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可能會出事
偌大的泮水殿內，先是針落可聞的寂靜，隨即彷彿炸開了鍋一般，瞬間嘩然聲四起。
「這……怎麼回事？武華師兄怎麼就輸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我還沒看清呢，武華師兄怎麼突然敗了？」
「林瀾不是才修鍊三個月嗎？就算修成了神通雛形，也不可能這麼輕鬆擊敗武華師兄吧？」
「武華師兄，在武學的學正之中排名第二，僅次於夏侯邢，怎麼會……」
「難道他的劍是什麼厲害的法寶？」
「這麼一說，似乎是有可能，那劍還是監丞大人借給他的。」
大多數人都不敢相信，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們看來，武華師兄以驚人的速度沖向了林瀾，只是瞬間就衝過了一半的距離，而林瀾的劍還停在身旁，眼看著武華師兄都要贏了。
但只是瞬間，武華就忽然停了下來，而林瀾的劍也出現在了武華的脖子前。
沒有任何華麗的碰撞，有的只是突兀且莫名其妙的勝負。
這場比試，很多人連看都看不懂，只能根據『經驗』來判斷勝負。
一方雖然天賦高，但只修鍊了三個月，還整天窩在屋舍內，剛剛成為學正。
而另一方天資也不錯，且修鍊了十幾年，還是武學排名第二的學正。
這樣的兩個人對比下來，自然大多數人都會認為後者獲勝。
一旦前者贏了，而且還是如此輕鬆地獲勝，他們自然會下意識地找補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一個勉強能讓他們信服的借口。
而看懂的少數人，此時卻陷入了沉默。
不同的是，這些人的沉默是因為過於震撼，在心中早已掀起了重重驚濤。
「以氣御兵本來就以快著稱，這一劍很快啊……」平樂郡主喃喃道：「他才修鍊了三個月？他的劍道神通有多少年的火候了？」
贏婆婆卻是皺了皺眉頭，輕聲道：「不對。」
「不對？」平樂郡主疑惑道。
「我也不確定……」
贏婆婆眯起眼睛看著遠處的林瀾，說道：「一般來說，劍道神通雛形煉成之後，火候再深，也只是威勢更大、速度更快，而他的劍不同，郡主沒發現他那一劍破空時，根本沒有什麼動靜嗎？」
平樂郡主微微一怔，說道：「確實如此。」
「說明他那一劍的劍力凝練至極，並未引起風動，所以速度也快得驚人。」贏婆婆說道：「或許他的神通就極為凝練？」
「他修行了不止一門神通，想必是其他神通的效果吧。」平樂郡主說道：「我人宗好像沒聽過這等神通，贏婆婆你能看出來嗎？」
贏婆婆微微搖頭，說道：「本命神通雖然起源於人宗，但傳遍天下，種種神通甚多，或許是某種特殊的神通吧。」
「不管怎麼說，這個林瀾確實道行還可以。」
平樂郡主隨意道：「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幫手，就算在會試只是中下游，但也能發揮點作用。」
「可未必能服眾。」贏婆婆輕聲道：「方才那一劍是不錯，但也沒有快到離譜，只是那武華手中沒有兵器，不敢憑藉血肉之軀硬擋罷了，若有兵器或許會不一樣。」
……
「肅靜。」
監丞的聲音忽然響起，在泮水殿內回蕩開來，頃刻間便壓下了殿內的嘩然。
待殿內安靜后，監丞才冷著臉，開口道：「方才有人說，林瀾先生是依靠法寶贏的？」
說話間，他掃了一眼下方的學子學正們，冷聲道：「那不過是一柄普通的法劍罷了，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這一點就無須多說了。」
連監丞都發話了，下方的眾人自然也只能相信。
可是……這樣豈不是證明，林瀾真的一劍就敗了武華師兄？
雖然武華師兄手中沒有武器，但也夠驚人了。
「監丞。」
武學學博忽然走出來一步，開口道：「林瀾先生那一劍雖然快，但也沒有到武華無法抵擋的地步，方才是武華過於大意輕敵，並未使用兵器，否則也不至於落敗的如此之快。」
監丞微微頷首，他也是人宗武閣特設的監學令，身為武閣之人，自然看得出來這一點。
他又瞥了一眼一臉愧色的武華，皺眉道：「但放棄兵器，也是武華自願的，這總不能怨林瀾先生吧？」
「確實與林瀾先生無關，是武華輸了，怪不得人。」
