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 聊
在公主府里養了將有半月,蘇離感覺身子也沒有先前終日睏乏之像,朝雲借著宮裡御醫給自己請脈的時候讓御醫給蘇離把脈。
聽聞蘇離身體已好了八分,歡喜賞了御醫和曦月眾人許多東西,蘇離見她這幾日總是為著自己的事掛懷,心裡十分感動。
「御醫說我身子好了,這幾日我該回赫連府了。」
「前幾日赫連府派了好幾撥人都來問你如何,我想著你應該不大想見她們便自作主張都給拒了。」朝雲喝了口茶,又道:「過幾日便是立春了,今年似乎比去年更冷些。」
「身子冷多穿些衣服多備些炭火,這若是心裡冷可是再多衣服和炭火也燒不暖的。」說完,蘇離竟詫異自己竟然說出這種失心的話來,想著許是多少還因為前些時候的荒唐事傷感。
「這些日子我倒習慣你在了,你這一回赫連府,只怕我又要終日無聊了。」朝雲放下茶盞,對蘇離正要說話,見鏈誠從門外進來,沒好氣道:「皇兄怎麼這時候來了?」
蘇離起身對鏈誠行禮,數日不見,他臉上多了些疲憊之色。
「雅儀的日子定了。」鏈誠接過曦月剛倒的茶,吹了吹,喝了一口,語氣怪道:「慕容府倒真是闊氣。」
朝雲冷哼一聲,道:「這姑蘇慕容商賈出身能有這般氣運,能不闊氣些?」
蘇離見他們兄妹二人說的話,似乎不是該自己聽的,起身正要告辭,朝雲忙叫住。
「阿離,你留下。」
蘇離尷尬收回抬起的腳,見朝雲挑眉瞟了鏈誠一眼,道:「他坐不久,且就一兩盞茶功夫便又要出去了。」
「朝雲。」鏈誠放下茶盞,冷冷道:「雅儀好歹是你的堂姐,你不要總這般小氣。」
「我小氣?」朝雲冷笑一聲,拿著已經空了的茶盞在手中把玩道:「雅儀是我的堂姐,我一直都記著,皇兄可也得記得雅儀是你的堂妹。」
「好了!」鏈誠冷著臉,放下茶盞,臉上閃過一絲慍色,道:「她是恆親王府獨女,上無兄姐下無弟妹,這等人生大事若沒有多加上心些,她來日必受些委屈。」
朝雲緩了緩臉上的冷意,譏笑道:「難為皇兄如此上心,雅儀有你這個堂兄在,誰敢給她委屈受。」
鏈誠只是看了朝雲一眼,喝完茶便甩袖離去。
朝雲見鏈誠離開,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曦月連忙伸手要看朝雲的手。
「公主何必與殿下置氣,這些日子吵的話傳入皇後娘娘耳中的還少嗎?」曦月見朝雲朝自己一臉冷意,忙收回手站在一旁,噤了聲。
「想必三殿下也只是擔心商賈出身的慕容家照顧不周全。」蘇離開口道。
「若是這般便好了!」朝雲連忙道,說完看說話的人是蘇離便連忙搖手道:「原是好心情,他好好的提恆親王府的做什麼?這般掃興。」
「左右不過這幾日了,殿下既然已經插手這些事了若是突然收手不理,只怕傳出去慕容家多想。你也不必在意。」
「罷了,由著他去吧。」朝雲起身,走到門外喊道:「白起!」
蘇離見白起從屋頂上緩緩落下,一言不發看著朝雲。
「那日你買的糕點,我用著不錯,你再去買些過來。」朝雲說道。
「不去。」白起說著,又騰空坐到屋頂原來的地方。
蘇離見朝雲睜著怒目,擔心白起會遭受責罰,便道:「你讓府上人去西街老白那兒買些便是,白起的糕點都是從那來的。」
「你怎麼知道?」朝雲轉過臉問。
蘇離想著先前與白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是謊稱道:「前幾日聽他說過。」
「白起這木頭是開竅了?對你說這些,對我倒是永遠這樣子。」朝雲不在意嘟囔著道。
蘇離尷尬不作聲,這話若是好事的人聽了只怕又要嚼舌根,見朝雲吩咐了曦月去喚人去西街老白那兒買糕點,心裡鬆了口氣,好在朝雲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到冬日裡這天總是陰沉沉的,我倒每日想著喝些酒窩在房裡。」朝雲抬頭看著天,說道。
「你這滿腦子都是酒,喝多了總歸不好。」蘇離掩嘴笑道。
「終日無趣,喝酒作伴,倒也樂哉。」朝雲轉身躺在榻上,蘇離見她有些困意,不好打擾便也起身離開。
