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建閣

  「嗯？」

  夜色中，林瀾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中閃過一抹驚疑。

  毫無疑問，方才他又看到了自己的終局。

  但這一次……

  他卻是什麼都沒看到，記憶中眼前只有一片空寂的漆黑，什麼都感知不到，甚至連自己的身軀都無法感知。

  僅僅數秒后，這段終局就結束了。

  終局，也即是死局，只是未必會出現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永遠醒不來的植物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終局。

  「一片漆黑，什麼都感知不到，然後就迎來了終局？」

  林瀾有些無法理解了。

  難道是類似於咒殺的巫祝之術？

  但他只要一直留在重華城，留在謙王府，咒殺這種手段應該也是拿他沒辦法的才對。

  而且他早就已經決定了，在修鍊成大神通之前，他就一直住在重華城內，哪裡也不會去的，更何況重華大陣也提前做了後手，隨時都能讓他挪移回到謙王府，以保證萬無一失。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基本只能是包括謙王府在內的整個重華大陣都被破了。

  不過——

  謙王府也並非絕對無敵的防禦，按照老國師所說，雖然天上的下不來，地下的上不來，但是凡間能夠撕裂謙王府陣法的就有至少三位，夢妖祖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這三位真的想殺他，無論他躲在哪裡都是死路一條。

  但老國師也說過，謙王府是重華大陣的核心，另外兩位有這等實力的大能，畏懼於夢妖祖的存在，也是不敢破重華大陣的。

  因為夢妖祖的活動範圍就限定在重華大陣範圍內，一旦大陣破了，在陣法自行修復之前，夢妖祖是能夠暫時離開重華城的，破陣就等於是打開了困獸的囚籠。

  這是初代國師的陽謀。

  不破陣，重華城內有夢妖祖在，永遠不會出事。

  破陣？

  那就等於放出夢妖祖，人間無人能擋。

  「那我是怎麼死的呢？」林瀾不由得喃喃一聲。

  第一次終局，他是被天雷電死的。

  第二次終局，他在穿越前就看到自己死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又活到了今日。

  第三次終局，雖然他沒想到有夢妖祖的存在，但好歹知道抓住了一些蛛絲馬跡，藉助天外之物改變了一些事情，機緣巧合地逃過一劫。

  這第四次終局，卻是什麼信息都沒有了，一片漆黑，忽然就沒了？

  「而且，就連是什麼時候死的都無法確定。」

  林瀾有些無奈地嘆息一聲。

  他是道啟二十七年八月初九的那天，前世記憶覺醒，也即是公堂斬首的前一天。

  而現在已經是道啟二十九年六月初八了。

  上次終局結束之後，他也找重華城的死刑犯，試驗了一下他所能看到的最遠未來。

  ——只要根據在他眼中，這些人終局的觸發時間，以及死刑犯的死亡時間，就能算出來這個時間跨度了。

  他原以為，自己就像是一個在時間長河之中趕路的航海者，『預見終局』就像是拿著望遠鏡眺望從河中漂浮出來的屍體，望遠鏡最多就看到那麼遠，所以他與屍體的距離足夠近了，就能看到屍體了。

  但事實並非如此。

  這一年多來，他所見的跨度最長的一個死刑犯，是去年三月份觸發了終局，在今年二月底死亡，提前看到了近一年後的未來。

  而跨度最短的一個死刑犯，是去年七月才觸發了終局，但是在去年年底就死亡了，僅僅看到了不足半年後的未來。

  這讓他明白，什麼時候觸發終局，並不是全靠距離終局還有多久。

  「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昏暗中，林瀾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思忖：「要是知道終局的準確時間，到時候請宗主全力運轉重華大陣，說不定還能防備一下，但……」

  重華大陣平時就潛藏著悄然運轉，節省消耗，只有真正關鍵時刻才會全力運轉，但也支撐不了多久。

  而他的終局，一年半載之內都有可能，長則一年，短則不到半年。

  不僅不知道敵人是誰，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而且就連死亡時間無法確定，這怎麼防備？

