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終局，也是開始

  那白袍男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開口道：「吾師，你終於來了。」

  唐天元此話一出，林瀾立刻就確認了——

  唐天元，果然是佛祖的轉世。

  當年前，他在那無暇玉璧前，將關於地球所在的宇宙架構，以盜天者終極神通傳遞給三萬年前的佛祖，所以佛祖稱他為師，將十惡焚心法交給了他。

  種種跡象和巧合之下，他早就猜測唐天元就是佛祖轉世。

  而此時唐天元直接稱呼他『吾師』，自然是徹底證實了這一點。

  「你果然是佛祖轉世。」

  林瀾微微頷首，又看向旁邊的羽衣女子，說道：「女媧娘娘，還是說……真魔『女希』？」

  羽衣女子微笑道：「我已新生，稱呼我『女希』即可。」

  林瀾輕聲道：「我曾經看到過我出生時的終局，我本該早夭，出生時就會死，但卻活了下來，後來才從太史元帥和莫盡歡那裡知道，是你在我出生時改變了我早夭的天命，救了我吧？」

  「是我。」羽衣女子輕輕頷首。

  「我在穿越之前所見的終局中，我聽到的那個嘆息聲，也是伱吧？」林瀾問道。

  羽衣女子微笑頷首，解釋道：「只是因為完成了交代，很快就要回去，所以有些不舍，所以嘆息罷了。」

  「交代？」林瀾微微挑眉，說道：「莫盡歡和我提過，你曾說這是一個交易？」

  羽衣女子笑了笑，並未回答，而是說道：「無需多言，稍後你就明白了。」

  林瀾也沒多說，只是看向唐天元，說道：「當初我還以為你這位初代國師和我是老鄉，同樣是穿越者呢，沒想到我們是從婆娑世界轉世而來的？」

  佛國，中央婆娑世界，乃是佛祖所創造的精神世界。

  而唐天元身為佛祖的轉世，自然也了解佛國內的一切，轉世之後看上去像是穿越者，當然也不奇怪。

  唐天元笑了，搖頭道：「準確來說，只有我是從佛國轉世，而你既不是來自佛國，也不是來自異界的穿越者。」

  「不是來自佛國，也不是來自異界？」林瀾微微皺眉，有些無法理解。

  「看來你還有很多疑惑。」

  唐天元笑著搖搖頭，隨即看向女希，說道：「女希，是我來說明，還是你來？」

  「你來吧。」女希說道：「畢竟真正的改變，也是從你開始的。」

  「好。」

  唐天元微微頷首，隨即看了一眼道祖，對林瀾說道：「吾師，道祖應該和你說過很多了吧，開天闢地之後，最初的盜天者女媧，收到你從未來發出的信息，創造出了人族，後來的道祖亦是因你創造天庭，而後身融天道。」

  林瀾點點頭。

  「那我便講一講我的故事。」

  唐天元輕聲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問吾師……師可知，人為何要修行？」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為了……改變。」

  「對，為了改變。」

  唐天元頷首，隨即緩緩道：

  「女媧乃是先天神靈，生來具備大神通，但並非無所不能，所以一樣要學習、要修行，所以才有了造人、補天的結果。

  「而人族弱小，誕生之後經歷種種災禍劫難，儘管嘗試了太古神靈的修行之法，但人畢竟不是先天神靈，法門不同，一代代人祖都試圖開創適合人族的修行法門，可是一直失敗，難有所成。

