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二次死劫?
「後來……」
老國師回憶著輕聲道:「二十年前,他第一次來到重華城的時候,陣靈就發現了他的氣息,畢竟他曾經來過重華,作為道宗三十年就修成『天法』的絕世奇才,陣靈自然早就記住他了,當時我看到他的時候,差點以為看錯了,那時候他就是一個蓬頭垢面,遍體鱗傷的乞丐。」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這樣。」
「昨日之傷,今日之痛……」
老國師搖頭嘆息,繼續道:「而靜楚郡主自然滿心歡喜地照顧他,還偷偷傳授他人宗神通,除了初代國師最重要的《天元要術》和《長生策論》之外,所有他想要的典籍都分享給了他,還不顧上一代謙王的反對跟他私下成婚,你可明白靜楚郡主對尹宮殊的感情有多深?」
林瀾微微點頭。
不過,當初魔天師就是看了《天元要術》和《長生策論》之後,才絕望到發瘋。
或許……
靜楚郡主故意不給魔天師看這兩本典籍,也是怕他絕望?
「老頭子其實早就知道了他們的事情。」
老國師嘆息道:「雖說人宗有規定,道佛魔三宗之人不可拜入人宗,哪怕是棄徒也一樣,但也是有不少道佛魔三宗棄徒學過我人宗神通的,當時靜楚郡主極力袒護尹宮殊,我也就沒有多管,況且尹宮殊也是奇才,與靜楚郡主結合的話,下一任魔印傳承者的天賦也會更高。」
他頓了下,輕聲道:「上一任魔印的繼承者,乃是前代謙王,也即是靜楚郡主和當代謙王的父親,他知道尹宮殊是道宗棄徒之後,極力反對,但靜楚郡主還是和尹宮殊私下成婚了,還生下了唐挽秋。」
林瀾微微挑眉,問道:「姓唐?」
「沒辦法的事情。」
老國師搖頭道:「或許是初代聖師遭天妒的緣故,又或者是魔印的緣故,很難出現多個子嗣,當代謙王不能人道,沒有子嗣,只有靜楚郡主這一脈誕下子嗣,也只能讓這孩子姓唐了。」
林瀾不由得問道:「治不好嗎?有些大神通就連斷肢都能再續,不能人道,治不了?」
「心靈上的問題。」老國師眼神微冷,「這是佛宗的算計,讓當代謙王對於女色避之如惡鬼,只是觸碰都會渾身抽搐,太過親密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林瀾不由得一怔。
喬白月也是中了佛宗那緣苦神僧舍壽而發的『大雷音普渡術』,連大神通都解不了,甚至就連自殺都不行。
佛宗在精神這方面的成就,確實極為可怕,就連傳說中的佛國也是精神世界。
「後來呢?魔天師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林瀾問道。
「後來才是真正悲劇的開始。」
老國師嘆息道:「前代謙王發現女兒與尹宮殊私下成婚,還偷偷生下了孩子之後,過於憤怒,被魔印中的夢妖祖抓到機會,影響到了他的心神,導致他誤殺愛女,當場化為夢妖祖,若非靜楚郡主臨死前的哀求,以及她懷中的孩子,重新喚醒了前代謙王,只怕整個重華都會遭受大劫。」
說到這裡,他緩緩道:「前代謙王清醒之後悲痛欲絕,但還是聽從女兒的遺言,放過了尹宮殊,只是讓他離開了重華,雖然沒幾個人知道前代謙王做了什麼,也不知道夢妖祖的存在,尹宮殊也不知情,他只以為是自己的緣故,導致前代謙王失手殺了愛女,所以他極為愧疚悔恨,人宗上下對他厭惡的人也是頗多。」
林瀾沉默不語。
現在才知曉,難怪魔天師對人宗有愧疚,難怪他說無顏拜入人宗,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他也隱隱明白為何魔天師會變成那般乞丐的模樣。
除了頹廢,以及行兩萬里路的原因之外,恐怕也是因為他覺得前代謙王嫌棄他落魄如乞丐吧。
人的心中若是悔恨太深,大多都會有自虐傾向。
「我師父說,他想要打道宗某些人的臉,是什麼意思?」林瀾忽然問道。
老國師微微一怔,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這等數百年難見的奇才,道宗都捨得將他逐出門牆,還廢了他的修為,想必是一定發生過大事,將來你修為高了,可以去了解一下。」
