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狄傑
狄傑，國字臉，麵龐清臒，皮膚白皙的有些可怕，似乎是少曬陽光所致。作為一名四十餘歲的上穀郡賊曹，曆任上穀郡下屬縣諸如居庸縣及沮陽縣的縣尉、獄掾、賊捕掾等崗位，他也算是一位從基層一步步摸爬滾打上來的官吏。
賊曹，即主掌盜賊事的官吏，其工作主要是追捕那些逍遙法外的大盜賊寇，關押拷問在牢獄中的犯人，可由於手下人員機構龐大曹下可設掾，亦可設佐吏，所以一般爬到這個位置的人，除了個人原因或特殊情況，奮戰一線的時間也能少上一些。
可這狄傑卻偏偏就是那特殊情況，雖然接了這賊曹的差使，但他依舊還樂於麵對麵地對付那些賊寇犯人，尤其是喜歡用他獨特的方法審問犯人，而且時常還會研究出新法子。
對於擁有近二十年審人查案經驗的狄傑來說，審問一個從來沒有遭過審問牢獄之罪的人，即使場地就在正殿外，也沒有往日熟悉的工作環境和工具，他也有信心用不了多久時間就能有結果。
不久後，就聽到外邊傳來了劉同淒慘的叫聲和侍衛們的嗬斥聲。
很快，原先橫七豎八躺在正殿裏的屍體就被清理幹淨了，桌案也重新擺好，隻是這地麵牆壁上血漬未除，空氣之中還是彌漫著絲絲血腥的氣息。
這個時候的徐朗也不是很急，於是就坐在偏殿與甄逸和李遠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隻不過開口的幾乎就徐朗、甄逸和李遠三人，其他人仍舊是驚魂未定。
徐朗在偏殿聊了幾句後，之後又是安撫了一下偏殿的眾人就準備去聽聽所謂的結果。
他相信剩下的這些人都是聰明人，經曆了這一次戰鬥，都明白如何取舍了，而且他的計劃裏對上穀郡也是徐徐圖之，日後慢慢地將所有上穀郡的官員都換成自己的嫡係，這些人如果有異心，他早晚也會處理掉，不著急這一會。
沒一會就來人稟報說審問有結果了，劉同的慘叫聲也已經沒有了，隻見徐朗臨時任命的主審官狄傑手上沒有絲毫血跡的走了進來，作揖道：“府君，這賊子暈過去了，可他該說的事也已經說了許多，接下來府君是要留他，還是將他直接殺了？”
徐朗沒有任何回避的意思，起身笑道：“暫且先留他一命，你且說說他剛才交代了什麽？”
這時候，甄逸很是聰明的對著徐朗拱手道：“府君大人，那小民先行告退了！”
甄逸這麽一說後，其他人也是紛紛起身。
徐朗擺手示意道：“諸位都不需回避，也一起聽聽吧！”說完，單獨又給甄逸使了個認可眼色。
現在這個甄逸可是自己重點拉攏對象之一。
先不管這個甄逸是不是三國曆史上的名士賢臣，好歹也是他記憶中留過印象的，就連劉備那種自己一開始就有偏見的人，徐朗都有意再努力一把然後將對方收入自己麾下，更何況這位對自己頗有好感的甄逸。
再說了，無論是那幾個已經出現職缺的縣，還是說公孫丹可能留下的沒辦法帶走的商肆和生意，都是需要人來掌管的。
現在他身邊都是一群擅長領兵征伐的將帥之才，有頭腦且擅長內政商貿方麵的可用之人幾乎沒有，眼前這位明擺著的當然得好好爭取，而且從他言語談吐裏都不難聽出他的身份絕不僅僅隻是一位普通客商，萬一跟潁川荀氏那般是個大家族而又是自己當年看三國演義和三國誌漏了的人物，不好好爭取那可就虧大發了。
至於讓其他人留下，無非就是讓他們好好看看自己是怎麽對付叛徒的，也算是殺雞儆猴。
在徐朗給了自己認可反饋之後，甄逸臉上的欣喜之色也濃鬱了一些，主動走到了徐朗的一側站直了身體。
見徐朗沒有讓其他人回避的意思，狄傑隨即把自己審問出來的事情快速的講述了一通。
原來公孫瓚派遣這公孫丹來這上穀郡確實是為了製造混亂好給自己創造建功上位的機會，而且這公孫丹可能還聯合了鮮卑人，不僅如此剛才跟著劉同一起出手並被擊殺的縣令縣丞在管轄之內均有公孫丹的影子，無論是商肆等生意上的東西，還是某些劉同也不知道的見不得人的勾當。
劉同幾人正是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並且得到了公孫丹的許諾，這次才會鋌而走險，襲殺徐朗。