  「直至道祖誕生，終於出現了這位驚才絕艷，還將盜天神通蛻變到終極的盜天者，從未來的吾師那裡得『道』，由此開闢出人族的修行法門，人族才有了希望。

  「人族能夠成仙，能夠與天同壽，甚至連先天神靈都要被人族之仙鎮壓，以天庭統領三界。」

  唐天元說到這裡，道祖的臉上也有些唏噓，似乎回憶起了無數年前的那個時代。

  「成仙，雖然與天同壽，但天地也有窮盡之時。」

  唐天元繼續說道：「道祖身為三界至高層次的盜天者，看到了無數年後天地破滅的終局，又即將被天地驅逐，所以身融天道，躲過了被天地驅逐的命運，而他的預言也流傳到了後世。

  「修行，就是為了改變。

  「三界大能者皆知，縱使成仙之後，天人能夠與天同壽，但天地終有毀滅的那一刻，所以三界的大能者們都在尋找比天地活得更久的方法。

  「可惜，道祖這等驚才絕艷之人，也是得了未來的『道』，才開創出道宗之路，將修行冠以『道』之名，後來者又如何能夠輕易超越呢？

  「無數年過去，天地間出現了種種流派，即使是來源最神秘的魔宗之路，上限也不過是人間高境，長生都難成，其他種種流派亦是無法與道宗之路相比，更別說超脫天地大限了。

  「直到三萬多年前，佛祖誕生了。」

  唐天元嘴角泛起笑意，絲毫不在意這是自誇，又或者說，轉世之後的他，只是唐天元，而非前世的佛祖。

  「佛祖亦是一位驚才絕艷的盜天者，從出生起，便被當時尚未成型的佛宗修行者抱走，成為了萬佛之首的燃燈古佛的隔世再傳。

  「當然，當時的佛祖並不知曉，燃燈古佛在圓寂之前，之所以會挑選佛祖成為其弟子，是因為燃燈古佛也是盜天者，與未來的佛祖有所交集。

  「燃燈古佛亦是奇才，他觀察過世間種種修行流派，發現唯獨魔宗是最為特殊的，特別是在『心靈』上的造詣，更是特別，法力、奇物皆有極限，唯有心靈無限，甚至能夠超越混沌。

  「於是，燃燈古佛以此為基礎，創造出了佛之法門，只是佛魔理念不同，立場相對，積怨已深，而此事事關佛宗顏面，所以甚少提起。

  「後來，佛祖修行之後，有幸得吾師傳法，不僅學會了完美的盜天者法門，還徹底完善了佛宗最後創造佛國的理念。

  「按照吾師所傳的宇宙架構，佛祖創造出了一個無限大的『佛國』，一個精神世界的宇宙。

  「佛祖試圖以無限大的精神世界，超越天地，以此擺脫天地破滅之後，諸多生靈一同隕滅的結局。

  「中央婆娑世界，在本質上，其實已經超越了天地，觸碰到了混沌，甚至其他佛國也是在中央婆娑世界的基礎上，才能穩定存在。

  「但可惜的是，很快佛祖就發現，即使是精神世界的佛國，依然需要以天地為根基，才能存在於世間。」

  「數萬年來，佛祖想了無數種方法，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辦法。」

  唐天元嘆息一聲，說道：「直到一千多年前，佛祖忽然收到了吾師的神念信息，想到了一個新的方法。」

  他輕聲道：「那就是從最初開始，就不依賴天地，只將天地當做養分，奪天地造化於己身，再以佛宗開闢精神世界之法，讓心靈開闢混沌，以無窮心靈之力，煉出一方內天地，便可真正超脫天地。」

  林瀾默然聽著。

  這就是人宗的修行理念，只是……心靈開闢混沌這一點，實在太難了。

  就算是藥師佛和阿彌陀佛，或者是三清，修鍊過不知多少種種心神法門，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林瀾也是因為修鍊了最完美的盜天者法門，最終讓清靜意達到終極層次，才能修鍊那十惡焚心法成功。

