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入職場的我們
時間不會因為你經歷了無奈和痛苦而停留,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生活還在繼續。
每天固定的集合,聽著與我無關的工作,散會後逐漸消散的人群,嘈雜,煩亂的一切。
而我們更多的時間是呆在自己的房子里,透過窗,看外面的天空,想自己的心事。
習慣著聽到鈴聲去起身吃飯,一切都變的普通而正常,我也正在適應並習慣這樣的生活。
在經歷了考試后,單位對我們這一批人員進行了分工,我和曉菲和李建國被分到了辦公室,雖然辦公室的工作只是接電話而已,但這似乎也結束了我們無聊、閑散的生活,我們正逐漸融入到這個大集體中。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雖然時間多的可怕,但就這樣在身邊溜走了,沒有想過去學點什麼,也無力掙脫命運的擺布,不知道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道理,那個二十歲的年紀,我們都單純卻缺少勇氣。
「嗨,美女,在想什麼呢?」鄭月倫,一個幽默善談的男生,他的聲音總是這樣不合時宜的出現。
「沒什麼?」我禮貌性的回答他,面部沒有絲毫的表情。他在我的對面坐下來,因為似乎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坐,在這間辦公室里只有這兩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兩張桌子靠近北邊的窗戶並排放在一起。
「曉菲去哪兒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值班?他拿起桌子上的筆在報紙上胡亂的寫著。
「有事出去了,你可以去前面看看」。
「哦,行,我去看看」。邊說邊往外走。走到門口,他回過頭說「你知道笑一笑十年少嗎?注意要微笑」。他用手向上拉動著嘴角,由於力氣過大,臉部都變得扭曲起來,我被他搞怪的表情逗到,也不禁笑了起來。
「歐啦,這就對了」,說著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也逐漸的熟絡起來,李建國似乎比較的忙碌,他每天穿梭於領導們之間,遊刃有餘。而我則依然像學校的學生一樣按部就班,我們除了工作似乎也沒有過多的交流,努力搜尋那些支離破碎的回憶,都想不出我們真正的交集在哪裡,只記得那時的他和我們不同,他在工作之餘幾乎都在學習,與我和大家似乎都有了距離。
這裡有很多向領導諂媚的男人,他們彎腰含背的身資,詞不達心的言語,都讓我討厭,男人就應該頂天立地,坦坦蕩蕩不是嗎?這裡也有粗陋無比的男人,他們渾身散發著污臭的氣息、嘴裡含臟帶罵的的說詞,更讓我討厭,男人就應當穩重內斂,襪履得當不是嗎?
總之這裡的男人我都討厭,因為討厭環境,討厭這裡的一切,所以連人也變得討厭無比了。
此時正是收農業稅的季節,其他人都很忙碌,每天去村裡催收,入戶,我們因為剛開始上班,男同志也沒有分包村的任務,所以大家相對比較清閑。
吃過午飯,躺在床上午休,桌子上風扇的咯吱聲刺痛著耳膜,難以入睡。一陣的摩托聲從遠而近在我們門口停下來。
「誰來了」?曉琳的床靠著南邊的窗戶,她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看。
「哇,是個男的,長的還可以」我和曉菲也坐了起來,敲門聲隨即響起。
「有人嗎?曉菲在嗎」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傳來。曉菲連忙從床上下來,邊穿鞋邊說「在呢在呢,等一下啊」,曉琳也下床穿好了鞋,她看著還坐在床上發愣的我,小聲說:「鴻宇,快下來穿鞋啊」。
「哦哦」,我還沒明白為什麼,就也趕緊下床穿鞋。曉菲看我們都收拾好了,就去開門。
一個穿著藍色短袖瘦高的男人,還沒來及看,曉琳就拉著我向外走,還邊走邊說:「我和鴻宇出去一下,你們聊,」我都不明白為什麼大熱的中午要出去,就已經被曉琳拽到了門外。
八月的天還是悶熱的不行,我們去了西邊一個閑置的院子,在一棵楊樹下坐下來。
「曉琳,我們為什麼出來?」我還是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這不是曉菲的男朋友來了嗎?」
