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是修懷瑾不是白起
鏈誠臉色不大好看,又輕了些聲音對朝雲道:「你先出去。」
朝雲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帶著曦月和其他侍女離開屋子。
鏈誠坐在床沿處,聲音柔了又柔,道:「那件事原是淑妃想要穩固申屠氏的地位才如此,你姓赫連,這本與你無關。」
他緩緩說著,眼裡話里含帶些許謹慎又道:「那日你昏倒的事傳來,朝雲便立馬進宮鬧了好大一場,又是哭又是鬧,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事情原委說了清楚,父皇和母後知道以後訓斥了淑妃也罰她禁足思過,申屠的主母連帶被訓了一同,倒並無旁的事。相爺回京才聽說這件事,回到府里也發了通脾氣,相爺夫人並沒有如何,你放心好了。」
「那我院里的丫頭們呢?」蘇離情急,抓住鏈誠的手問道。
鏈誠垂眼看了看蘇離抓著他的手,蘇離意識到是自己失禮心裡又不大甘心,只好緩緩放開手。
「她們都好。」鏈誠頓了一頓,道:「我不願朝雲將事說與你聽,是擔心她用詞不當,加深你的病情。」
蘇離微微點頭,既然如此便好。心裡也沒有先前那般不安。
鏈誠見蘇離沉默,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稍坐離開。
窗外日頭西下,朝雲隻身走進屋裡坐在床邊握著蘇離的手,垂眼道:「蘇離,小時候我聽母后說我出生前便有一個皇姑嫁與北洲為妃,日子說不上好與不好,只是一年不過一封家書傳來罷了,而後只是聽說生了重病便故去了,說來何其可惜。」
朝雲抱著蘇離,道:「我雖不懂國事,但實在鄙夷這種以女子終身換取短暫太平的做法。只是也嘆,有的女子只為榮華前仆後繼,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真心屬意那個人。」
蘇離聞見朝雲身上淡淡的酒味,心中只感覺一陣酸楚。
「蘇離,我知道淑妃是為的討父皇歡心才會如此,說到底多少也因為我的緣故。」朝雲說話間多了些傷感,又道:「如今南秦里只有我一個嫡公主,也難怪淑妃起了這個心,估計北洲和底下的人也有此意。」
「但到底淑妃娘娘也出了一個法子,宗室里還是有許多適齡女子的,朝雲,你不要擔心。」蘇離伸出手拍了拍朝雲的背,安慰道。
「是了,宗室里自然有願意想攀附這等榮華的女子在。」朝雲看著蘇離,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微笑道:「我能不能喚你『阿離』?顯得親近些。」
蘇離點點頭,她接著又問:「離字聽著像是分別之意,不大好,為何赫連夫人會給你取這個名字?」
「離雖有離別之意,但亦有長離的意思在。母親說赫連蘇長離這個聽著不大好聽,還是赫連蘇離這個名字好,便取了蘇離兩字。」蘇離想著小時候哥哥蘇琮便是這般講與自己聽的。
朝雲頷首,道:「長離長離,是為靈鳥。想來赫連夫人是希望你自由自在吧。」
蘇離苦笑,道:「生在氏族裡的女子哪來的自由,不過是心底一絲可憐的期許罷了。」說完,伸手輕輕拍著朝雲的手,又道:「朝雲,多謝你這幾日照顧我。」
朝雲擺手笑道:「照顧你的人多了去了,你若要謝便謝白起吧。」
「白起?」蘇離疑惑看著她。
朝雲點點頭,笑道:「是阿,那日便是他把你帶來的。說來也奇怪,他這幾日倒有些不同了,只是說不上來哪裡不同。」
蘇離聽而不語,見白起一臉冷漠走進屋裡,還未等他開口,朝雲先道:「正巧你來了,我和阿離正說你呢。」