武學學博點了點頭，又說道：「但參加承元會試，須得全力以赴才行，又豈有相讓的理由？武道神通有一半實力都在兵器上，一旦手無寸鐵，實力自然大減，這樣也無法檢驗林瀾先生的道行。」
旁邊的琴學學博也開口道：「確實如此，要參加承元會試，比試又豈能存有僥倖？監丞，我建議不如讓兩人再全力以赴地比試一次？」
監丞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了林瀾，詢問道：「林瀾先生，你覺得呢？」
林瀾感覺有些煩躁，面無表情地說道：「用兵器的話，可能會出事吧。」
「出事？」監丞微微一怔，隨即說道：「棋學學博的陣法已經啟動了，隨時可以運用陣法力量護住你，不必擔心。」
秦藏書則是輕聲道：「林瀾先生，這承元會試上更加兇險，確實是要全力以赴才行，沒有相讓的規矩，所以若是你擔心出事，還是放棄較好。」
她以及諸位學博們，當然打心底里希望林瀾放棄參加那般危險的承元會試，若是林瀾放棄了，那自然最好不過。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那就比吧。」
監丞嘆了口氣，提醒道：「林瀾先生還是小心點比較好，武學神通的修行者，手中是否有兵器，實力會相差很多。」
林瀾沒有說什麼，只是心裡有些煩。
若是動用更多實力，就要耽誤更長時間的修行了。
幾個時辰的時間也是時間。
真麻煩。
……
下方的眾多學子學正們重新期待起來。
雖然林瀾方才莫名其妙就擊敗了武華師兄，似乎實力不錯，但那也是因為武華師兄赤手空拳的緣故，血肉之軀難擋飛劍鋒芒。
這次武華師兄手中有了武器，實力何止倍增，應該不難擊敗才修鍊三個月的林瀾吧？
「武華。」
台上，武學學博看向下方的武華，冷聲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你方才那般輕敵，已是犯了大忌，若是這場比試贏了，那便功過相抵，若是輸了，就罰你去烽天軍服役三年。」
武華深吸一口氣，當即拱手道：「多謝老師，學生一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接下來必定拼盡全力。」
他其實也知道，如果自己手中有兵器，方才那一劍就能擋得住，他也有機會贏。
畢竟，身體移動再快，也遠不如兵器快。
但他已經提前放了大話，都說了不用兵器，還要臨時改變主意的話，那他的面子就丟光了，所以他還是認輸了。
「這次必須贏。」
武華從隨身的藏寶囊中抽出了一桿銀灰色的紅纓長槍，挽了個槍花后，便擺好了架勢。
他雙眸凝視著林瀾，低沉道：「林師弟，你的實力確實不錯，我已無法留手，不過我相信公孫學博的陣法力量應該來得及護住你，所以……就別怪師兄無情了。」
說話間，他開始緩緩向後退去。
戰前保持四十丈距離，乃是比試的規矩。
若是直接讓武道神通的修行者與其他修行者處於近距離，那優勢也太大了。
然而，武華還沒退後幾步，依然有二十多丈距離時——
「無需再退，別浪費時間了。」
林瀾忽然淡淡地說了一聲，隨即指尖一點，懸浮在身邊的長劍微微一顫，當即化為一道劍光飛了出去。
之前那一劍，在尚未修成神通雛形的學子眼中，連劍光的軌跡都無法捕捉，看上去那一劍就像是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一般。
而這一劍飛出后——
「嗯？我居然也看不清了？」
「好快的劍！」
「這……比剛才那一劍還要快得多！」
「剛才他竟然還隱藏了實力！」
這一道劍光飛出去的時候，不光是學子們，就連不少已經修成神通雛形的學正，竟然發現自己也幾乎看不清了這一劍了，心中不由得愈發震驚。
之前表現出那般實力已經夠震撼了，居然還是隱藏之後的？
「嗖！」
而這次劍光破空時，或許是因為速度更快，空氣的阻礙更加巨大，也引起了凄厲尖銳的破風聲！
武華臉色一變，當即身形一扭，手中的銀色長槍就化作模糊幻影，猶如磨盤滾滾轉動，槍影以混元之勢籠罩周身，欲要擋住這一劍。
然而那迅疾無比的劍光卻是微微一晃，像是游魚般避開了槍頭，當空就是一劍斬了下去！
隨著這一劍斬下，劍光也驟然變得強盛起來，乍一看劍光都變得巨大了許多，猶如一道怒劈的斧刃！
武華只來得及將手中的長槍一橫，擋在這一記勢大力沉的斬擊前！
「鐺！」