他沉思了一下,又說道:「不過,既然想讓你幫忙打道宗的臉,伱應該有修鍊他的神通吧?」
「是有一門他自創的神通。」林瀾點點頭,說道:「叫做萬法歸一。」
「萬法歸一?」
老國師不由得一愣,說道:「這神通的名字,有些像是道宗太上一脈的核心道法『萬象歸一』,難道是他以萬象歸一創出的神通?」
「萬象歸一……萬法歸一……」林瀾喃喃一聲。
魔天師的身上,的確有很多道宗的影子,無論是稱號、裝束打扮、神通招式……都可以找到道宗的痕迹。
「不過也對,萬變不離其宗。」
老國師輕聲嘆道:「道宗之法,終究也是參悟天地,若能得其精義,確實有可能改創為神通。」
他又說道:「不過,魔天師在本命神通上的道行,比起他在道宗上的造詣要差得遠了,他在道宗時已經修成天法,等同於大神通,但他修為被廢,開始修鍊本命神通之後,我人宗曾經有一位藏書令追殺他,他也避不敢戰,顯然道行不深,你這神通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他臨死前,大概能與一隻蛟龍抗衡,燃燒元神就輕易滅殺了那隻蛟龍。」
「蛟龍?」老國師有些驚訝,「是成年蛟龍嗎?」
「應該是吧。」林瀾說道:「聽說是魔宗隱教的大隱所派遣的蛟龍。」
「看來不是一般的蛟龍。」
老國師愈發驚詫,「隱教的大隱先生,皆是大隱隱於朝,個個都是堪比大神通者,又擅長奇詭手段,馴養異獸也是出了名的,尋常蛟龍就比神通圓滿還要強些,其馴養過的應該更特殊。」
他微微點頭,說道:「看來他燃燒元神之後,實力應該接近大神通者了,燃燒元神之前比很多神通圓滿還要強大。」
林瀾若有所思。
魔天師用的萬法歸一,並不圓滿,而且魔天師在技藝上沒什麼天賦,全靠各宗之法東拼西湊,所以萬法歸一凝練神通的效果也就兩三倍,使用起來也頗為艱澀,負擔極大。
而他自己,修鍊的是魔天師所設想的最完美的神通組合,神通更加凝練,運轉起來也輕鬆流暢。
不過,魔天師能殺蛟龍,主要是還因為燃燒元神。
一般來說,修成元神的修行者,就算拚命,就算死到臨頭,也不可能燃燒元神。
一旦修成元神,去了地府也註定下輩子還是投胎成人類,而且有可能覺醒前世記憶,可是一旦燃燒元神,那就徹底歸於虛無,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當時那隻蛟龍也被當場嚇蒙了。
「他滅殺蛟龍,用的是什麼招式?」老國師問道。
林瀾回憶了一下,說道:「他最後那招叫『天地合』,脫胎於道宗的『兩儀歸一』。」
「兩儀歸一?」老國師微微頷首道:「這是太上道宗的另一門道法,看來他是汲取種種道法精義所創的神通招式,僅僅二十年修鍊到這等地步,當真是匪夷所思。」
林瀾也明白這個道理。
正常來說,修鍊神通是需要技藝境界足夠高,形成意境,才能開始熔煉神通。
而魔天師在技藝上並沒有什麼天賦,所以另闢蹊徑,直接將種種道法的精義化為意境,以此熔煉神通。
「既然那尹宮殊自創出這等道法精義的神通,你想學也沒什麼,但有一點你切記。」
老國師注視著林瀾,肅然道:「神通之道,奪天地造化歸於己身,與天地並無交感,神通之力完全來源自身,難免有種種缺點,但無論你再怎麼羨慕道宗、佛宗、魔宗的諸多手段,也不要學任何一種,如果你想走的更遠,就切記這一點。」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謝謝宗主提醒,不過……這一點,我師父已經教過我了。」
……
正月十五的這一夜,終究是安靜地過去了。
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一夜佛宗直接隕落了兩位人間羅漢級別的高人,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一夜重華城險些面臨滅頂之災。
