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外之物

  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清。

  林瀾身處於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還重新釋放了清靜意。

  在進入石門之後，他就能夠感覺到一股波動掃過了他的身軀，此時在清靜意的感知下，他隱隱察覺到那波動似乎有著浩瀚到近乎無邊的力量。

  隨即，黑暗中，一個帶著絲絲低笑的男子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終於又來了一個盜天者。」

  這是……陣法之靈的聲音？

  林瀾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在我之前還有盜天者？」

  「八百年來，你是第三個進入天元秘庫的盜天者。」陣法之靈低笑道：「盜天者畢竟是天生靈光，還會受到某種的感召，選擇拜入重華學宮的可能性確實比較大。」

  「前兩個是誰？」林瀾問道。

  陣法之靈說道：「學宮書學學正『言柏雪』，以及人宗武閣藏書令『趙奇』。」

  「學正？藏書令？」林瀾微微挑眉。

  煉成神通，小有成就，即可拜入人宗，成為秘閣少輔，也即是學宮諸位教諭的境界。

  而神通再次蛻變進境，神通大成之後，道行大增，即可成為秘閣藏書令，即是學宮各學的學博境界。

  「盜天者，天生靈光，資質居然只是成為學正？」林瀾問道。

  陣法之靈輕笑道：「盜天者固然罕見無比，天上地下只能存在一位盜天者，每個時代都只有一位，但盜天者也有悲哀之處，一旦天命成為定數，死局來臨，那就必死無疑，與修為無關。」

  「那言柏雪便是剛剛進入學宮不過兩年時間，便死於天命。」陣靈說道：「我相信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我知道。」林瀾平靜道。

  他已經經歷過一次終局，自然很清楚這一點。

  「你的天資比之前那兩位盜天者要高得多。」陣法之靈說道：「你修行不過數月就有這等成就，確實罕見，而且你體內的神通也極為巧妙，雖說繁雜了些，但比唐天元最初所創的神通還要精妙，你可否說說是什麼神通？」

  「萬法歸一。」林瀾緩緩道：「是我師尊所創。」

  陣法之靈感嘆道：「人宗修行者奪天地造化，煉己身內天地，對於天地奧妙的認知，一向不如道宗，你師尊能夠創出如此神通，想來是道宗奇才轉修人宗神通，才有可能有這等成就。」

  林瀾微微一怔，說道：「我不清楚。」

  他忽然發現，這陣法之靈的智慧和情感未免也太像真正的人類了。

  「可惜了。」

  陣法之靈輕嘆一聲，隨即說道：「許久沒有見過盜天者，多聊了幾句，說說正事……唐天元雖然不是盜天者，但他對盜天者極為優待，以你的天資，也可以隨意挑選最好的幾件寶物之一，雖然對你修行助益不大，但確實是這座秘庫之中最珍貴的。」

  黑暗中，林瀾不由得微微皺眉。

  修行助益？

  他要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林瀾深吸一口氣，問道：「我不需要這些，你可知道天外之物？」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很清晰地迴響，而陣法之靈……卻是沉默了。

  過了片刻，陣法之靈才重新出聲：「你知道天外之物？」

  「我自然知道。」林瀾說道。

  「你可學過盜天者法門？」陣法之靈追問道。

  「你知道？」

  林瀾反問了一句，隨即說道：「我自然是學過的，否則天資再高，六門神通同時修行的情況下，又怎麼可能修鍊得這麼快？」

  陣法之靈又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不愧是被唐天元譽為天下第一法門的盜天者法門，你入門這麼久了，我竟然完全沒有探查到你的法門特殊之處，果真神妙無比……」

  過了半晌，陣靈嘆息道：「你這盜天者法門，應該是在天元別府學到的吧？」

  林瀾頷首道：「確實如此。」

  「他果然在那裡建了天元別府……」陣靈嘆了口氣，又輕聲問道：「你能說說這盜天者法門，是誰創造的嗎？」

  林瀾說道：「我不太清楚，但天元別府的石壁上，留下盜天者法門的人是『喬西』，根據那喬西所說，這法門是其師尊所傳授的。」

  「喬……西？喬西？」陣靈反覆念叨這個名字，聲音微微顫抖。

  林瀾有些奇怪，這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嗎？

  他不由得問道：「這個名字怎麼了？」

  片刻，陣法之靈才緩緩道：「我不確定，也不敢說，否則只要提及他，就會引來他的注意。」

  林瀾微微一怔。

  「你也最好別知道。」

  陣法之靈輕聲警告，隨即說道：「既然你知道天外之物，也知道盜天者法門，我本該相信你，按照唐天元說的，將那件天外之物留給你，但我探查不到你的功法特殊之處，無法完全確信，所以……我還要問你幾個問題，才能確定真假。」

