資方提議的,也是他們驅車幾百公里過來,來到后板凳沒暖熱呢,便走了,算下來,沒耽誤你什麼事。」
「我知道。」春蕊面色冷淡地說,「辛苦他了。」
是通情達理的措辭,可蘇媚從中完全聽不出她的體諒,蘇媚說:「你是不是氣,金哲的經紀人打著你的名義過來,卻在賴導面前說這說那,套近乎,讓你難堪了。」
網上金哲和春蕊互相曖昧的通稿尚在發酵,現又搞了一出探班的假戲,似乎坐實了兩人男女朋友的關係。
再者,金哲方此行的目的又醉翁之意不在酒,難保不知情的看客猜測,春蕊有幫「男友」拉人脈之嫌。
春蕊說:「整個下午,賴導黑著一張臉,你沒瞧出來嗎?」
「這事做的確實欠妥,是我預先和他們溝通不到位,我來背責任。」
蘇媚主動攬責上身,看似十分有擔當,但春蕊知道,她的話有多可笑,她在這裡呆兩天,拍拍屁股遠走高飛,那些猜疑的眼神、背後的議論最後還是要春蕊自己面對。
「你總是這樣。」春蕊進組后,專業水平一直飽受質疑,這幾天好不容易將形象扭轉,熟料,轉瞬間,又平添一則罪狀,事情脫離掌控,她無力,語氣變得煩躁。
蘇媚企圖為自己開脫:「你跟金哲的經紀人打過交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想把金哲捧紅的野心就差沒拿筆刻在臉上。賴松林和嚴文征這一號人物,平時想約出來吃頓飯都難,今天能當面說上一兩句話,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春蕊冷嗤:「所以我應該理解他們了?」
蘇媚被春蕊陰陽怪氣的態度激怒,她索性挑明:「金哲來探班,你當初並沒有異議。」
「是啊。」春蕊覺得自己可悲,「我自食其果。」
消極的回答,帶著扎人的極端。
蘇媚心裡咯噔一下,怕春蕊耍起嬌小姐脾氣要死要活的,只得放低姿態,磨順她獠起的尖牙。
「你想得太多了,賴松林在圈裡混,哪會不知道圈裡的經紀人都是什麼德行,對這種事早見怪不怪了,後果沒有那麼嚴重,別用道德枷鎖鎖著自己,束手束腳反倒不好。」
「但願吧。」春蕊呼出一縷氣音,眉心擰出的淺川始終化解不開。
蘇媚見她態度緩和,大道理起了效果,又撿好聽話說:「我跟製片人聊起你,她對你的評價很高,說你非常努力,連編劇都表揚了你,誇你有想法。」
春蕊不敢冒領這樣的榮譽,因為蘇媚沒有見證其中艱難的過程,她淡淡道:「都是場面話。」
言下之意,別當真。
「不要一味的謙虛。」蘇媚堅持說,「我聽得出好賴話。」
春蕊沒言語,她的神情被淡淡的暗夜遮蔽。
蘇媚轉念又想到什麼,將視線定在春蕊的側臉,一邊細細端詳,一邊說:「我看你和嚴文征相處的挺不錯。」
春蕊漸漸抻平的神經線霎時又一根一根箍緊了,誤怪她有疑心病,是她了解蘇媚的為人。蘇媚與人交流,每句話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她的舌尖下藏著冰冷冷的利益。
春蕊扭過臉,終於拿正眼看了蘇媚。
她眸光幽深,但蘇媚卻裝出一臉純真,她嘴角端著淡淡的笑意,語氣無辜地問:「這個問題很敏感嗎?」
小嬋瑟縮在後排,一直試圖讓自己的肉身不復存在,以此來減少存在感,免得被牽扯進來挨罵。這會兒不知從哪攢了股勇氣,站出來幫春蕊圓場。
「嚴老師待人和善,不端架子,拍攝期間,挺照顧姐的。」
「是嗎?」蘇媚驚訝。
根據今天下午她在片場的觀察,春蕊與嚴文征似乎非常談得來,兩人交流時,神情均非常放鬆,一來一往間,一位少了份對業內前輩尊敬的唯諾,另一位少了份對晚輩關照的生分,關係著實微妙。
「你別打嚴老師的主意。」春蕊厲聲警告。
她不想讓嚴文征淪為她搏眼球的工具人,護他心切。
「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蘇媚笑了笑,笑容和善無害,「你別緊張,你第一次跟影帝級別的人物合作,人家年齡又長你十歲,我是怕你做事莽撞,失了分寸。」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春蕊一字不信。
果真,片刻后,蘇媚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又極盡婉轉地說:「很多演員左右不過缺一個機會,如果能得到前輩的賞識,他們在飯桌上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能給你一個努力半輩子都得不到的片約。」
理兒沒錯,但春蕊心知自己的斤兩,她沒動過歪心思,所以兩人話不投機。
春蕊以沉默表達抗拒。
蘇媚覷著她的臉色,知道她聽懂了,她本意便是給春蕊吹耳邊風,見她有了反應,不急於刮大風勢。
當夜,蘇媚在春蕊的隔壁開了一間房住下。翌日,小嬋詢問她的行程安排,好提前準備車送她去機場,哪想,蘇媚說,她要在這兒呆一個星期,陪陪春蕊。
同時,她念著小嬋拖著病體工作,十分辛苦,給她放了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嬋驚恐萬分,屁滾尿流地跑去給春蕊報信。
春蕊氣她大驚小怪:「讓你帶薪休假還不樂意了!」
小嬋心中有疑:「我總覺媚姐欲言又止,有事沒說。」
「管他呢。」春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反正心裡藏著事的不是我,難受的也不是我。」
小嬋著急:「可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春蕊慫恿說:「實在想知道,你就主動去問。」
小嬋搖頭:「我不敢。」
春蕊:「那你只剩下一種選擇了。」
小嬋:「什麼?」
春蕊:「安靜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