  十惡焚心法本身固然神奇，能夠於心靈中開闢混沌，汲取無窮的混沌力量，但關鍵還是在於清靜意，否則根本就不可能修行成功。

  「一千多年前，當佛祖明悟這一點之後，他就自殺了。」

  唐天元輕聲說道：「畢竟，佛祖為了創造佛國，已經用己身作為佛國的根基，也無法再脫離天地去創造內世界，想要成功，就只有自殺之後轉世重修這一條路。」

  林瀾輕輕頷首。

  自殺，原來這就是佛祖圓寂的真相。

  「不過，佛祖乃是盜天者，盜天者行盜取天機之事，一旦死後，是無法進入輪迴的，而且會被天地驅逐，理論上是不存在轉世輪迴的，而三界至高層次的盜天者，更是會成為真魔。」

  唐天元說道：「不過，佛祖在圓寂之前，見到了真魔『女希』，與女希做了一個交易，請求女希替他抵抗天地的驅逐，而佛祖布置好了後手之後，也強行遁入輪迴，開始轉世重生，成為了自以為是穿越者的『唐天元』，也就是我。」

  林瀾默默聽著，心中感覺有些奇妙。

  原來，這就是唐天元當初在天元別府的那面石壁上，留言所說的『她借了我七十一年』的真相。

  借了七十一年，就是真魔女希替他抵抗了七十一年的天地驅逐。

  「我在轉世之前，就在魂魄中留下了禁制，清除了前世關於佛宗修行的記憶，避免被佛宗之法影響到我這一世的修行。」

  唐天元說道：「我只留下了關於婆娑世界地球的記憶，讓我自以為自己是一個全能的穿越者主角，並且是在天下大亂之際誕生，特意投胎在了一個必然會培養出野心的環境之中，讓我生出統一天下的想法。」

  他見林瀾露出疑惑之色，當即解釋道：「這也是無奈之舉，前世的我乃是盜天者，而輪迴之後，不再是盜天者，失去了盜天者的先天神通，也無法修行盜天者法門，沒有了清靜意，想要讓心靈開闢混沌，近乎不可能，又如何煉出內天地？

  「所以，前世的我在自殺之前，就將《十惡焚心法》重新修改了一下，如同佛國藉助信徒的眾生願力一般，若是我能夠統一天下，天下人對我的崇敬和信仰化作願力，也能夠助我修成十惡焚心法，開闢心靈混沌。」

  林瀾恍然。

  難怪佛祖要特意讓自己轉世成為唐天元這個穿越者。

  畢竟，全能的穿越者什麼都會，有著領先凡俗的思維和知識，更有著現代人對於自由與和平的嚮往。

  作為一個標準的主角，統一天下不是基本操作嗎？

  當年的唐天元，幾乎是出盡了風頭，在天下間統一文字、伐山破廟、土地改革……還『發明』了種種奇物，搬運了不知多少首詩文作品。

  現在看來，究其深層次原因，竟是為了收集眾生願力，助其修行法門。

  「有前世的種種布置，僅僅數十年時間，我就創造了人宗法門，統一天下，還成功開闢出了內天地。」

  唐天元嘆息道：「只可惜，我還是失敗了。」

  林瀾沉默了一下，問道：「失敗，也是因為眾生願力吧？」

  「是。」

  唐天元苦澀一笑，說道：「成也信仰，敗也信仰，眾生願力固然助我開闢了心靈混沌，但我終究不是依靠自己……所以，我很快就發現，一旦眾生隨天地隕滅，我沒有了願力的支持，心靈維持開闢混沌的狀態，內天地也就失去了支持，很快就會化為一片死寂。」

  林瀾沉吟了一下，說道：「為何不將信仰你的眾生，移入你的內天地之中生存？」

  唐天元嘆息道：「我自然想過這個方法，但我是天地間開闢了『天元界』，一旦天地破滅，天元界也必然會脫離天地，而眾生也是天地的一部分，寄託於天地，一旦離開天地，自然也會重新化為混沌的一部分，天元界也無法護住。」