當然，他們也是為了自己的權力和利益，因為劉同在昨日那場宴席上明顯感覺到了徐朗的不信任，所以回去與公孫丹一合計就策劃出這場襲擊了，原本就是一條繩上螞蚱的其他郡吏縣官也是紛紛響應。
至於新上任的李遠等人，確實也是與劉同不和，本來劉同是打算將徐朗解決之後，順便看看能不能將李遠等人也解決的，尤其是新上任卻一點都不上道的李遠，上任後連作為自己上司劉同的麵都不見見，一點尊敬的意思都沒有，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敗的這麽利索。
當然劉同所言最重要的消息便是若是他們順利占領了太守府，擊殺了徐朗之後，公孫瓚的大軍很快就會抵達來處理後續的事情。
狄傑將審問出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完之後，特地又是躬身朝徐朗強調道：“府君，根據劉同所言，想必公孫瓚應該在路上了，今夜不到，明日一早也必然會趕到，還望府君早做打算。”
聽著狄傑嘶啞中夾雜著偶爾幾個字音調有些尖銳的擔憂之語，徐朗點了點頭，畢竟這事他也是這麽判斷的。
徐朗點頭先是說了幾句認可狄傑的話語，然後又道：“嗯，此事我已知曉，這事你也辦的不錯，此事之後必有獎賞.……隻不過你這問詢的速度倒是快，有什麽法子麽？”
這狄傑審問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他在這偏殿內一刻都沒待夠，這狄傑就能問出這麽多東西，對此徐朗確實好奇。
“稟府君，下吏是剛好在附近找到了件趁手的東西”
“噢？那是何物？”
“其實這偏殿也有.……”狄傑說著，就邁開步子往偏殿裏走了幾步，然後舉起偏殿一處擺放的物件，“就是這個。”
“燈……燭？”徐朗看著狄傑那張散著淡淡燭光的白皙臉龐，臉色和眼神都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異樣。
“主要還是瞧見送府君的禮物裏有蜜燭，下吏就鬥膽取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來用了，就是量少了些，後麵就用這燈燭了，倘若量夠的話下吏還能更快……”狄傑舉著燈燭興奮地說道，臉上寫滿了激動，甚至有些忘乎所以，“這還是下吏第一次用蜜燭審訊，效果真是出奇的好。”
“府君有所不知，這燃起來的燭油滴到他身上，然後他……”
徐朗看狄傑的眼神已經完全轉變為古怪，咽了一口吐沫後，淡淡說道：“好了.……你別說了，我腦子裏有畫麵了.……”
“你若是真喜歡，這東西就全賞於你吧。”
徐朗話音剛落，狄傑眼睛一下子就瞪直了，趕忙拜謝道：“謝府君！下吏剛想稟告府君，若是能把這所有蜜燭賞於下吏便是下吏最好的獎賞，簡直是……下吏謝過府君賞賜！”
拋開這狄傑的特殊癖好，徐朗也是不知曉這個年代蜜燭其實是很稀罕的物件，自然也不能理解狄傑為何如此欣喜。
西漢初年南越王向漢高祖劉邦敬獻了兩百枚蜜燭都令已經算見過大世麵的大漢天子劉邦都要大喜一番，又何況三百多年後的大漢子民狄傑。
將狄傑打發後，起身要去再好好準備一下的徐朗又對著甄逸囑咐道：“我這太守府一時半會可能還不能招待先生，先生可且先回謁舍休息一日，待退敵之後，興許還要勞煩先生幫我做些事情。”
“謹遵府君安排。”
就在甄逸等人退下後不久，外邊就響起了一道聲音：“報，管都尉傳信！”
“傳！”
聲落，一名渾身是血的士卒急速衝了進來，在正殿門口就急忙拜了下來，“參見中郎將！”
“說！管亥他出了什麽事？”徐朗大聲道。
他現在還挺擔心管亥和張飛等人的情況。
他那兩百騎兵真要是遇上了公孫瓚的主力圍剿，還真不夠公孫瓚塞牙縫的，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滅的。
“張都尉一路追殺敵人到了公孫瓚營地，可終寡不敵眾，身受重傷，好在管都尉和劉都尉及時接應，被公孫瓚大軍追殺十多裏才甩開，正在撤回沮陽的路上。”
“可公孫瓚大軍已經出動，據管都尉推算，明日上午必然抵達！”