因不喜身邊總跟著許多人,蘇離雖不熟公主府地貌,倒也識得回院子的路,獨自路過一處樓宇,見牌匾上寫著浮生樓,探頭見院子無人略顯冷清也不敢多加逗留,抬腳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遠遠的,蘇離見換了一身白色長衫的鏈誠站在她暫住的院里發獃。
「殿下?」蘇離開口喚道,見他轉過身,彎腰福了福身子。因著他總是讓自己不要太過拘束,倒也沒有一開始那般行禮,只是圓了禮數便罷。
「蘇離。」他喚道,「雅儀那件事可是我做錯了?」聲音里難掩落寞之音,道。
蘇離抬眼看著鏈誠,鏈誠說讓她坦白說便是,無須顧慮其他。
「錯也不錯。」蘇離站在鏈誠身邊,才發現自己的頭不過剛到他胸口處,離他的肩膀還矮了幾分。
到底是天子血脈,不管如何都得仰目吧?蘇離想。
「郡主為恆親王府獨女,殿下是她的堂兄,於禮於理都無過,只是聽聞殿下因著郡主親事於公主多有爭執且多日未曾回宮,這便是錯了。堂妹再親到底也比不過公主是殿下的親妹親。」
「我只想雅儀能好些。」鏈誠微微低下頭,看著蘇離。
蘇離見他眼裡的失落還未等她開口,只聽見他又道:「看著你那日渾身是血,我突然想起雅儀,她雖又哭又鬧卻也不敢傷自己分毫,與你像又不像。」
蘇離以為鏈誠這是把自己當妹妹,心裡也漸漸放下心,認為他應該同他的哥哥——宗政朔誠一般,只是把自己當妹妹就好了。
不知怎麼的,蘇離心裡似乎是看著他眼裡的失落也跟著失落起來,原本安慰的話在嘴邊難以開口。
「她倒也接受了這門婚事,也肯出來走動了。那日在赫連府你可見到她了?」鏈誠坐到石凳上,垂眼看在那盤未解的棋盤上。
「見了。雅儀郡主姿色超然,過目不忘。」蘇離回答道,回想起那日雅儀如此冷漠,想來也是認命死心不做無謂掙扎了吧。
鏈誠抬手拿起幾粒黑子放入棋盒中,笑道:「雅儀不像尋常世家小姐那般,自小獨來獨往慣了,因著不大常與人來往的關係,朝雲對她也十分抗拒。」
「若是北洲來迎娶你,你會如何?」他問道。
「什麼?」蘇離一時失神沒有聽清鏈誠的話。
「你會嫁北洲儲君嗎?」他又問了一遍。
「北洲儲君。」腦子裡又回想起那日種種,蘇離只是笑道:「我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鏈誠放入棋子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蘇離,意味不明道:「你倒真是一個烈性子。若雅儀能有你幾分倒也好了。」
蘇離不解鏈誠話里的意思,只是道:「每個人皆有自己的脾性,倒不是誰像誰。郡主若是看開些,以後在慕容家的日子興許會更好過些,到底她姓宗政,慕容府斷然不會怠慢。」
「是阿,過不過得去只在自己不在旁人。」鏈誠將黑子悉數放進棋盒裡,話里多了些輕鬆,笑道:「我知道了。」說著站起身,囑咐蘇離好好歇息便告辭離開。
蘇離注視他離開的身影還有方向,許久,才回過神,微微用力晃了晃腦子,又是在渾想些什麼!他是南秦儲君,是當朝嫡出,他對自己再和善也不過是他不拘禮數罷了,哪裡容得多想。
若是他一顰一笑便足夠讓人渾想,只怕他那長樂宮的宮門得常常修繕了。
只是旁人都未曾多想,怎麼偏生了這個念頭!蘇離暗自對自己說道。
蘇離苦笑轉身見白起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一旁,雖嚇了一跳,倒經常如此也沒有了一開始那般大動作,緩緩了心情,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點心。」白起把包著糕點的油紙打開,一把將白字收入棋盒後放在蘇離面前的棋盤上。
看著點心完好絲毫沒有掉渣,蘇離笑道:「你這般輕功得空了也教教我,這點心的樣子比我先前買了回府里可好得多。只是不知道這點心,老白要價幾何?」
「送你的。」
白起自顧自坐到石凳上,連著半月來,他說話也日漸流利,也不像以前那般似的,木楞楞的。
聽了這話,蘇離拿起點心的手放下,搖手道:「這突然說是送我的,我倒不敢吃了。」
「真是送你的。」白起想起修懷瑾讓他千萬要照顧蘇離,便不覺有些著急。
蘇離笑著,拿起點心道:「肯定是因著你又喚他師父了,他才肯把這點心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