  「天元界無法創造生命？」林瀾問道。

  「內天地，終究不是真正的天地，自然無法創造生命，即使是女媧娘娘，也是藉助天地，才創造出了人族。」

  唐天元嘆了口氣：「而且，一旦眾生隕滅，失去願力的支持，我也無法再維持天元界，所以我還是放棄了，將天元界留在了人間。」

  林瀾恍然點頭。

  思忖了半晌，他又問道：「你臨死前，為何要封閉人間？」

  唐天元聞言，看著林瀾笑了笑，說道：「這就要說到我發現自己失敗之後的事情了。」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吾師，你可知道，為何天地會破滅嗎？」

  林瀾心中隱隱有預感，輕聲道：「與三界至高者有關吧？」

  「對，也不對。」

  唐天元解釋道：「一切都是有盡頭的，根據師所傳遞給我的那個世界所研究的理論解釋的話，那就是熵增定律。

  「這方天地的結構如同莫比烏斯帶一樣，無法找到邊緣，乃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系統，那就必然會趨於熵增。

  「正如道宗的無極生太極，或者三生萬物一樣，一切都趨於混亂，直至天地走到盡頭，將一切破滅之後再次新生。

  「天地孕育的一切生靈，就算吸納再多的天地力量，也終究只是天地的一部分，死後一切又會返還天地。

  「而三界至高者不一樣，至高者，在本質上與天地齊平，已經足以從天地外的混沌汲取力量了，這就像是打破封閉系統的外來存在，三界至高者的一舉一動，從混沌中轉化的力量在天地間釋放，就會導致天地走向更混亂的無序，讓熵增的過程加速。

  「所以，天地會主動驅逐三界至高者。」

  唐天元注視著林瀾，見他神色一動，不由得笑道：「吾師可是想到了同樣被天地驅逐的盜天者？」

  林瀾微微點頭，輕聲道：「盜天者雖然神異，但也沒有到三界至高者那等層次，也無法打破封閉系統吧？」

  「尋常的盜天者確實沒有。」

  唐天元輕輕頷首，說道：「但請吾師仔細想想，最終層次的盜天者，足以讓信息超越時空，改變過去未來，而這信息是從哪裡來呢？」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平行時空？」

  「沒錯。」

  唐天元說道：「當你改變過去時，從你改變的那一刻開始，那個時空就演化成了另一個平行時空，而盜天者接受的未來信息，就像是源於外來系統，天地將盜天者當成破壞者，自然會進行驅逐。」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搖頭道：「不過，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盜天者起源於『祂』，天地更恐懼『祂』的介入會導致天地崩潰，所以才會驅逐盜天者。」

  林瀾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盜天者來源於『祂』？」

  眾人是以心靈在這混沌之中交流，林瀾自然一下就分辨出唐天元這次說的是『祂』。

  「就是你在天地間所見的巨臉。」唐天元微笑道。

  「魔宗的起源嗎？」林瀾喃喃道：「魔宗修行者確實是被天地所厭，盜天者也是源於祂？祂到底是什麼？」

  唐天元沒回答，而是一揮袖。

  下一刻，這方維持在混沌內的小天地，頓時縮小了一部分，顯露出了更多外界那熾烈無比，密度也無限高的混沌來。

  而在那片混沌之中，則是出現了一個『點』。

  就像是林瀾當初見到『天元界』之時，天元界的外在顯現也是一個趨近於無限小，卻恍若無盡沉重的『點』。

  「這是……」

  林瀾喃喃一聲，注視著那個點，目光卻透過心靈力量，直接滲透鑽入了那個無限小的『點』之中。

  下一刻，他的視野豁然開闊起來，發現眼前出現了一方天地。

  這方天地的結構極為奇妙，他的心靈在其中以無限高速馳騁，卻根本找不到天地的邊界，彷彿沒有邊界一般，天空的盡頭，即使大地的最深處，極東的盡頭就是極西，北極亦是南極。

  其中那座龐大的陸地上，可見沙漠草原，冰封大地，火焰之海，中央地帶更有人類生息繁衍。

  「這就是孕育了我們的世界。」

  唐天元輕聲道：「我和女希這些年來，一直在看著大虞，看著天地的變化，也在看著你。」

  林瀾將目光從那一點之中收了回來，隨即問道：「祂呢？那張巨臉呢？」

  唐天元沉默了一下，說道：「祂就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們的世界，從來沒有變過。」

