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了解
一抹斜陽盡餘暉。
黃昏下，一名身著灰色直身長衫的老者自青石路走來，慢悠悠的步伐卻是猶如縮地成寸般，兩三步就從學宮深處來到了外圍的院舍群。
當老者走到震宮甲九二院的院門前時，院門正好打開，同時有兩名身穿紫袍的教諭，沉著臉從其中走了出來。
「見過監丞。」
兩名教諭見到老者也是微微一怔，當即作揖行禮。
「韓教諭，劉教諭。」監丞微微頷首，隨即問道：「你們兩位怎麼在這裡？難不成也是來找林瀾的？」
這兩位教諭，一個是琴學的教諭，一個是棋學的教諭，與劍學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來找林瀾？
琴學教諭無奈搖頭道：「還不是因為這位林瀾先生，他下午往心學學堂遞了一份求學帖，說要學《九九分神》神通，我一看，就趕緊過來了，沒想到還碰到了劉教諭。」
棋學教諭低沉道：「我能不來嗎？他一個劍道神通的奇才，好端端的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往我棋學投了求學帖，連劍道神通都還沒開始學呢，居然就想學我棋學的陣法神通？」
「什麼？」
監丞聞言也是一愣，不由得深深地皺起眉頭，「他還想學《九九分神》和《陣法變幻》？」
琴學教諭嘆了口氣，說道：「監丞，我上午聽說這位林瀾先生還往真學學堂投了求學帖，想學《唯我真身》，劍學教諭跟我說，這位林瀾先生似乎還想學《氣海無量》，我實在是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好一個劍道奇才，不去學劍道，怎麼什麼都想學？」
棋學教諭沉著臉，冷聲道：「我看他似乎有同時修行這幾門神通的意思，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難道是瘋了不成？資質本就差，還浪費精力在其他神通上？」
監丞沉默了下，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去勸勸他。」
兩位教諭沒有多說，只是拱手作了個揖，便轉身離開了。
監丞看了一眼院落內，皺了皺眉頭，這才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他原本是來送藏書樓的令牌的，但現在發現這位林瀾先生居然瘋狂到打算同時兼修五門神通，他又想收回這個決定了。
一般來說，也就那些無望再進步的人，才會同時修行多門神通，而且一般也是主修一門，輔修一門罷了，再多也就主修一門輔修兩門。
同時修行三門神通，已經是非常罕見的情況了。
而這林瀾，居然要同時修行五門神通？
哪怕是轉世投胎者的絕世奇才，這般胡來也是自斷修行路！
他打算好好勸勸林瀾。
……
「監丞大人，我去給你泡茶。」
屋內，繁清瑤對監丞揖禮后，便出了屋子，去院中的爐前燒水泡茶去了。
「沒想到那兩位教諭剛走，監丞也來了。」林瀾坐在輪椅上，輕輕地笑了笑。
監丞沒說什麼，只是打量了一下林瀾，似乎看出了什麼，問道：「你法力已有一甲子修為了，看來是那套朝元散服用完了？」
「是。」林瀾應了聲，又問道：「監丞今日過來，是想勸說我的嗎？」
監丞嘆了口氣，說道：「我知你心性堅定，我怕是也勸不動你，所以我想問問清楚，你這般胡來到底有沒有想清楚。」
「監丞放心，我想得很清楚。」林瀾輕聲道。
監丞微微搖頭，說道：「修行多門神通的好處，想來你應該是知道的，但修行多門神通的壞處，你可都了解？」
林瀾嗯了聲，說道：「我了解。」
「你了解？」監丞皺眉道：「你可知，每多修行一門神通，修鍊時就要多消耗一倍的法力，且還要耗費時間在其他技藝上，你同修五門神通，這就意味著你修行要耗費五倍以上的苦功，你可了解這一點？」
「我了解。」林瀾說道。
「多門神通彼此影響共存，是有代價的。」監丞說道：「任何一門神通想要提升，就必須所有神通一起提升才能維持平衡穩定，若想煉成真正的本命神通，就必須每一門神通的雛形都煉到半神通層次，如此才能一起突破，你可了解？」
「我了解。」林瀾說道。
監丞沉默了一下，搖頭道：「不，你還是不夠了解。」
他嘆了口氣，說道：
「或許我勸不動你，但我必須提醒你，人力有限，分心乃是大忌。
「我知道你的天資高絕，將來甚至有望煉就大神通，但……同時修行五門神通？我真的無法理解。
「真正天資高絕之人，皆是專心修鍊一門神通，如此一來，將來煉成大神通只要千年法力，一種技藝達到宗師級，但即便如此心無旁騖，難度依舊高得可怕！」
他痛心疾首地看著林瀾，說道：「而你呢？同修五門是怎麼想的？大神通本就極難，而你這般胡鬧地同修五門，更是五倍的難度，不僅需要五千年法力，還需要五種宗師級技藝！你可知你這是在自毀前程？」
林瀾沉默了下來。
監丞嘆息道：「我了解你的想法，也見過太多天資高絕的天才了，他們之中有很多人，因為太過自信，好高騖遠，最後泯然眾人……」
「修行多門神通，固然道行會更高，但代價太大了。」
他搖搖頭，隨即注視著林瀾，「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你能修成大神通，將來成為人宗甚至是大虞的支柱，所以……林瀾先生，你聽我一句勸，專心修行劍學吧，學宮甚至人宗也會全力相助於你。」
林瀾聽完之後，沉吟了少許，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問道：「監丞可知，大神通之後，將會面臨什麼嗎？」
監丞頓時一怔。
他不由得皺眉道：「大神通之後？什麼意思？」
林瀾又沉默了下來。
半晌，他才輕聲道：「監丞說我不夠了解，但我覺得……或許，是你不了解我。」
……
院內，繁清瑤將燒開的沸水倒入茶具，細心地沏好了茶之後，隨即便端著茶水走向屋內。
就在這時——
「錚！」
她忽然聽到一聲清脆如金鐵的鳴響，從屋內傳了出來。
繁清瑤微微一怔，該不會打起來了吧？
她連忙端著茶水走進屋內，卻是發現屋內地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有些太過安靜了。
林瀾依然神色平靜地坐在那裡。
而監丞，此時則是怔怔地看著林瀾，眼神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充斥著無言的震撼。
繁清瑤不由得有些奇怪，這是發生什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監丞開口了。
不過，這位老者就像是被困在了夢中一般，竟然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幻的樣子，喃喃道：「今天是什麼時日？」
繁清瑤當即答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二。」
「十天……」監丞喃喃一聲，隨即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林瀾，嘴角帶著一抹自嘲的笑容，略顯苦澀地說道：「我果真一點也不了解你。」
「無妨。」
林瀾輕聲道：「你已經開始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