  「真是的，要麼不來，一來就玩這麼大……」

  林瀾無奈地自嘲一笑，隨即繼續思索該怎麼破局。

  「我有天外之物，破局需要的變數已經有了。」

  「關鍵就是該從哪裡下手破局？死局又是怎麼來的？」

  「天外之物如果無法成為關鍵變數，就算一味地讓別人幫忙，也沒有什麼意義……嗯？對了！」

  暗自思忖了半晌，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位號稱無所不知的登天閣閣主！

  「那位登天閣閣主，讓敬道殿的人提前撤離重華城，說明他有可能連夢妖祖毀滅重華城這個大劫都算到了，說不定也能算到我的死劫？」

  林瀾若有所思，只是有些苦惱：「但連見都見不到那位登天閣閣主，而且……」

  從他對登天閣的簡單認知來看，那位登天閣閣主地位尊崇無比，就連大神通者都想成為登天閣的客卿甚至是供奉。

  大神通者，陸地神仙，人間羅漢，無一例外都是毫無疑問的大人物，已經步入修行的高境，堪稱修行者之中的巔峰存在，但登天閣對這等大人物而言，依然是趨之若鶩的聖地！

  傳言，那位閣主的三大親衛，個個都是道宗的陸地神仙！

  就客卿供奉之中的高境修行者也不在少數，可見這登天閣的實力之可怕。

  雖然登天閣是從人宗分裂出去的，但若要論修行者層面的實力，單單一閣之力，卻是比整個大虞都要強大了！

  而且，登天閣與人宗明顯是有矛盾過節的，那位閣主會願意幫他嗎？

  「明天問問宗主。」

  林瀾微微搖頭，便繼續修鍊了。

  ……

  翌日清晨。

  「你預見了死局？」

  老國師看著林瀾，不由得微微皺眉，「除了一片漆黑，其他什麼都感知不到嗎？」

  他知道盜天者的存在，自然也知曉盜天者的先天神通。

  天命已定，若無天外之物的變數，便絕無絲毫改變的可能，除了等死之外，就別無他法了。

  他身為人宗宗主，大虞國師，也知道人宗在歷史上曾收過兩位盜天者，那兩人也找當代宗主求助過，但無論是大神通者親自守衛，還是威能驚人的天寶護身，甚至是重華大陣，在天命之下，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一切手段就像是一顆顆既定的棋子，只是終局發生的一環環過程罷了。

  而天元秘庫內的天外之物，也只有達成初代國師要求的盜天者，才能從陣靈那裡得到。

  「什麼都感知不到，只有一片漆黑。」

  林瀾微微點頭，說道：「時間大概是一年半載之後，無法估計準確時間。」

  「這……」老國師深深地皺起眉頭。

  說話間，林瀾也在觀察著老國師現在的狀態。

  時隔一年多，老國師看上去雖然沒什麼變化，但他借著清靜意隱隱能夠察覺到，這位老人身上的暮氣似乎更重了，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宗主大人。」

  林瀾輕聲道：「我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登天閣能夠幫到我了，您對登天閣了解嗎？」

  「登天閣啊……」老國師嘆息一聲，說道：「兩百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那位創造出算學的大神通者，從人宗分裂了出去，自立登天閣，所以登天閣和人宗的關係一直都很僵硬。」

  他搖頭道：「登天閣招收的客卿、供奉，最偏袒的是道宗，而最不待見的就是我人宗了，除了我人宗修行者之外，佛魔妖皆可成為登天閣的客卿。」

  林瀾沉默了下來，沒有問為什麼。

  這畢竟是兩百年前的事情了，人宗這兩百年來都沒能改變，他知道了原因又能怎麼樣呢？

  「不過，還好你只是拜入重華學宮，還不算真正的人宗修行者，登天閣的規矩也只是不接納人宗修行者，但只是修鍊神通的話，倒是無妨。」

  說到這裡，老國師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我再去打聽打聽，可以的話，就公告將你逐出重華學宮，伱去加入供奉殿或者凈天台之後，我就派人送你到后楚帝都，登天閣在大濟、后楚、北齊都建了閣，而道宗和我人宗關係還過得去，只要再付出些代價，應該會願意讓你進入登天閣。」

  林瀾聞言微微一怔，心中緩緩生出一種莫名的觸動。

  他也不想催動清靜意壓住心中的情緒，只是嘆息道：「宗主大人，其實……」

  「不用在意。」

  老國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你是我大虞的希望，無論你是不是人宗的修行者都沒什麼，只要是大虞的修行者就夠了，現在付出些代價也不打緊。」