而第一個知曉這兩件事情的,除了當事人,自然也只有號稱無所不知的『登天閣』了。
正月十六的清晨時分。
一道劍光劃過天穹,飛入了重華城數十里之外的太平縣內,在一家府邸的閣樓門前,化為一柄仙氣盎然的飛劍,老老實實地停在門前。
「老道見過閣主。」
那飛劍上傳來一個蒼老聲音:「閣主,您不是說,昨晚重華城會遭遇大劫嗎?老道帶著敬道殿弟子撤離了重華城,但今早打探了一下,重華城沒有任何風波啊。」
閣樓內,彷彿沒有人一般,安靜了很久。
直到那飛劍忍不住再次出聲發問:「閣主,您在嗎?」
閣樓內這才不耐煩地傳出了一個銀鈴般悅耳的女聲:「你怎麼這麼沒耐心?閣主還在推算,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那飛劍連忙往後縮了縮,發出一聲訕笑:「是……」
又過了許久,閣樓內才響起了一個平淡無比,沒有絲毫感情起伏的年輕男子聲音:「沒事了,昨晚有大能逆天改命,重華城逃過一劫。」
「大能?」那飛劍忍不住問道:「敢問是何方大能?」
登天閣閣主又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我也不知道。」
隨即,登天閣閣主又說道:「不過,作為推算錯誤的補償,我可以贈送一個關於佛宗的情報給你們,佛宗的大夢居士與緣苦神僧,這兩位人間羅漢都在昨晚身死,死於重華。」
「什麼?」
那飛劍上的蒼老聲音震驚失聲,隨即不由得問道:「敢問閣主,這二人身隕又是何故?」
登天閣閣主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道:「這個情報,是天字一號。」
「……是老道多嘴了。」
那飛劍上的蒼老聲音當即說道:「叨擾了閣主清修,老道就先走了。」
待飛劍離開之後,閣樓的大門也緩緩打開。
清冷的晨光灑在閣樓內,只見閣樓的門口正站著一個身穿布衣的年輕男子,他面容極為普通,氣質也極為平凡,若是放在人群之中,就像是落入大海的一滴水,根本沒有任何顯眼之處。
而他身後則是站著一個身穿道袍的美貌女子,她氣質清冽如泉水,頭戴烏金玄冠,外罩大袖道袍,內穿錦帔青羽裙,儼然是道家坤修。
「閣主。」
那道家坤修輕聲道:「您是剛剛才開始推算重華城昨晚發生的事情?那您昨晚到今早,一整夜都在推算什麼?」
「推算一個本來應該是必死的人。」登天閣閣主面無表情地說道:「但他又一次改變天命活下來了。」
「又一次?」那道家坤修頓時一怔,說道:「您是說那個林瀾?」
「不錯。」
登天閣閣主緩緩道:「自從繼承登天閣以來,天下間讓我推算出現錯誤的人,一共就只有三人,而這個林瀾與那兩人不一樣,他本該是必死無疑的,卻已經是第二次改變了。」
「要不我將那小傢伙抓過來,給您瞧瞧?」那道家坤修說道。
「沒必要。」登天閣閣主淡漠道:「而且你想抓住他,還需要避開人宗和凈天台,但也只有不到三成二的機會,同時你有兩成七的可能性會被重華大陣誅殺。」
「閣主都這麼說了,我自然是放棄。」道家坤修當即擺擺手。
「去準備一下,在重華城建閣吧。」登天閣閣主忽然說道。
那道家坤修不由得微微一怔,問道:「閣主,您真的打算在重華城建閣?您不是不喜歡人宗嗎?」
登天閣閣主微微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又豈會喜歡或者不喜歡?只是因為前代閣主不喜歡,我遵從前代遺囑而已,但並不代表我會在意這遺囑。」
他眺望著遠方重華城的方向,如同死水幽譚般的雙眸逐漸泛起一抹渴望,「他掌握了我視界之內不知道的存在,甚至可能他本身就是一個這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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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