  「問吧。」林瀾微微頷首。

  陣法之靈當即說道：「你可認識這行字？」

  下一刻，黑暗中忽然飄來了一行澹澹微光凝聚而成的小字，漂浮在林瀾的眼前。

  林瀾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古怪，說道：「認識。」

  「念出來。」陣法之靈說道。

  這位初代國師怎麼這麼俗……林瀾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奇變偶不變。」

  陣法之靈說道：「下一句呢？」

  「符號看象限……」

  「果然……唔，唐天元讓我和你說，終於找到你了，同志。」

  陣法之靈忽然語氣激動地說了一聲，彷佛下一刻就要上來握手，顯然是在模彷，隨即又恢復正常，說道：「看來你也以為自己是穿越者。」

  林瀾頓時一怔，問道：「以為自己是穿越者？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唐天元說過一句話。」

  陣法之靈複述道：「在這個封閉的世界，無論天下天上，亦或者是天外，都是不可能存在穿越者的，所有自以為是穿越者的人，都只是夢醒罷了。」

  「夢醒？」林瀾愈發迷惑。

  「我也不懂。」陣法之靈說道：「天外之物就交給你了，正好我也想知道這天外之物是什麼，你現在就打開看看？」

  下一刻，黑暗中忽然緩緩亮起一道光，只見光下有一隻三尺見方的木盒子漂浮了過來，落在了林瀾的面前。

  「這就是唐天元留下來的天外之物。」

  陣法之靈說道：「我也打不開，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林瀾眯起眼睛，打量著這隻盒子，伸手接過這隻木盒，將其放在膝蓋上。

  下一刻，一個個字跡從盒蓋上浮現而出。

  是用簡體中文書寫的留言。

  【在開啟盒子之前，誰也不知道其中的貓，到底是生是死，正如盜天者的先天神通一般，在觀測之前，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是一旦被盜天者觀測，無數可能性疊加的未來，便會在瞬間坍縮為一，結局也終將走向那無從改變的唯一】

  看著這段話，林瀾童孔驟然一縮，心潮翻湧不休。

  觀測之後，無數可能性疊加的未來，瞬間坍縮為一？

  他對於自身的『預見終局』能力，也早就有猜測，前世也諮詢過很多相關方面的高知識分子，自然早就有過這種猜測。

  按理說，時間只是物質運動變化的表現，未來不應該是確定的才對。

  但他所見的終局，卻從未改變。

  所以，早就有人提過那個著名量子力學思維實驗，薛定諤的貓。

  未來本不是確定的，只是因為他的觀測，才成為唯一的。

  他觀測未來之後所做的一切，無論怎麼做，也只是未來的一部分，所以必然會走向終局。

  這就是……盜天者？

  「觀測……」

  林瀾喃喃一聲。

  「怎麼了？」陣法之靈疑惑道：「怎麼不打開？盒子上有唐天元的留言嗎？」

  林瀾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我現在就打開。」

  隨即，他緩緩掀開了這隻木盒的盒蓋。

  盒蓋打開后，林瀾不由得微微一怔。

  因為……

  盒子里正躺著一隻閉著眼睛的黑貓。

  這……就是天外之物？

  林瀾愕然。

  還真是薛定諤的貓？

  他起初以為天外之物，可能是來自於前世地球的某些物品，畢竟他以為穿越之前的地球，或許就是所謂的天外。

  但陣靈卻說唐天元說過，世界上不存在穿越者，只是幻覺。

  所以他又覺得這個猜測是錯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天外之物，居然是一隻黑貓？

  下一刻，閉著眼睛的黑貓，就像是被人打攪了睡眠一般，睜開了眼睛，眯著眼睛伸了個懶腰，舔了舔爪子，這才從盒內爬起來，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林瀾轉頭看去，發現黑貓的豎童隱隱透著迷濛混沌，似乎有什麼景色在不斷閃爍。