徐朗眉頭像是在額間打了個結，沉思了片刻後，這才繼續問道：“那翼德的傷勢如何？”
跪拜著的兵士急忙繼續回應道：“回稟府君，張都尉肩膀中了暗箭，幸好劉都尉所攜藥草止住了血，張都尉他暫無性命之憂！”
聽到這話，徐朗這才微微鬆了口氣，他還真不希望張飛出事。
在劉、關、張這三兄弟之中，徐朗對於張飛還是比較喜歡的。
這位未來的蜀國猛將除了平日裏言語渾一點，其它方麵都還好，而且沒有劉備的野心和手段，適合拉攏。
就在徐朗沉思的時候，太史慈拉近了跟他的距離，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天通，看來此番這是真避免不了與公孫瓚一戰了，是不是……”
為了讓太史慈專心準備太守府這邊的事，在布置城防的事徐朗並沒有跟太史慈知會一聲，這時也隻是輕描淡寫道：“此時我早有準備，城內城外都早有專門的布防，季雍原本也是我提前安排好應對此事的。”
這話若是放在太史慈剛認識徐朗的時候興許太史慈隻會覺得徐朗料事如神，可如今卻又是讓太史慈心裏加深了對徐朗預言家身份的認知，旋即不再多言，畢竟預言家徐朗都已經料到。
“那個公孫丹既然敢在這個時候勾結劉同等人襲殺太守府，那就說明他已經得到了公孫瓚的消息，所以說，我們和公孫瓚之間必然有一場戰鬥！”
說到這，徐朗對著那名前來報信的兵士擺了下手，示意他先下去休息，那人知會了徐朗意思後則立即起身退出了大殿，除此之外還將左右附近的人都一一屏退。
隨後徐朗對著太史慈繼續說道：“子義，你可知這公孫瓚為何要將他討逆的事情放在後邊，主動找機會來我這上穀郡呢？”
太史慈眉頭微凝，陷入了思索之中。
沉思許久之後他才試探性地開口回應道：“天通是覺得這公孫瓚早就對我上穀郡有所圖謀？”
徐朗嗬嗬一笑道：“嗬嗬嗬，說的沒錯！那公孫丹恐怕早在咱們來前就將自己的勢力潛伏在了這沮陽城中，而在我們過來之前，劉同等人估計就已經談好與公孫瓚之間的合作了！”
“這也是對方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在沮陽內弄出這麽大動靜的原因，上穀郡雖是邊邑，但對方可是本著想要拿下整個幽州的念頭，自然想也想要這上穀郡！”
太史慈臉色微微一變，雖左右沒人，但他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整個幽州？雖然朝廷還沒有來得及任命新的刺史，但這幽州刺史應該還不至於就此落到他公孫瓚頭上吧？”
“難道說，他打算占據幽州，自立為王？”
徐朗笑著搖了搖頭，沉聲道：“現在說自立為王維持尚早，待到我之前與你說的那個事情發生之後，這大漢的氣數也就盡了！”
說到這，徐朗就收住了話題。
這些都隻不過是自己的猜測，是以一名看過史書的後來人的評判和預測，可真等他這個年代，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後，他發現自己所熟知的曆史好像跟書上說的有了偏差，也不知是後世史學家的春秋筆法所致，還是曆史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開始逐漸變得與他所知道的不同了。
太史慈見徐朗止住了話題，索性也不再繼續追問，而是發自肺腑的說道：“不管他公孫瓚有何意圖，隻要天通你還是這上穀郡太守，這裏都不是他能夠撒野的地方！”
“隻要天通你下令，我立馬就去城外候著，隻要他公孫瓚敢來，定然讓他有來無回！”
聽到這，徐朗心中一暖，臉上由衷的浮現出笑意。
太史慈這幾日明顯與自己親近了許多，感受到這份親近的徐朗也安定了許些，笑眯眯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過在他公孫瓚來前，我還是想把那公孫丹找到，至少得大致知道他的行蹤。”徐朗補充道，“子義可否替我與那狄傑再審審那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