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不眠夜

  「奇怪,這軟塌白天還好好的呢,怎麼忽然就壞了呢?」顏月夕忍不住嘀咕道。 

  「許是年久失修,命數已盡,今日便壞了吧。」花彥欽平靜的回答道。 

  顏月夕看著歪向一邊的塌嘆了口氣說:「唉,這下可如何是好?它說死就死了,我們怎麼辦?就只有一張床而已。」 

  花彥欽緩步走到顏月夕身邊說:「你去床上睡吧,我坐一宿倒也無妨。」 

  顏月夕一聽花彥欽這麼說,忍不住為自己剛才對花彥欽的懷疑感到了一絲絲愧疚,可是讓花彥欽坐一晚她卻又有點於心不忍。 

  想起前一天花彥欽才不顧身份暴露跑去救她,想起她不止一次趴在花彥欽懷裡哭哭啼啼,又想起自己堂堂一個現代人的靈魂,此刻卻又扭扭捏捏故作姿態,似乎委實顯得有些矯情了。 

  而且她可是太明白坐一晚上是什麼感覺了,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和同學出去玩,結果買不到卧鋪,於是買了坐票,一晚上坐過去,那滋味還真不是好受的。 

  「你快去睡吧,時辰不早了,不過,先換身兒衣服再睡吧,你身上那件,後背被頭髮都弄濕了。」花彥欽看著顏月夕開口道。 

  顏月夕哦了一聲,便掀開帘子跑進了裡間,花彥欽看著連句話都不說就跑走的顏月夕,心裡的失落越發的明顯了。他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為自己這些日子以來不受控的行為,也為自己高估了在顏月夕心中的分量。 

  花彥欽此刻看著那張斷了腳的塌,彷彿都能聽到那塌隱隱傳出的嘲笑聲。 

  顏月夕回到裡間匆匆換了一身衣服,將頭髮又擦了擦,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居然連句話都沒說就跑了。 

  於是忙走到門口,打開帘子對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花彥欽開口道:「你,要不進來吧,那床挺寬敞的呢。」 

  花彥欽睜開眼,微微坐直身體,說道:「我看你頗為為難,不如就這樣的,一宿而已,我還堅持的了。」 

  「哎呀,讓你進來就進來吧,真是的,我都開口了,你還矯情個什麼勁兒啊,又不是讓你幹嘛,跟個大姑娘似的,裝什麼矜持?」顏月夕忍不住對花彥欽喊道。 

  花彥欽看著顏月夕紅撲撲的臉頰和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開口道:「當真是一點點耐心都沒有嗎?稍稍不如意,就暴露本性了嗎?」 

  顏月夕看著笑容越來越盛的花彥欽,說道:「什麼本性?真是不識好人心。」 

  花彥欽笑著走到顏月夕身旁,抬手揉了揉顏月夕還未乾透的頭髮說:「小丫頭長大了,學會拐著彎兒罵人了。」 

  花彥欽說完便打開了帘子走了進去,顏月夕氣鼓鼓的撥了撥被揉亂的頭髮,無奈的跟了進去。 

  花彥欽坐在床邊,微笑的看著顏月夕。顏月夕使勁的白了花彥欽一眼,哼了一聲,快速的爬進了床里側。 

  顏月夕爬上床剛準備要躺,花彥欽卻忽然伸過來一隻手,將顏月夕輕輕託了起來說:「先坐著陪我說會兒話吧,你這頭髮還沒有干透,就這麼睡了怕明日頭疼。」 

  一直氣鼓鼓、滿是孩子氣的顏月夕,聽到花彥欽這不經意的一句話,感受著花彥欽的手掌傳來的熱度,忽然覺得心裡的防線似乎鬆開了一角。 

  她從小就留著長發,因為媽媽說長頭髮好看,有時候晚上洗完澡頭髮不幹,爸爸便總是拿著電吹風幫她吹頭髮,一邊吹一邊說:「夕夕堅持會兒啊,爸爸很快就給你吹乾頭髮了,濕著頭髮睡覺,可是會頭疼的哦。」 

  後來爸爸媽媽不在了,顏月夕便不再在晚上洗澡了,因為她怕她打開吹風,卻聽不到爸爸那絮絮的嘮叨。 

  看著忽然失神、眼神悲傷的顏月夕,花彥欽莫名的閃過一絲心疼,他不知道顏月夕是因為什麼而悲傷,可是那種眼神卻是他最不願意在顏月夕臉上看到的。 

  花彥欽靜靜的看著顏月夕,卻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將那些不斷提醒他要除掉顏月夕的殘缺回憶丟掉的衝動,他如何能感覺不出自己對顏月夕彷彿與生俱來的情感? 

  可是當理智與情感擺在一起,花彥欽卻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放掉自己堅持了這麼多年的信仰。 

  只是,當花彥欽滿是糾結的時候,他卻忘了他的回憶里關於那他曾經想保護的女子早就消失很久,而他試圖捍衛的皇權,卻早就將他置於死地。 

  只不過,這一切花彥欽還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即便是已經意識到了,卻還沒有真的做好接受的準備。 

  屋內忽然間出現的安靜,讓顏月夕猛地回過神,花彥欽抽回了原本扶在顏月夕腦後的手,兩個人各懷心事的靠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顏月夕忽然開口道:「你上回吹的那個曲子,能再吹一次嗎?」 

  花彥欽點了點頭,取出陶塤,放在嘴邊,那曲帶著淡淡憂傷的樂聲便流淌了出來。 

  花彥欽輕輕的吹著,顏月夕靜靜的聽著,一曲終了,花彥欽感到肩頭一沉。他微嘆一口氣,淺笑著將陶塤放入懷中,然後輕輕將顏月夕放到枕頭上。 

  看著顏月夕微微蹙著眉心的睡顏,花彥欽心裡五味雜陳,而這種感覺隨著他與顏月夕的相處,變的越發的深刻了。 

  顏月夕此刻就這麼毫無防備的躺在自己身邊,他若是出手,不過須臾的功夫就能除了她,除了這個從他第一天重生開始就恨之入骨的人。 

  可是,花彥欽卻不得不承認,他根本下不了手,他甚至都不能允許別人傷害她。花彥欽覺得心裡亂透了,什麼是家國天下,什麼是兒女情長? 

  花彥欽無法跟任何人說出他的困擾,他該如何告訴別人他知道十年後玉良國會亡國,而亡國之人就是他身旁這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女子。 

  可是,想到玉良國,想到當今的聖上,花彥欽卻忍不住覺得悲哀,他一面悲哀曾經視為父親般存在的皇兄會將自己置於死地,一面又悲哀明明看清了現實卻依舊無法平靜接受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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