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念珠
「什麼？」
唐挽秋不由得一愣，喃喃道：「你說什麼？白月……她會殺你？」
隨即，她便忍不住說道：「林先生，你會不會是弄錯了？白月她怎麼可能會殺你，她可是喬白月啊。」
老國師輕聲道：「林小友確定嗎？」
林瀾嘆了口氣，微微搖頭道：「我也不確定，但我只是在說我所看到的而已。」
他沉默了少許，看向了喬雙雙和喬七七這兩名蛇女，輕聲問道：「你們身中迷神引，如果說殺了我這個外人，就能救你們的話，你們覺得……喬白月會這麼做嗎？」
兩名蛇女聞言一怔，彼此對視一眼之後，喬雙雙咬著嘴唇，低聲道：「白月最在乎的就是我們這些姐姐了，她有可能這麼做吧。」
喬七七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是以前的白月，我覺得她應該不會牽連無辜的人，但她進入凈天台之後，就變得有些奇怪，每次回來的時候，我總感覺她有時候戾氣很重，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那不是她的錯，只是因為……」
唐挽秋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但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搖頭道：「總之我不相信，白月就算是進了凈天台，她也沒殺過人，又怎麼會殺林瀾這個恩人呢？」
老國師輕嘆道：「人心難測，很多事情確實說不好。」
隨即，他看向了林瀾，說道：「林小友打算去見喬白月？只是見見她……這樣怕是無法改變吧？」
林瀾沉默了少許，說道：「我當然知道，如果只是見見面，是無法改變的，但……」
他在想。
如果讓小黑這隻劍貓殺死喬白月，作為天外之物，不屬於天命計算內，那一切恐怕就要改變了吧？
「林先生想殺她？」
唐挽秋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得臉色一變，豁然說道：「這不行，林先生你想用其他什麼方法都行，但不能殺她，我可以幫你勸她，或者將她關起來都行，但她已經這麼慘了，怎麼能再要她的命？」
「平樂。」老國師輕嘆道：「如果真的到萬不得已之時，我也只能暫時封住你了。」
「國師爺爺？」唐挽秋忍不住看向老國師。
林瀾卻是微微搖頭，低沉道：「所以我需要先見見她，確認情況再說。」
「……好。」
唐挽秋深吸一口氣，說道：「林先生，我堅信白月不是那樣的人，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比她更心善的，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林瀾緩緩道：「我知道了。」
隨即他看向幾人，說道：「既然郡主不相信，稍後見到喬白月之後，關於我算命的這件事，就不要告訴她了，等到迷神引發作之後，她只要進入這二位的夢境，就會受到迷神引的作用與佛宗高人相見，介時自然知曉。」
《天阿降臨》
……
……
謙王府雄踞天木坊，近乎佔據了一坊之地，朱門紅牆，豪奢雄麗，府內可見花園假山連綿環繞，樓閣棟宇縱橫交錯，堪稱是重華城最大的園林府邸。
黃昏下的王府東苑。
「二姐，七姐！」
那兩名蛇女一見到喬白月和其他十五名蛇女，當即哭哭啼啼地迎了上去，蛇女們頓時抱在一起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林瀾幾人就在旁邊看著，並未打擾這些蛇女。
繁清瑤站在林瀾身後看著這一幕，雙手撐著輪椅，低聲道：「公子，她們的感情真的很深啊，不過……她們感情越深，越有可能為了姐姐對您動手吧？」
林瀾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此時，他已然釋放了清靜意。
說起來，他現在才算是第一次見到喬白月本人，但是……
他並未看到喬白月的終局。
看來，喬白月是可以活到正月十五之後的。
是他放過了喬白月，還是發生了其他事情，導致他殺不掉喬白月？
暫時還不清楚。
「姐姐們，隨我過來。」