  林瀾沉默了下來。

  「你也不用有太大的負擔。」老國師輕聲道：「老頭子雖然快堅持不住了，但大虞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越獻之那小子閉死關也有一年多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出關就是新的大神通者了，郡主這樣修鍊下去，要不了太久也能匹敵大神通者，你安心修鍊便是。」

  林瀾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知道了。」

  「行了，我先去問問敬道殿那邊的老牛鼻子，此法若是可行，我再告訴你。」老國師說道。

  就在這時——

  「鐺！」

  一聲洪鐘大呂般高亢且雄厚的巨響，忽然在整個重華城的上空響起，鐘聲悠悠擴散，回蕩在這座千骨雄城之中。

  在這一刻，重華城內不知多少人，同時抬頭看向了天空。

  「這鐘聲好像在哪聽過……」

  老國師微微皺眉，當即輕聲道：「陣靈，看看情況。」

  一股浩瀚的波動當即匯聚在周圍，陣靈當即回答道：「國師，這是一名道宗的陸地神仙在天師街所造成的鐘響，暫且不知具體情況。」

  「鐺！」又是一聲洪鐘大呂般的巨響在重華城內回蕩。

  「道宗的陸地神仙？」

  老國師臉色微微一變，當即問道：「何時有道宗的陸地神仙進入了重華城？你怎麼沒和我說？」

  「不是正常方法進來的。」陣法之靈沉聲道：「而是登天閣的『萬里江山』。」

  「萬里江山？」老國師頓時一怔。

  「若是不全力運轉重華大陣，完全封禁鎮壓空間，是攔不住萬里江山的。」陣法之靈說道：「不過現在壓制驅逐對方還來得及。」

  老國師搖頭道：「暫時不用，這鐘聲並無危害，而且這應該是登天閣的震天鍾吧。」

  他喃喃道：「登天閣一般是開閣見客之日，才會敲響震天鍾，但登天閣壓根就沒有在我大虞建閣，怎麼會敲響震天鍾呢？」

  林瀾聽著這不斷響起的巨大鐘聲，心中隱隱預感有大事發生。

  「四聲了，震天鍾三響是開閣見客，五響是召集供奉……」

  老國師神色有些凝重，似乎猜到了什麼，仔細傾聽等待著，數著這一次次鐘響，喃喃道：「第五聲了，如果還有的話……」

  短暫的沉寂之後——

  「鐺！」

  第六次震天鐘的響聲，終於在重華城內回蕩起來。

  對於登天閣有所了解的修行者，沒有人不明白這第六次震天鐘響徹天地的意義。

  三響開閣見客，五響召集供奉。

  而第六響，就意味著後續還有第七響、第八響、第九響！

  震天鍾九響，就只有一個意義！

  老國師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喃喃道：「第六聲了……第六聲了，登天閣居然真的打算在重華城建閣！」

  他不由得面露喜色地看向了林瀾，說道：「林小友，登天閣要在我重華建閣，這麼看，你不用萬里迢迢地趕去后楚了！」

  林瀾也是怔了一下。

  居然這麼巧？

  他昨晚才預見到終局，想要去登天閣請教，沒想到今天登天閣就在重華城建閣了？

  待震天鐘的九響結束之後，一個淡漠的年輕男子聲音，忽然在重華城內響了起來，這聲音恍若穿透了空間，回蕩在重華城各個角落——

  「大虞的諸位道友，吾乃登天閣閣主『司空無心』，今日將在貴地建立第五座登天閣，於三日後開閣見客，介時將會開啟三層樓，大虞除了人宗修行者之外，其餘包括重華學宮在內的所有修行者，皆可前來一試。」

  這聲音淡漠無比，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公布著這個足以驚動天下的消息，卻彷彿在毫無波瀾地陳述著一件小事。

  待這登天閣閣主司空無心的聲音消弭后，整個重華城到處都開始爆發出無法抑制的嘩然聲。

  傳說中無所不知的登天閣，竟然在重華城建閣了！

  儘管這裡是大虞堂堂一國的帝都，外來勢力在此建閣，如此大張旗鼓，肆意宣告，即便這般霸道自信，但也沒有任何人會認為這位登天閣閣主有什麼不對的。

  登天閣願意來建閣，那才是一國的榮幸！

  病還沒好，沒什麼力氣，今天就四千，明天補一更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