  「就在那裡？」林瀾微微一怔。

  他什麼都沒看到。

  「也對，師現在還看不到。」

  唐天元輕聲道：「用一種比較容易懂的理論來解釋的話……我們三界至高者能夠跳出封閉的三界，屬於混沌中最完美的生命體，而祂，則是超越我們的高維生命，跳出了時間線的存在。」

  「高維生命？」林瀾看向他。

  「是的。」

  唐天元感嘆道：「我們再怎麼強大，擁有操控混沌的力量，但終究無法回到過去，無法穿越時空，而祂是真正盤踞時間線上的高維生命，從天地誕生以來，古今未來皆有祂的存在。」

  林瀾輕聲道：「盜天者能夠改變過去，這種力量，就是來源於他？」

  唐天元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祂的力量是無限大的，我們這些三界至高者的力量，只存在於這個時空，而每一秒都有無數個剎那，無數個剎那就是時間線上的無數個平行時空，所以祂的力量也是我們的無數倍。」

  他頓了下，說道：「又或者說，已經不能用數字來計算了，而是以時間的尺度來衡量，我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剎那，而祂的力量則是從天地誕生的那一剎那開始，疊加到如今無數年的力量。」

  林瀾忽然有些理解了。

  難怪唐天元口中的『祂』就在那裡，他卻依然看不到其存在。

  畢竟他連三界至高者都還不是，而祂卻是超越時空，盤踞在時間線上的偉大存在，他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祂是哪裡來的？為何要注視著這個世界？」林瀾疑惑道。

  「……祂只是在等待。」

  唐天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在等待你的回歸。」

  「等待我的回歸？」林瀾不由得一怔，隨即說道：「因為我也會成為三界至高者，成為真魔嗎？」

  旁邊的女希不由得微微搖頭。

  唐天元也搖頭道：「我等真魔……只是『祂』用來調整未來走向變化的使者罷了，偶爾接到祂傳達的命令，就會降臨在天地間……而你不一樣。」

  林瀾忽然明白，女希為什麼會突然降臨世間，改變他早夭的命運了。

  或許，這就是『祂』的意思？

  「我不一樣？」林瀾看向唐天元。

  唐天元注視著他，緩緩道：「你就是『祂』。」

  林瀾不由得怔住了。

  道祖也是一怔。

  女希倒是沒什麼反應，顯然早就知道了。

  「或者說……」

  唐天元輕聲道：「你是這條時間線上無數平行時空之一，正處於這個時間點的『祂』。」

  「這個時間點的『祂』？」林瀾喃喃一聲。

  「我說過。」唐天元說道：「我等三界至高者已經是混沌之中最完美的生命體，力量近乎無限大，而『祂』是無數個平行時空的疊加，『祂』存在於過去現在未來，隨著時間線的延長，自然會不斷誕生無數個新的『祂』，讓『祂』的力量無限增長。」

  林瀾輕聲道：「既然『祂』擁有無窮的力量，為何還需要真魔作為使者？」

  「在這個時空，我是最先接觸祂的，我來解釋吧。」

  真魔女希則是開口了。

  她輕聲解釋道：

  「其實道理很簡單，隨著時間線的延長，雖然誕生了無數平行時空，讓祂的力量無限增長，但祂也需要增加更多的信息，而不是單純的力量，或者說……增加『智慧』。

  「經歷即是智慧，增廣見聞，才能得到更多的智慧。」

  「祂盤踞在時間線上，意識也隨著一個個平行時空的誕生，不斷融入一個個平行時空的自己身上，此時你的意識，就是『祂』尚未回歸的意識，所以祂才會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方天地。