一身白衣的喬白月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忽然拉著十七位姐姐，來到了林瀾的面前，當即就帶著姐姐們跪了下來。
只見喬白月跪在地上，叩首道：「林公子此次相助之恩，白月永志難忘。」
其他十七名蛇女也都跪下叩首，齊聲道：「多謝林公子相救，喬家姐妹必當回報。」
「先別急著謝我。」
林瀾平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喬白月，說道：「有件事，我需要讓你知曉。」
喬白月微微一怔，說道：「林公子請說。」
「喬雙雙，喬七七，你這兩位姐姐，此時身中無解的迷神引，你可知道迷神引？」林瀾問道。
喬白月花容失色，瞬間變得一片蒼白，豁然看向了喬雙雙和喬七七，顫聲道：「難道是……法光寺的和尚？」
林瀾微微頷首，說道：「看來你也知道迷神引，這是法光寺設下的局。」
「怎麼會這樣……」
喬白月有些絕望地掙扎著站起身，就走到了喬雙雙和喬七七的身旁，伸手抓住了兩人，隨即將力量探入二人的體內，卻是一點痕迹也查不出來。
她不禁愈發絕望，臉色蒼白地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唐挽秋站在不遠處的亭下，蹙眉看著這一幕。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救。」
林瀾看著喬白月，說道：「你這兩位姐姐體內的迷神引，可以指引你在夢境中與法光寺的高僧相見，到時候你可以找他們談談。」
喬白月沉默了半晌，有些苦澀地自嘲道：「林公子只怕法光寺的那些和尚會要求我轉投佛宗，但我……不可能這麼做的。」
「因為凈天台首尊？」林瀾問道。
喬白月微微搖頭低聲道：「因為郡主，也因為人宗和大虞。」
林瀾沒說什麼，只是輕聲道：「總之，迷神引發作，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情，說不定這就是你們姐妹最後團聚的時間了，好好相處吧。」
喬白月怔怔地站在那裡，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身上，彷佛透著濃得化不開的悲苦和哀愁。
林瀾看了她一眼，隨即對繁清說道：「清瑤，我們走吧。」
繁清瑤愕然道：「公子，這就走啦？」
林瀾嗯了一聲。
就算要改變天命，就算真的非要殺死喬白月，也要等到小黑這隻劍貓回來才行，也不知道它跑到哪去了。
況且……他也需要給自己一個理由。
……
第二天，一名凈天台的主司忽然來到了謙王府，說是奉首尊大人的命令，指名將一封書信送給林瀾。
書信很快便送到了林瀾的手中。
「姬首尊的書信？」
林瀾微微挑眉，隨即打開書信看去。
【林瀾，聽聞你推算到那夢蛇會殺你，不必擔憂，那日殿上，我在你身上所留的那道力量，便可對付夢蛇，只要她敢入夢於你，便必死無疑——姬遠鴻】
「看來，是老國師告訴他的。」
林瀾心中瞬間明白了，畢竟從老國師和姬首尊的關係來看，兩人的關係並不緊張，反而還頗有交情的樣子。
「那天在我身上所留的力量，可以對付夢蛇？」
林瀾喃喃一聲，「天命……已經改變了？」
因為那天他為了拒絕首尊收徒，特意展現了所謂的『無痕劍氣』，實際上是外人不可見的劍貓小黑擊碎了那玉瓶。
這手段當時確實讓姬首尊震驚。
多了它這麼一個變數，當時或許就已經改變了命運？
畢竟，如果姬首尊真的將他收為徒弟的話，那他就成了凈天台的人，夢蛇也會警惕他，未必會入夢見他，或許姬首尊也不會特意留下這麼一道力量。
「就這樣……改變了？」林瀾有些不敢相信。
但怎麼想，終局也已經改變了。
現實有人保護他，喬白月根本不可能殺他，只可能在夢境中殺他，但有了姬首尊這一步變化，喬白月入夢也是必死無疑。
「果然只有天外之物能夠改變天命……」
林瀾喃喃一聲，隨即看了看周圍，依然沒有找到那隻小黑貓。
也不知道它上哪去了，已經消失了一天了。
「不過，還不能完全確定。」
林瀾緩緩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繼續修鍊，「不能放鬆，還要看看正月十五的情況，只有過了正月十五，才算是真正成功。」
