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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她是替身

  第13章她是替身

  阮胭去醫院又複查了一次,確定手已經痊癒后,就和方白一起進了組。

  這次的拍攝地點沒有在橫店。

  謝丏帶組去了皖西的松河鎮。

  松河鎮其實算是四通八達的一座小鎮,最出名的就是它的幾條渠道,上可進滁州,下可退宣城,很多船隻都在這裡往來。

  更難得的是它的河流環境保護得相當好。

  謝丏最看重的就是這裡七橫八岔的小流小澗。

  從美學角度上來看,這些鍾靈景色拍出來,比橫店的死物要生動得多。

  阮胭要拍的第一場戲是在小漿拍的。

  本來按照劇本,這是場阮胭的單人水戲。

  但謝丏還是不放心她的手,開拍前一天,跟阮胭溝通,要不要把劇本微調一下,改成在小漿上的男女主對手戲。

  阮胭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聲:「好,麻煩謝導了,改吧。」

  旁邊的陳副導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阮胭向來是組裡最能吃苦的。

  他看過阮胭進組時的健康報告,手確實是已經痊癒了。

  臨時麻煩別人改劇本,不像是她的作風。

  但謝丏都已經同意了,他也不好說什麼。

  和阮胭對戲的男演員趙一成是個二線演員,也是就差一口氣就擠進一線的咖位。

  他人很好,之前和宋筠拍對手戲的時候就無比紳士,甚至還為了整體的和諧,主動收斂自己的演技,好讓宋筠能夠接得住戲。

  開拍前,他來和阮胭對戲,臉色不太好看,雖然提前化了妝,遮住了他的唇色,但阮胭還是能從他的面貌看出不對勁。

  他的呼吸有些弱,瞳孔比常人更小。

  阮胭問他:「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趙一成搖搖頭:「還好。

  我們先對台詞吧。

  別耽誤劇組的進度。」

  阮胭臉色稍紅,的確,因為她的事情,已經耽誤了劇組不少進度了。

  她也整了整心神,開始認真和趙一成對戲。

  兩個人練得差不多了,道具老師布置好場景后,下午就正式開拍。

  頭先一場,拍得很順利。

  阮胭一人分飾兩角。

  最開始的時候,謝丏還稍微有些擔心,趙一成也收著演,怕阮胭接不上戲,畢竟有宋筠這個前車之鑒在,他心裡也稍微有些芥蒂。

  後來演下去,才發現阮胭根本就用了和宋筠不同的處理方式。

  她對角色的把握很到位。

  兩個角色,兩種迥異性格,在她身上呈現得無比真切、自然。

  於是趙一成也放開了。

  演員到位了,謝丏自然也導得酣暢淋漓,甚至暗自感嘆,要是一開始就把宋筠給換了,不知道得省多少事。

  然而,只有阮胭注意到了,趙一成在伸手和她交握時,掌心那一道道深深的、月牙狀的痕迹。

  那個角度,那種形狀……

  必然是用自己的指甲掐的。

  他,是在忍耐什麼嗎?

  「如果你不舒服,最好還是早點告訴謝導。」

  阮胭再次提醒他。

  而這一次,比上次的神情更為嚴肅。

  趙一成依舊搖搖頭:「真的沒關係,還有三場就可以收工了,我們早點開始吧。」

  阮胭擰不過他。

  「Ready——」

  「Action!