  「如果是單純的時間線延長，不斷重複，沒有變數的話，『祂』的智慧，也只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加而已。

  「無數次相同的記憶融合，那依然是同樣的信息，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所以……」

  「『祂』需要外在的變數，改變過去的時間點，讓天地出現不同的微妙變化，但無論怎麼改變，『祂』依然會誕生，最終……多元歸一，意識回歸本體，將新的變化造成新的經歷和信息，化為更多的智慧。」

  女希唏噓道：「無數個平行時空，恐怕都存在著作為『外在變數』的真魔使者，以此衍生出無數不同的經歷，讓『祂』的力量和智慧都在爆炸增長。」

  「確實不可思議。」

  唐天元也感嘆一聲，說道：「這就是盜天者誕生的意義，是『祂』將一絲超越時空的力量，化為種子融入了世界的生靈之中，潛力越強大的生靈，對於命運的改變就越大，而世界則是本能地抵抗，只是無法反抗祂罷了。」

  林瀾沉默了。

  原來……

  這就是一切存在的本質。

  盜天者的存在，天命的改變，真魔的降臨……竟然是『祂』為了讓時空出現更多變化，獲取更多智慧的手段。

  「原來是這樣。」

  林瀾微微搖頭，「我還以為是什麼陰謀或者外魔入侵之類的大劫呢……」

  唐天元笑了，說道：「也可以這麼說吧，『祂』的力量包含了無數的其他時空，唯獨缺少了你所在這個時空的力量，而我等真魔接受了『祂』的力量，對於這方世界而言，自然就是敵對的『外魔』了。」

  女希也頷首道：「所謂的魔氣，其實就是『祂』的力量，力量並無好壞之分，如我留下的魔宗功法，也不過是我根據過去的能力所創造的罷了。」

  道祖則是苦笑道：「老朽也以為會出現外魔造成的大劫，遠遠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可思議的真相……」

  「我只要突破，就會回歸嗎？」林瀾問道。

  唐天元微微點頭，說道：「對，待你突破成為三界至高者，自然就達到了這個平行時空的極限，意識自然會回歸主體，重新盤踞在時間線上。」

  說到這裡，他忽然好奇道：「不過，趁你還沒回歸，沒有得到那無限量的智慧，我想問問你，既然你知道真相如此，你過去的種種經歷這般渺小而微不足道，難道沒有覺得很無趣，且沒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

  林瀾看向唐天元，反問道：「怎麼會有沒有意義？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我的真情實感，我喜歡的人，厭惡的人，都是我的人生經歷，又怎麼會沒有意義？」

  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我傳遞給你的宇宙構架你也知曉，宇宙那般浩瀚，人類和地球如此微不足道，難道知曉宇宙真相的第二天，就不去上班了？宇宙浩瀚，很有意義，但……一個月三千五的工資，也同樣很有意義。」

  唐天元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地點頭道：「魔天師開導的不錯，盜天者果然都是哲學家。」