……
時間流逝，日升月落。
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十四。
清晨時分。
謙王府東苑，一群人再次聚集在這裡，在東苑正廳等候。
「郡主。」
繁清瑤推著林瀾進入正廳后，他當即看向坐在主位的唐挽秋，開口問道：「迷神引發作了？」
「對。」唐挽秋臉色低沉地頷首道：「就在剛才，雙雙和七七忽然暈倒了，而且迷神引的藥效還在發作當中，外人若是在場看著她們，怕是也會被波及。」
「喬白月呢？」林瀾問道。
唐挽秋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說道：「她直接入了她們的夢境，去見佛宗的人了。」
林瀾輕輕點頭，說道：「那就等她出來吧。」
過了片刻。
一陣衣袂翻飛聲響起，只見一道翩然白影從內室衝進了正廳。
贏婆婆眼神微變，手中悄然握緊了拐杖，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她隨時都能救下林瀾，甚至殺死夢蛇。
只見喬白月飄然落在了林瀾的面前，無力地跪坐在地面上，早已淚流滿面，眉宇間的痛楚猶如肝腸寸斷一般，美眸有些失神地望著他，喃喃道：「林公子，二姐和七姐……被法光寺的禿驢被害死了，他們說只要我殺了你，就會幫我救二姐和七姐……」
林瀾眼神平靜。
這一幕，與他所見的那二人終局一模一樣。
唐挽秋臉色一變，忍不住問道：「白月，你答應了？」
喬白月沒有回答，只是流著淚看著林瀾，輕輕啜泣著問道：「林公子七姐昨晚偷偷告訴我，說你算到了我會殺你，是真的嗎？」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是的。」
「您算的准嗎？」喬白月問道：「七姐說，連國師都完全信任你的推算？」
「准，但我不希望這麼准。」林瀾輕聲道。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喬白月喃喃道：「他們說……只要你死了，隨時都可以解開二姐和七姐身上的迷神引，可能我真的是這樣的人……」
忽然間——
「嗖！」
一道澹青色的流光飛出，瞬間化為一圈圈繩索將喬白月的身軀束縛了起來，喬白月也未曾反抗，任由繩索沒入她的身軀內。
「小妹！」
「白月！」
眾人一驚，轉頭看去，發現出手之人赫然是郡主身後的老嫗。
「贏婆婆，你這是？」唐挽秋忍不住看向贏婆婆。
「宗主大人交代過，林先生的安危至關重要，不能有絲毫紕漏。」贏婆婆嘆息道：「雖然我封不了夢蛇的先天神通，但至少要封住她的法力和妖軀。」
而喬白月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跪坐在地面上，也未曾有過半分掙扎，只是無聲地喃喃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正月十七。」
林瀾看著喬白月，緩緩道：「如果正月十七我還沒有死，那就放過你。」
喬白月抹了抹眼淚，仰頭看著林瀾，輕聲道：「可是，林公子……剛才我已經答應了法光寺的緣苦神僧，我真的捨不得二姐和七姐，恐怕我真的會殺你的，就算是封了我的法力，我也可以在夢境中殺了你，你越是心慌，我在夢境中滅殺你的可能性就越大。」
林瀾微微眯起眼睛，注視著喬白月，說道：「殺了我，你也必死。」
喬白月注視著他的眼睛，眼神有著一抹決然，緩緩道：「如果能救活二姐和七姐，死了就死了吧。」
「你……」
林瀾看著喬白月，忽然皺起眉頭。
「小妹！你在胡說什麼？」
「你別這麼說！」
「你瘋了嗎？小妹！」
「林公子，她胡說八道的，您千萬別信。」
其餘十五名蛇女盡皆大驚，紛紛擋在了喬白月的面前，生怕嬴閣主現在就動手殺了她。
「夠了！」
贏婆婆忽然輕喝一聲，皺起眉頭說道：「你們把她帶回去吧，但有垂龍索在，她跑不掉的。」
一個個蛇女這才含著淚，心驚膽戰地帶著喬白月離開。
待蛇女們帶著喬白月離開之後，贏婆婆用拐杖輕輕一點地面，當即在廳內形成了一層無形的隔音結界。
隨即，贏婆婆轉頭看向了唐挽秋，發現她此時正茫然地坐在那裡，似乎失了魂一般，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當即蹙眉輕喝道：「郡主！你在想什麼？快鎮守心神。」