  「怎麼是空盒子？」

  陣法之靈忍不住問道：「難道又是我看不到的存在嗎？」

  林瀾微微挑眉。

  這陣法之靈觀察不到這隻貓的存在？

  看來不是普通的貓。

  林瀾餘光忽然發現盒蓋內部還有一行字，當即轉頭仔細看去。

  【這是她的寵物，有緣得到它的人，就好好喂它吧，雖然它隨它的主人一樣有些魔性難改，但還是要看喂它的人……若是它沒了，就重新打開盒子吧，或許它還在】

  「她的寵物？她？」林瀾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了天元別府之中，初代國師的留言里所說的『借了初代國師七十一年』的那個『她』。

  眾所周知，初代國師只活了七十一年。

  她……是誰？

  這隻貓隨主人一樣，魔性難改？

  這時，林瀾忽然微微一怔，不由得臉色一變，因為……他感覺原本站在左肩上的貓，忽然不見了！

  他轉頭看去，卻是發現……這隻黑貓依然站在他的肩膀上。

  同時，他也感覺到肩膀上確實正站著它，又有了觸感。

  但在看到它之前，分明是感覺它消失了！

  「原來如此……沒有觀測的時候，連我也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嗎？」林瀾恍然明白。

  「林瀾，唐天元給你留下的是什麼啊？」陣法之靈忍不住再次問道。

  林瀾輕聲道：「一隻貓。」

  陣法之靈一怔，說道：「貓？」

  「你知道唐天元生前認識什麼奇特的女子嗎？」林瀾問道：「比如幫他延壽的女子，可能還養過一隻黑貓。」

  「從來沒有聽說過。」陣法之靈說道：「而且我也是在唐天元臨死前才誕生的靈智，不過……」

  陣法之靈又說道：「唐天元好像確實提到過一個女人，還說有她幫忙，所以他才能血脈不斷，大虞才能永世長存。」

  「血脈不斷，永世長存？」林瀾眯起眼睛。

  陣法之靈說道：「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好吧。」林瀾說道：「你還有什麼話想問我的嗎？」

  陣法之靈說道：「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不過，唐天元留下這個盒子之前說了，既然你得到了他遺留的天外之物，希望你有機會就照拂一下他的血脈後代，你一定能幫上忙。」

  「我一定能幫上忙？」林瀾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陣法之靈又說道：「唐天元說了，這木盒要留下。」

  林瀾也不在意，便任由木盒在陣法之靈的控制下漂浮隱沒在黑暗中了。

  「現在可以走了嗎？」林瀾問道。

  「還不行。」陣法之靈說道。

  「不行？」林瀾問道。

  「這天外之物我根本看不到，不能算獎勵。」陣法之靈說道：「你重新選一件獎勵吧，以你的條件，這寶庫內的一切都隨你任選一件。」

  林瀾愕然，隨即沉吟了一下，問道：「有對我很有用的嗎？」

  陣法之靈回答道：「這座寶庫沒有，人宗的天元秘庫之中倒是有一件對你用處極大，但前提是你得成為人宗秘閣的閣主，才有資格進入天元秘庫。」

  「閣主？」

  林瀾微微搖頭，他也不客氣，直接說道：「那我就不挑了，你把這座秘庫之中最珍貴的寶物給我就行。」

  「你還真是不客氣。」陣法之靈笑了。

  ……

  學宮內，假山群之中，天元秘庫的石門前。

  「奇怪，怎麼這麼久？」

  越閣主有些疑惑地看著石門，說道：「按照以往的規律，頂多一會兒，陣法之靈探查過後，給了寶物，就會放人出來，林瀾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出來？」

  「會不會出事？」繁清瑤有些擔憂起來。

  「不會吧。」越閣主搖搖頭，說道：「這陣靈可是……」

  就在這時——

  石門轟然開啟，坐在輪椅上的林瀾從黑暗中緩緩出來了。

  而他的膝上，正放著一張古樸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