「你怎麼知道他是曉菲的男朋友?」
「那天曉菲告訴我說她訂婚了,我猜肯定是他男朋友」。
「曉菲訂婚啦?」我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
「小聲點兒」,曉琳示意我其他人在午休。
訂婚這個詞,這個事,二十歲前從來都沒有在我的腦海里想過。訂婚、結婚這些事遙不可及,我還沒有長大,我還躺在父母為我建造的籠子里。我的未來,我的一切都不是我需要考慮的。
從開始上學的那天起,我就生活在籠子里了,似乎從未從裡面走出來,那一目可及的地方就是我的世界,那一念可及的世界就是我的家園,目及和念想兩個世界的糾纏就是我。對於未來,對於婚姻都是渺茫的,那不是我的世界,我只是一個行走在世間的幽靈,無人能懂。
「美女,怎麼大中午的在這裡啊?」鄭月倫突然間冒出來。
「曉菲男朋友來了,對了,你屋裡有扇子嗎?這裡又熱又有蚊子」。曉琳起身左右拍打著身體說。
他用右手向後拂了一下頭髮,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的手突然向前一指,「這樣吧,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那裡涼快無比!」。他看起來很神奇的樣子,彷彿自己就是那個魔法師,可以變造出一個冰雪世界來一樣。「好啊好啊」。曉琳馬上跳起來,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裡了。我有些猶豫,我還不確定去好還是不去好。「要不你們去吧,我就在這裡就行。」經過左右搖擺不定的掙扎,我還是覺得不去。
「不行,都去。」鄭月倫似乎不由我選擇,就直接下了決定。曉琳硬拉著我一起坐上了摩托車。
在經過了幾個村莊后,我們來到了一個很高的堤壩上,堤壩兩旁種著同樣高大的楊樹,一上堤壩就有一陣陣的涼風襲來,遠處的河水清晰可見。
站在這裡頃刻間豁然開朗了起來,那些許許多多的不快都隨著這遠處的水,遠處的樹木而不復存在了。我們三個找了個相對大點的樹蔭坐下來,鄭月倫從車裡拿出幾張報紙鋪在地上,真沒想到他還是個細心的人,雖然油腔滑調但辦起事來卻也這樣精緻。
那一天,我們三人談了很多話。談畢業的學校,談對工作的看法,談未來,總之談了很多,也很愉快。而快樂的時間總是很短暫,不知不覺就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了,在沒有手機的年代,安靜的坐在那裡而沒有雜事的打擾卻成為了多年後人們的奢望。
我站起來再一次看著遠方,我太喜歡這裡了。
「鄭月倫,這是什麼地方?要從我們的單位直接向什麼方向才可以來到?」
他似乎感覺很驚訝,「你不清楚方向嗎?」
「我有點,我想下次自己想來的時候可以來,我比較喜歡這裡。」喜悅在我的臉上呈現出來。
「沒關係,下次我帶你來,這不是小事一樁嘛」。他再一次用手拂動了一下長長的劉海。
「我知道怎麼走,鴻宇,改天我們一起來」曉琳拉著我的手微笑著說。
太陽逐漸隱沒在雲層里,一道霞光透過縫隙照射出來,雲朵暈染成五顏六色的晚霞。他開著車,向著晚霞的方向駛來,我突然覺得摩托似乎長了翅膀,我們迎著晚霞在天空中飛翔,他像一個俠客一樣在一路的披荊斬棘,為我們劈開一條長長的天路,他大聲的唱著我也聽不懂的歌曲,與摩托巨大的轟鳴聲混合在一起,在此刻卻變成了一曲最美的旋律。
沿著這寬廣的天路,那些童年時的小夥伴一個個的向我跑來,我們在一起嬉笑著、打鬧著,那久違的快樂和幸福縈繞在身邊-——。
回到單位時天色已經漸晚,曉菲還在辦公室值班,說下午有一個緊急通知,需要通知的各村,她聯繫不上我,李建國已經騎著車子去通知了。
那時通訊設施非常的落後,各村都沒有電話,有通知往往是分頭下村,現在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我們往往要跑上幾個小時才能完成。
「我騎著車子去吧,你在這裡值班」,我急忙說。
「那怎麼行,剩下的都是遠村了,你騎車去可不行」曉菲馬上否定了我的說法。
「月倫,快過來」。他剛把車停在自己屋前,想看看都有誰在,就被曉菲看見了。
「有一個緊急通知,就剩幾個遠村了,你和鴻宇去吧」,老同學說話就是不用顧忌,曉菲儼然是個領導在安排工作一樣。
「沒問題啊,有美女陪伴,我求之不得」
「快去吧,別貧啦」
事情緊急,我也沒多想,於是坐上車,一陣風似地再次沖了出去。