  林瀾愕然，隨即搖頭道：「你這些年是不是就一直在偷窺我的一舉一動？」

  「我是光明正大地看。」唐天元嘆息一聲，「總之得珍惜，待你意識回歸，成為那偉大存在，估計就不會理我了。」

  林瀾無言地看了他一眼，又搖頭道：「但我還是有些疑惑。」

  他輕聲道：「地球呢？地球是從哪裡來的？而且……我突破之前，為何會感應到巨大的危機？」

  唐天元沉吟了一下，說道：「地球是哪裡來的我不太確定，但我成為真魔之時，曾經問過『祂』，所以我知道你突破之後，為何會感應到巨大危機。」

  「為何？」林瀾看向他。

  「當你突破之後，就會回歸主體，那無限大的力量降臨在這個平行時空，混沌本就是最原始的狀態，自然能夠承受得住，但這方世界卻承受不住，會當場毀滅崩潰，重新化為混沌。」

  唐天元輕聲解釋道：「天地毀滅，一切都回歸混沌本源，你這本質上無限高的意識自然會感應到巨大的危機。」

  林瀾明白了。

  他不由得皺眉道：「我突破就會導致天地毀滅？那……」

  「是怕波及到世界內你在乎的人嗎？還是說不想濫殺無辜？」唐天元看著他，搖頭道：「你別忘了，擁有無限大的力量，只要你願意，撥動時空根本沒有任何難度，重新找到那些人的本源只是一念之間罷了。」

  女希也輕聲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暫時不突破，回去慢慢熬，等到天地自然破滅時，或者你想突破的時候，再來突破也一樣，這些都只是你自身的經歷罷了。」

  道祖也輕輕頷首道：「大不了重新開天闢地罷了。」

  林瀾沉吟了一下，說道：「算了，那就現在吧，不過……被我波及的生靈，也都頗為無辜，還是保留下來吧。」

  唐天元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這是你此時的想法，待你回歸本體之時，或許又是另一番想法。」

  「當下的想法，最重要。」

  林瀾緩緩搖頭，沒有多說，便閉上了雙眼，開始嘗試突破，引動混沌力量入體，以神通為根基，開始構建內世界。

  轟！！

  這密度無限大，溫度也無限高的混沌之中，無法計量的能量開始不斷湧向林瀾，幾乎每一個剎那，他都吞吸了無數的混沌力量，而混沌之中似乎也蘊含了無無窮的力量，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

  恍惚間，林瀾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最極限的地步，這是三界至高者層次的力量。

  就在這一刻——

  他看到了。

  三界所代表的那一個無限小的『點』上，正矗立著一道無比偉岸的身影，龐大程度甚至無法用數字來計量，彷彿雙腳就踩在無法計數的時空褶皺上，身形在無數時空平面的震動之中，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祂只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三界，恍若一座靜默的雕塑，似乎空有形體，卻無意識。

