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大夫
厲文靖一路上不敢多做停留,她循著紙上的地址來到一個古巷,這條巷子狹長黑暗,牆壁爬滿了深綠色的古藤,由於多日末下雨的緣故,古藤的葉子有些蔫頭耷腦。巷子雖小,可是過客卻多,摩肩接踵。厲文靖在巷子里慢慢地轉悠,她留意了前方只進不出的那扇棕黑色的木門,油漆老舊,年數已久,幾名幼兒在樹下的瓜藤邊追逐打鬧。厲門靖拉住一名年老的婦人,柔聲問道:「請問,這裡是越老大夫的診處嗎?」
老婦人雙目無神,面色略顯蒼白,一條黃色的手帕按住起伏的胸口,另一隻手掩住口鼻,喉嚨嘶啞地咳嗽了幾聲,她無力地點了點頭。厲文靖大喜過望,可接下來她又望了望這長龍一般的隊伍,只怕輪到她已是晌午時分,她不由心中暗暗著急,可又不能破了這先來後到的規矩,生怕越老一氣之下將她拒之門外。
此時,一個衣著節儉的中年女子大包小包地提著正準備進門,厲文靖靈機一動,衝上前去一把搶過中年婦人的布袋,低聲說:「我來幫幫你!」
中年婦人的肩膀上一松,頓時感到舒適不少,她朝厲文靖感激地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越大夫家的大門。越老的家布置得非常簡陋,除了簡單的日常用品幾乎沒有值錢的鋪陳。
中年婦人低眉一笑說:「我家越老,生來就節儉,看病得來的銀子不是資助給了鎮里的學堂,就是拿來買葯贈給了尋常百姓。」
厲文靖將布袋放下,雙手擊掌除灰,憂喜參半:「越老真是一個大好人!不滿您說,姨媽,我是來替我娘親詢問病情的。」
中年婦人面露同情之色,一看厲文靖詢醫問葯的著急模樣,也明白了她為何跟著她一塊進來了,便拉起她的手說:「看你就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來,我帶你去他的房間替你問問。」
越老頭髮花白,鬍子參差不齊,頭頂已經見光,一雙老花眼鏡下雙目炯炯有神,一隻手正按在一位風華正茂的少年白晰的手腕上,少年公子臉上微微有些憋氣,手上的皮膚下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淡紅色的斑點。
「體敏斑,你最近有吃過什麼平時沒有吃過的東西嗎?也許這個東西別人吃了不會過敏,你是過敏性體質,所以尤其要注意,平時沒有吃過的東西盡量少吃。」越老仔細地拿起放大鏡察看著少年的口腔,用牙籤在少年的口牙中取下一食物殘渣,放在鼻子上聞了一聞:「冰絲魚,你就是吃了這個造成了體質過敏,以後得少吃了。」少年眉頭一皺,將半個身子探近越老。
「越老,您又同在下開玩笑了,這冰絲魚是上品靈魚,朝貢貢品,我區區一個百姓人家,哪來的冰絲魚過敏。」少年一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往前湊。
越老慈愛有加地伸出醮了墨水的筆尾,在少年的頭頂上敲了三下:「這世上哪還有你沒有吃過的。。。。。。」越老和少年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那麻煩越老開幾副葯,這紅斑實在是難看至極。」少年眉目間笑意隱藏,一本正經地問道。
越老稍微呆了一呆,下筆有力,邊寫邊念:「地瓜一個,糙米一百克,烏冬草三錢。」
話音剛落,魚老正在下筆之時,門外響起一個破啰一般的聲音:「讓開,幽冥派長老有事求助越老,借過!」
厲文靖一聽是幽冥派長老,不敢掉以輕心,便閃身躲在了藥房那偌大的壁櫃後面。魚老顫顫地取下眼鏡,可臉上卻毫無懼色,對著來毫不客氣的數落道:「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就算是皇親貴族來了也不例外。」
白長老嘿嘿冷笑幾聲:「越老,失敬失敬,我叫人替我排著隊呢?」說罷,他對著前面的這個好看的少年露出個一個無比熟稔的笑容,如老鷹抓小雞一般地把少年拎了起來,放在一旁。
少年視若無睹,漫不經心地把白長老的手扒了下來:「把你的爪子拿開,別髒了本少爺的衣服!」
就在這樣一別一扭之間,少年的身子如水魚一般滑溜溜地從黑長老的手中滑了出來,一雙瞳目變得深不可測。
白長老一睜雙眼,凶神惡煞地瞪著越大夫,把一雙枯枝般的雙手從袖口中抽了出來,眾人一看頓時鴉雀無聲,黑長老那豎起來的手指裡面,用綢布包住的那一段,鮮血已將白色的綢布染得鮮紅。
「越大夫,這手指還能重生嗎?」白長老一拳重重地打在診台上,震得越大夫的眼鏡晃了一晃,心也顫了一顫。
越大夫一看這架勢,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小心翼翼地給白長老拆下手上的紗布,溫聲道:「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傷得了白長老!」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白長老面色通紅,腦門上青筋暴跳,火燒火燎地催越大夫給他上藥療傷,務必要再生一截一模一樣的手指來。
越大夫心中痛恨這十惡不赦的陰險狡詐之人,可醫者父母心,醫者講醫德,仁義天下。現在坐在面前的是一個病人,不得不救。他不露痕迹地替黑長老上好葯,包紮好,囑咐他不可動武,一個月來複診一次,以後可有機會重生。
白長老大喜過望,竟站了起來,一改平日的囂張跋扈,竟對著越大夫低頭彎腰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三個大禮,然後悶哼一聲,揚長而去。
厲文靖見到白長老揚塵而去,便從壁櫃后閃身而出,對著越大替彎下腰身,彬彬有禮道:「越大夫,借一步說話。」
越大夫驚堂目下,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你,你是乾坤門的大小姐!」
那洒脫不羈的少年正了正身子,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地翻著越大夫的幾本舊醫書,實則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沒有漏過他的餘光。
厲文靖「鐺」的一聲,利劍出鞘,鋒利的刀身逼得越大夫氣血翻湧、眉心發寒。
越夫人一看這陣勢,暗地裡以為自己帶了個狼子野心的女人進了門,她情急之下不顧體面跪下:「求求你,姑娘,越大夫他從沒做過違背良心之事,姑娘手下留情,越大夫他一生光明磊落,不知姑娘要問的是何事,只要老婦所知,無所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