等把剩餘的幾個村跑完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多鐘的樣子了。鄉鎮的生活就是這樣,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永遠在工作中,哪怕夜裡三點也有可能開個緊急會議。
人民的公僕說起來簡單,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雖然這樣,那一腔熱情卻被調動了起來,能做點事情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原來為人民服務是一件這麼幸福的事情,這似乎成了我對工作認識的一個拐角,想要去做,想要去做好,無論自己是一粒沙還是一顆珍珠都要發揮自己的光芒,而這種光芒不是為了照亮自己,而是為了照亮別人。
我開始喜歡去承擔一些事情,喜歡主動的要求去做一些事情。
那天,一位老者,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在過道的黑板上寫字,就像上學時的板報一樣,我主動向前說讓我來寫,那位老者很和藹,微笑著把粉筆交給了我。
而對於寫字,我是從來都不擔心的,那個被父親關在家裡每天練字的女孩,早已和字成為了最親密的朋友,雖不能說寫的有多好,但對於板報我還是不陌生的。
他遠遠的站在那裡看著,我拿過要寫的文章,在他已經打好的橫格力寫下幾個字。
「你的粉筆字寫的挺好的啊」,原來練過是嗎?他走進我,站在我的旁邊問。
「在學校里出過板報」。
「我說呢,真不錯,一個女孩子能寫出這樣的字,還真少。」
那天,我整整的忙了一天,把過道上所有的板報都寫完了,雖然累的腰酸背痛,但忙碌的喜悅卻是那麼地真切。
第二天早上集合的時候,似乎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從未有過的緊張和尷尬。
點完名只想著趕緊回到辦公室了,那天領導說了什麼,我一點都記不得了,只希望快點結束。
一說散會,我急忙向外走。
「鴻宇,你等一下」我們的劉主任叫住了我。等大家走後,他讓我坐下來,我坐在他不遠處.
「鴻宇,剛才大家都在談論你寫的字」,領導見了可把你誇獎了一番,說一定好好用好你這個人才。」
聽說你的毛筆字也寫的不錯,剛才領導商量了,說馬上村裡公開欄要改革,統一板報的版頭。你最近這一段時間就不用在辦公室值班了,和姚部長一起去村裡寫表頭吧,用漆寫,防止雨水。」我點頭答應著,服從著領導的安排。
日子突然就變得忙碌了起來。
姚部長,在那時看來,是一個多麼高級的領導,才可以用「部長」來稱呼,後來的很長時間以來才知道什麼正科、副科的種種,而我對於權利卻沒有太多的慾望,對於情感化的我來說,或許也確實不是做領導的料,也正如多年後的驗證一樣。
姚部長長的高大而魁梧,軍人出身的他,天生有一種雷厲風行的氣質,做事幹練。而我也是嚴謹的人,所以總是配合的很好。
每天晚上我都會把第二天要去的村所需要的材料準備好,毛筆、漆和漆料,刷子一一整理。第二天集合完畢后準時到姚部長那裡報道。
那時的我用盡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把事情做到精緻與完美,而我的工作也得到了姚部長的肯定和誇獎。
在所有人的眼裡,我可能也變成了那個可以討領導歡心的諂媚的人,甚至也惹來了很多人的反感,而我絲毫沒有察覺。
我行走在我的世界里,享受著因為忙碌帶給我的充實和快樂,但在相對多的人看來,我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我的室友似乎也對我有了疏遠,這讓我很難過,我真想告訴她們,我從來都沒有過你們認為的那些想法,我只是想讓自己忙碌,因為只有在忙碌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快樂。
但我什麼也沒有說。因為忙碌,我也無暇顧及他們都在做什麼,每天的生活都是怎樣度過的。
一轉眼,深秋就已經來臨,而我的工作也結束了。再次回到辦公室,重又和大家在一起。
辦公室又來了一個人,一個瘦弱的男人,因為有了他,下午我們可以美美的睡上一個午覺了。
後來從曉菲那裡知道,他叫朱玉澤,據說家裡很有錢,來這裡也是鍍鍍金,過一段時間就走了。這天吃過午飯後,小朱同志主動要求在辦公室值班,我們都開心的不得了,和曉菲準備美美的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