巨大的碰撞聲中，他只感覺槍身上傳來一股驚人的力道，讓他感覺雙手都有點發麻，虎口也傳來痛楚，差點沒握住槍。
武華腳下當即步伐巧妙地連退七步，頓時化解掉了這力道，隨即便要衝向二十丈外的林瀾，以他的速度，這點距離只是一彈指的時間就夠了。
但那道劍光又是一盪，劃過一抹弧線從側面飛向了他。
他只能再次橫槍擋去，又是一次劇烈的碰撞，一時間只見那劍光一次次朝著他襲殺而來。
只聽巨大的撞擊聲在殿內不斷迴響，槍影劍光碰撞不休。
而武華臉色發苦，只能憑著圓轉如意的精妙槍法，咬著牙勉強抵擋招架，根本來不及沖向林瀾，始終被壓制在二十丈以外。
而林瀾就那樣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指尖微動，遙遙御劍，神色淡漠，毫無波瀾。
兩人對比之下，反差更是巨大。
殿內的眾人已經看得愣住了，一時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林瀾……竟然完全力壓武華師兄？
之前武華師兄空手輸給林瀾也就罷了，如今長槍在手，實力何止倍增，居然還是被徹底壓制？
而且，久守必失，這樣下去必輸無疑！
而明眼人更是已然看出勝負。
「這也擋得住？」
林瀾微微皺眉，有些低估對方防禦槍法的精妙了。
隨即，他的眼眸深處有一抹鋒芒閃過。
下一刻，武華陡然感覺這一次劍光的力道和速度，竟然比剛才又強了一分！
方才他已是勉強才招架住這劍光的攻殺之勢，只能憑著槍法自保，根本無力擺脫。
而這陡然增加的一分威力，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鐺！」
這一次勢大力沉的劍光橫掃過後，武華雙手發麻，虎口裂開，手中的長槍也終於握不住，頓時脫手而出。
那一道劍光，也順勢斬向了武華的胸口！
鋒銳迅疾的劍光，在剎那間就切開了武華胸前的外袍、內甲、皮膚、血肉……但這一瞬間，一道道線條忽然自武華的胸口浮現而出，匯聚成了棋盤的形狀。
鐺的一聲，這一劍頓時無功而返，被棋盤彈開后，飛回了林瀾的身邊。
而武華也無力地摔倒在了地上，胸口可見一道長長的傷口，正在不斷滲出鮮血。
泮水殿內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沉默無言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撼已經讓他們有些麻木了。
此時，已無需多言，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事實就在眼前——
這位只修行了三個月的新學正，擊敗了在諸多學正之中足以排名前五的武華！
三個月煉成神通雛形固然驚人，但與此相比，也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如此奇迹，就算不是絕後，也稱得上是空前了！
「你贏了。」
棋學學博負手站在遠處的台上，注視著林瀾，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已經在時刻注意了，隨時準備催動陣法力量庇護，但沒想到方才斗的那麼激烈，林瀾竟然還保留了實力，劍光速度陡然增加，他也稍微晚了一瞬間。
畢竟，陣法力量成型降臨也是要一點點時間的。
台上的藥學學博當即飛了過來，查看了一下武華的傷勢情況，隨即說道：「傷勢不算重，修養一陣應該就無大礙了。」
武學學博身形一動，也出現在了武華的身旁，打量了一下他的傷勢，隨即有些無奈地轉頭看向林瀾，說道：「林瀾先生，方才你將他的槍震飛之後，其實就已經算贏了。」
林瀾坐在輪椅上，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不是說，參加承元會試，沒有相讓的規矩嗎？」
武學學博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苦笑。
「況且，我已經提前說過，用兵器的話，可能會出事。」
林瀾淡聲道：「既然他用了兵器，我用的力量也會大些，無法控制入微，傷到他也怪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