「我進去赫連府了但帶不走她。」修懷瑾淡道。
「多謝。」蘇離看著他,想起先前的事,抱歉道:「是我剛剛沒有思慮周全,只顧著芍藥那丫頭。赫連府的護院可有為難你?」
「沒有。」修懷瑾搖了搖頭,簡潔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蘇離在心裡連連說道,她看著面前的人,正要開口見朝雲揮手讓曦月把葯端進來。
朝雲笑道:「既然如此,那這葯你肯自己喝了嗎?」
蘇離點頭,接過曦月手上的葯,忍著仰頭苦澀一飲而盡。
「喝了葯才會快點痊癒,幸好那日瓷瓶碎片扎得不深沒有留下疤痕。」
朝雲起身,道:「我先去了這一身酒氣,以免一會兒皇兄聞到了又得說我。」說完,帶著曦月離開,屋裡只剩下蘇離與白起。
蘇離低頭看著緞被上的芍藥繡花,抬頭見白起已經站在一旁,緩緩開口道:「白起,多謝你。」
「師父說你要好好休息。」
自從那日白府一別之後,再見白起以來,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流利說話,這時蘇離才注意他現在說話也不像前些時候那樣子憋紅臉,「尤其是那些活血的葯不能再用。」
「我一到冬日裡總是畏寒,活血散寒的東西總是用得多,可是有何不妥?」蘇離疑惑看著『白起』。
修懷瑾微微皺眉,只是繼續學著白起往日的惜字如金做派,搖頭道:「師父沒有細說。」
看著白起一臉認真的樣子,蘇離轉過頭回想起那日西街遇見老白,白起說話流利的樣子,想來這幾日自己昏迷不醒,白起定是總與老白來往,這才有了這些變化吧?
而後蘇離又想起朝雲說是白起帶自己來的公主府。
「白起。」蘇離抬眼看著他,心裡存下一絲希望,問道:「那日你怎麼到赫連府了?」
「要債。」
修懷瑾眼裡閃過即逝的異樣,原是手底下的人來報赫連府出事了,他到時發現蘇離一身是血也顧不得什麼了。
希望頓時落了空,難道與他的那些已經不復存在了嗎?
蘇離想起還欠著白起百兩紋銀,甚是悲傷,苦笑道:「算上救命之恩,我欠你的不止這百兩銀子了。」
「師父都記著了,還有藥材錢。」修懷瑾想起老白教他白起平日的木頭樣子,回答道。
只是這一副冷冷的表情著實和精打細算的語氣搭不上邊。
聽著白起這麼說,蘇離心裡倒也鬆了口氣,若是以錢來衡量倒也好,總有還清的一日。
「等我過幾日回赫連府後,定把錢悉數還你。」蘇離淺淺笑容,說道。
「不止這些。」
修懷瑾忍著心裡的白眼,連忙說道,又感覺大男人嘴上總掛著錢,也覺得難堪,紅了紅臉,略微不好意思道:「還有那日衣服的浣洗費,師父說,衣服是新衣服不好清洗。」
蘇離愣了一愣,看著眼前的人折著手指算賬的樣子,覺得十分尤其,便不自覺笑著點頭。
修懷瑾從懷裡摸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蘇離,道:「師父做的。」
蘇離接過藥丸捏在手裡,道:「老白可把這錢也算好了?」
「這個葯不用錢。」
蘇離把葯扔進喉嚨里,直接咽下,又聽道:「師父只收了手工費。」被這話噎得咳嗽幾聲,這老白真的是把錢都算盡了。「老白這賬本估計得厚厚一本了吧。」
修懷瑾沒有回答,只是站在一旁。
蘇離看著眼前的男人身上穿著一身墨綠色長衫,頭上用一根羊脂玉的簪子,倒是顯出一副翩翩模樣,沒有先前的侍衛打扮顯得冷冰冰的,一時之間倒有些恍惚了。
蘇離想起初次見他時,還有他為自己畫丹青,還有挽著他的手親昵的種種,眼前一時之間升起水霧,她連忙別過頭去。
「白起,你對我這般客氣也好。」蘇離胡亂擦了擦眼淚,她強顏笑道:「這樣子,對我們兩個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