  」

  再次開拍后,兩個人一起站在小漿中。

  阮胭剛念了一句台詞,也許是河道里有大貨船經過,一個波浪打來,船身忽地劇烈晃動。

  這一次,趙一成再也忍不住,臉色一白,兩眼用力地往上眨了又眨,最後直接一頭栽到了船里——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深而慢,額上的冷汗直冒,閉著眼,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阮胭立刻伸手,掀開他的眼皮檢查他的瞳孔狀態,而後檢查捏住他的下顎檢查舌苔分佈,排除過敏和食物中毒后,她趕緊左手掐住他的人中,右手死死捏著他的虎口穴。

  謝丏和陳副導,以及攝像都在另一艘船上,見狀,趕緊開過來把趙一成扶起來,往岸上開。

  趙一成的小助理只能在岸上干看著,都急瘋了,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阮胭趕緊對陳副導說:「掐他虎口,你力氣大,用力掐。」

  「他應該是重度暈船導致的暫時性休克,但我沒有帶暈船藥。」

  說到這兒,阮胭頓了頓,立刻轉身對趙一成的助理說,「去,趕緊把我的包里的維C片和地/西/泮片拿過來。」

  那是她為自己準備的,本來以為這次肯定要拍水戲,所以她提前為自己備好了鎮靜藥物……

  「地,地什麼?」

  助理一急,愈發記不住葯長長的名字。

  「背包,左側,裡層,內包里的白色小圓瓶。」

  她說得乾脆果斷。

  「好好好。」

  助理一路往回狂奔。

  阮胭又用力按了按趙一成的胸腔,陳副導也掐著他的虎口不鬆手。

  半分鐘后,趙一成終於醒了過來。

  隔了片刻,助理也把葯拿了過來。

  阮胭倒了水,合著維C片,微微抬起趙一成的後腦勺,喂他服下。

  趙一成吃了葯,臉色才緩了許多。

  他臉色蒼白地說:「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沒想到最後還是拖累了大家的進度。」

  謝丏搖頭:「拖進度是小事,自己的身體才是大事。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注意,如果不是阮胭在這裡,我看你這小命都得被自己作沒了。」

  阮胭抿著唇,沒說話。

  「行了,今天先不拍了,你趕緊下去休息。」

  謝丏沖他們擺擺手。

  趙一成滿臉歉意。

  下面的工作人員也傳出少許的議論聲。

  阮胭咬了咬唇,最後開口:「繼續拍吧,謝導。」

  謝丏看著她。

  「拍我的那場水戲吧。

  就按照原本的劇本拍。」

  *

  在下水前,謝丏特地一再確認阮胭是否會游泳。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他才讓攝像老師開始準備換場景。

  這場戲,只有阮胭一個人。

  她要演的是片中程醫生,在落水后,放逐自我,在瀕死的瞬間,又重新開始求救的那種掙扎感。

  向死而生。

  是這場戲的主題。

  阮胭先試著放半隻腿進水裡去。

  浮動的波紋,輕輕拍在她的小腿處,她的肌肉微微縮了一下。

  阮胭咬咬牙,半個身子都沉入水中。

  這裡是一條河道的岸邊。

  水位較深,為了安全,旁邊早就備好了三位救生員。

  謝丏一再提醒:「放心,如有不適,立刻比手勢求救。」

  阮胭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整個身子都徹底沉入水中。

  機位也跟著潛下去。

  水中的暗浪極其輕微的拍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每一道波紋在她胸前、背後,小臂,甚至是腳踝上的觸感。

  那種濕濕的,徹底歸於安靜的環境,將時間無限無限無限拉長——

  她的大腦彷彿停止運轉。

  只能任憑過往的記憶和此刻的江水一起,如生長的藤蔓一樣,一層一層向她周遭凝聚,而後,將她密不透風地,徹底包圍。

  ——「手給我啊,阮胭。」

  ——不,我好累,你走吧,我想放棄了。

  ——「別睡,我們就要到了。」

  ——堅持不住了啊,哥哥,我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阮胭,要到了,馬上,馬上,就會有人來了。」

  ——是嗎,可我已經,快要死了啊。

  ……

  然而,有那麼一雙手,好像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維度,撫上了她的背脊。

  ——哥哥,是你嗎?

  是你再一次救了我嗎。

  所有的藤蔓悉數被那雙大手一一劈開,他開口,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阮胭,你敢去哪兒?