「……我沒事，贏婆婆。」
唐挽秋深吸一口氣，喃喃道：「我只是在想，白月怎麼會答應法光寺的禿驢呢？她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贏婆婆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她化形成人，人心……是會變的。」
她轉頭看向了林瀾，遲疑了一下，問道：「林先生，宗主離開前和我說過，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可以讓我直接動手殺了喬白月，清除威脅，雖然很對不起她，但這都是無奈的選擇。」
林瀾沉默了半晌，開口道：「不用擔心，我身上有凈天台首尊的手段，一旦喬白月入夢殺我，她就死定了。」
唐挽秋不由得一怔。
贏婆婆也是一怔，隨即嘆道：「也是，凈天台那位首尊的無相劫神通，最擅長模擬種種力量，手段繁雜，他既然這麼說了，想來是有把握的一步棋。」
「所以，就看她自己吧。」
林瀾輕聲道：「如果她真的想殺我，那就是她自尋死路，如果她放棄殺我，那她就能活。」
唐挽秋默默地坐在那裡緩緩閉上了眼睛。
而贏婆婆微微搖頭，說道：「希望她別這麼傻吧，若是失去了這獨一無二的夢蛇，對大虞而言，也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林瀾沒說什麼。
只是……
他心中忽然浮現出喬白月最後的那個眼神，不由得暗自嘆息一聲。
……
當日中午。
謙王府。
林瀾閉著雙眸，在西苑的屋內靜靜地修鍊著，在清靜意的效果下，法力、道行都在以能夠感受到的驚人速度不斷提升著。
「公子！」
一陣驚喜的呼喊聲傳來，只見繁清瑤抱著那張鳳別千秋古琴跑了過來，有些興奮地說道：「我學會了！與鳳別千秋琴配合的三首鳳曲，我都學會了，等我煉成神通之後，就可以助你修行了。」
林瀾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說道：「那你快點吧，我可是六門同修，你可別比我煉成神通的時間還要晚。」
繁清瑤愕然，鼓著嘴說道：「公子你這麼變態，又不能怪我。」
這時，林瀾忽然感覺腿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觸感。
他微微低下頭一看，赫然是自家那隻消失了三天的劍貓小黑，正仰著圓滾滾的小腦袋仰頭望著他。
「你去修鍊吧，最近你天天練這三首鳳曲，都沒怎麼修鍊吧？」林瀾看向繁清瑤。
「好嘛。」繁清瑤輕輕地哼了聲，抱著古琴轉身就走，「公子又嫌我煩了，那奴家走便是，不打擾公子了。」
這丫頭……林瀾無言以對地瞥了她一眼，隨即收斂起清靜意，低頭看向腿上的小黑貓。
「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林瀾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問道：「你這三天都去哪了？我還指望有事找你幫忙呢，你一直不在。」
小黑貓站在他的腿上，一張口，就吐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瑪瑙玉珠。
「這是什麼？」
林瀾疑惑地拿起瑪瑙玉珠，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念珠？」
小黑貓抬起一隻爪子，指了指屋外，又指了指他，最後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什麼鬼？」林瀾有些迷惑了。
小黑貓眼珠子翻了翻，不想理他似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腿上，就準備睡覺了。
「你給我起來。」
林瀾忍不住彈了一下它的腦門，「你消失了三天，我有事找你幫忙都找不到，你回來就睡？」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