  祂就是他。

  這一刻，林瀾的意識無限擴張開來，與祂那無比偉岸的形體觸碰到了一切。

  剎那之間，融合唯一。

  在他多元歸一的瞬間，彷彿有無限大無限多的轟鳴炸響在心中蕩漾，這一個剎那間，他接收到了無窮無盡的記憶，那都是來源於其他平行時空的無數個自己的經歷。

  有教女媧造人的自己……有傳道於道祖的自己……有創造盜天者法門教予佛祖的自己……有拜師魔天師之後成為三界最大魔頭的自己……

  無窮的平行時空，也蘊含無限的可能性。

  彷彿過去了無窮時間，無數的經歷和記憶在腦海中爆炸沸騰，但又冷卻寂靜下來，化為心頭無量智慧中的一點靈光。

  「原來，我就是我……」

  林瀾緩緩睜開雙眼，這一刻彷彿過去了無數年，卻靜止在永恆。

  回歸的瞬間，那偉岸無比的形體從漫長的時間線上跳了出來，真正降臨在了這個時空的混沌之中。

  三界所代表的那個小點，在這一剎那，就要化為虛無，重新歸於混沌。

  但一道超越一切的無形意志降臨了下來，在毀滅的剎那，先一步護住了三界所有生靈的本源。

  林瀾微微低下頭，看著掌中那三界無數生靈的本源。

  「三界沒了，重新開天闢地吧。」

  他緩緩抬起手，無窮無盡的力量緩緩波動，「那就創造出一個真正的宇宙吧。」

  以林瀾現在的意識高度，完全能夠感應到這看似無窮無盡的混沌，其真正真實的模樣到底是什麼——

  是一個體積無限小，密度無限大，溫度無限高，時空曲率無限大的點。

  隨著他意念一動，這混沌一點徹底爆炸開來。

  無限細微的時間之後，恐怖的能量無限蔓延開來，在無數分之一剎那誕生了引力，形成了宇宙隔膜，形成了種種粒子，無限高的溫度也開始不斷下降。

  宇宙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無限擴張。

  數十萬年之後，宇宙之中的氣態物質在引力的作用下，匯聚形成了點點恆星。

  而對於林瀾而言，數十萬年也不過一剎那的事情。

  道祖、女希、唐天元也都在這片新出現的宇宙之中凌空站著，有林瀾的力量保護，方才混沌爆炸的衝擊也沒有傷到他們。

  「這就是開天闢地之後的新世界？」

  唐天元不由得感嘆道：「這是真實的宇宙，原來如此……地球，其實是未來的平行時空？」

  他前世身為佛祖的時候，就按照宇宙的構架，創造了同樣的佛國，只是佛國乃是精神世界，與真實世界自然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也只有這超越時空的高維生命，才有這般不可思議的偉岸力量。

  「三位。」

  林瀾轉頭看向了唐天元、女希、道祖三人，開口道：「地球就在那裡，大約還有百億年就會誕生，我會將時間直接撥到地球人類誕生的那一刻，讓三界的生靈分批在地球上轉世重生，三位若有興趣，可以去地球教化他們。」

  「三界生靈在地球轉世？」

  唐天元啞然失笑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平行時空的地球，和三界有這麼多相像的地方了，恐怕平行時空的地球，也有平行時空的三界生靈轉世重生，修行者轉世之後或多或少都會保存記憶。」

  他輕輕頷首道：「大虞皇族的姓乃是『姚』，帝都重華，也是地球傳說的五帝之一舜『姚重華』的名字，有虞氏……大虞，原來如此。」

  「看來老朽也要挑個時間在地球傳道。」道祖輕輕撫須笑道：「就叫本名李耳吧。」

  「地球的未來，怕是會與三界有許多聯繫。」女希也笑了，隨即看向林瀾，忽然疑惑道：「不過，林瀾……你多元歸一之後，似乎沒有太多變化？」

  林瀾微微搖頭，說道：「我把三界經歷的這一份記憶和意識分離出來了，將來也會在地球輪迴轉世。」

  「哦？」三人訝然看向林瀾，「為何？」

  「為下一次『穿越』做準備。」

  林瀾說道：「不過，這份意識還是會被主體影響，出現命運上的共振，終局死法恐怕還是一樣，等我再次穿越到三界時期的平行時空，再從早夭開始改變未來的時間線吧，希望這次能多些不一樣的經歷……」

  ……

  不知多少年後。

  地球。

  厚重的鉛灰色雲層之下，一座高樓的天台上早已被鮮血染紅，遍布屍體。

  此時，一個男子正坐在天台邊緣，平靜地注視著從屍體堆里爬起來的那名女子，任由那女子開出一槍之後，子彈卻是沒有打中那名男子，反而反彈擊中了女子。

  那男子嘆息一聲，坐在天台邊緣，仰頭望著蒼穹，神色落寞地喃喃自語。

  高穹深處，一道比宇宙還要龐大的意志陡然瀰漫開來，發出一聲無形的轟鳴，唯有地球上隱藏的三名存在能夠聽到其意志所表達的意思。

  「是時候了，三位，新的人生要開始了……」

  下一刻，蒼穹之中的烏雲內，忽然有雷霆電芒遊離開來，剎那間化為一道虯龍般的惶惶電光，驟然撕裂長空，自天穹深處劈斬而下，直接擊中了那名男子。

  電光瀰漫之中，男子當場倒在地面上，在意識泯滅的最後時刻，恍惚間接收到了一段略顯虛幻的記憶。

  「好，好，好！我林家後繼有人，我的兒子，你叫林瀾，知道嗎？」

  ……

  這是終局，也是新的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