  阮胭驀地睜開眼,猛地浮出水面,她睜開眼,所有新鮮的空氣悉數湧來。

  她一下接一下地喘著粗氣。

  「咔——」

  謝丏看著鏡頭裡阮胭最後劫後餘生掙扎的模樣,看得他連連讚歎,笑得嘴甚至都快要咧到耳根後面:

  「阮胭,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演員,上一個讓我如此驚嘆的還是影后白碧微……你趕緊去休息一下,快,下去好好休息。」

  阮胭說了聲謝謝,點點頭,從河裡游上岸。

  方白趕緊拿著個大圍巾把她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扶著她往回走。

  「阮姐,你不知道,我剛剛在謝導旁邊,看著鏡頭裡的你,看得我好害怕。

  你那個表情,我以為你真的是踹不過氣,要放棄自我了。

  我想喊救生員下來,你又一直沒比求救手勢,唉,可把我給擔心壞了……」

  「沒關係,我沒事,你去幫我把地/西/泮拿過來。」

  阮胭沖方白笑笑,偷偷掐著自己的手心,將指尖的顫抖和抽搐隱藏起來

  方白說了聲「好」,就替她去找葯。

  休息室里沒人,她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往後仰,讓自己鎮靜下來。

  雖然肌肉,還是忍不住抽搐——

  這是小時候,還有七年前那次和陸柏良發生事故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後來,每次遇到水,從前的場景總會在她腦海里輪迴上演,折磨她的神經。

  她再也沒辦法下水。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這一次,救她的人,劈開那些痛苦回憶的人,會是——

  沈勁。

  阮胭疲憊地閉上眼。

  她抬手揉揉自己晴明穴,想不通,還是想不通。

  思緒的掙扎對峙里,方白把葯給給她拿了過來,她利落地兌水服下,心緒終於漸漸趨於平緩。

  她打開手機,看到沈勁給她發了消息:「戲拍得怎麼樣?」

  阮胭回他:「挺好的,很順利。」

  沈勁又問:「你們拍戲的地點是不是在松河鎮?」

  「嗯。」

  「你準備一下,我明天會過來一趟。」

  如果這事換在旁人身上,肯定會覺得這是出老闆為愛探班的真愛戲碼。

  然而阮胭比誰都清楚他那天生的沒良心,於是她回了個問號過去:?

  沈勁:「我過來找一個人,周牧玄說他最近在松河鎮的鄰鎮,安河鎮上出現過。」

  阮胭問他:「找誰?」

  或許她可以幫點忙。

  「我三叔。」

  「好吧。」

  阮胭明白了,估計是他們沈家的家務事,她也不便插手。

  他那邊沒回了。

  估計是又開始忙起來了。

  阮胭收好手機。

  歇夠了,心情也漸漸平復起來了,她開始往外出去散散心。

  他們拍戲的這條河道,每天都會有不少來往的渡船,可能是去滁州,也可能是下宣城。

  來來往往,如織的船隻,和平靜的江面,構成了一種很和諧的畫面。

  阮胭坐在江邊,翻了翻劇本,居然也會隱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她笑了下。

  江濤陣陣,拍著江岸。

  有船笛長鳴,是又一艘渡船靠岸了。

  阮胭隨意掃了一眼。

  而後,在觸及一個人身影后,整個人徹底僵住。

  上上下下的船客眾多,他卻過分顯眼。

  穿著白襯衫,米色的薄風衣披在外面,挺拔的身高站在人群里,一身的乾淨氣質,幾乎是碾壓性地勝過周圍人。

  他的身邊跟著一名老者,兩個人一起扶著,下了船。

  卻並不往她的方向走來。

  於是她很小聲,很小聲地張口,以一種怕驚擾到這場夢的聲音張口。

  生怕怕它一碰就碎,一出聲就消散為雲煙。

  她喊他——

  「陸柏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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