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魔法師
雲霧繚繞的三台山,偶有清脆嘹亮的鶴鳴從山谷深處傳來。
山麓遍布青竹翠柏,皆遒勁挺拔。沿著山道更是整整齊齊種著兩排迎客松,一看就知應是有人長期用心栽培養護。
半山腰的石板路上,亦步亦趨緊跟著老師的史進只敢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台階,卻用餘光打量著山中美不勝收的風景。
「不愧是仙家府邸!真是氣派!」史進心中不斷感慨。手腳卻愈發冰涼,心情緊張。
自家人知自家事。史進和他的老師比利二人,連身上裁剪得體的衣裳都是從史家村頭裁縫鋪子賒賬現做的,現在卻膽敢貿貿然踏進玉虛宗的山門所在,妄談投資合作事宜?
史進咬咬牙,覺得他的老師比利真是瘋了。
但比利卻毫無膽怯之意,雙手插在褲兜里,腳蹬小牛皮靴「噠噠噠」地踩在青石板上。
略散亂的淡金色頭髮用沾了豆油的梳子梳到了腦後,雖顯露高揚的髮際線,但也流淌著在知天命的年紀該有的安然豁達。
高聳的鷹鉤鼻,深陷的眼窩,稍顯老態但依舊碧藍的眼眸流露出萬事瞭然於胸,自信狡黠的光彩。
身穿造型奇特卻又顯得乾淨利落地所謂西式套裝,樣式挺括,線條流暢,與他高挑勻稱的身材極為熨帖。
王裁縫手藝果然不一般,僅聽比利胡吹亂比劃就能把從未見過的樣式裁剪出來。
比利與眾不同的相貌和超群的氣質令所有人都過目不忘,玉虛宗領路的兩個小道士總是忍不住不斷回頭打量著他。
史進的登山之路走的戰戰兢兢,他的老師卻與前來迎接的待客道人談笑風生。爽朗笑聲間,掩不住地閑適散淡,洒脫不羈。
「玉虛宗不虧是大燕國境內第一大修真宗派,僅看這仙氣繚繞的山門就知我師徒二人定不虛此行。」
待客道人是個青年道士,身披素白鶴氅,內里是一件青邊藍底斜襟道服。山風吹拂寬袖衣擺,逍遙巾鬢角垂下的劍頭飄帶一併浮動,數不清的風流寫意。
道士楊傳麒,玉虛宗第三代弟子,現任掌教楊慎杏親侄兒。不到三十歲的年級已臻修真第二境界琴心境,築基第五層。
距離煉化丹田內的道種蓮花為金丹,到達真正的神仙境界-第三境,騰雲境,僅有一步之遙。
大燕國境內有此等天賦的年輕一輩聲名在外者,不過寥寥數十人。
「比利大法師過譽了。本宗雖在大燕北部傲視各派,可真的說不上是第一宗府!」
楊傳麒輕捻手中白玉拂塵,搖搖頭對比利的高帽謙遜以對,可微微翹起的嘴角卻透露出內心的自得。
史進低著腦袋聽老師和楊傳麒的交談,忍不住直翻白眼,心裡對玉虛宗的欽慕艷羨迅速減少。
比利老頭誇你們第一大宗是在客套吹噓,你竟也恬不知恥的說自己傲視北部各派?真當我們是修真門外漢?
燕國世俗中,江湖上習武弄棒的糙漢都知道玉虛宗不過只算的上是大燕境內二三流的宗派。門內唯有一位三百多歲的元嬰老祖上的了檯面,可也是世人皆知的徒有境界的虛修。
似是能聽到史進心中的腹誹,走在前頭的比利行進的步伐頓了頓,微微扭頭瞥了一眼身後的學生,咳嗽了兩聲。
史進心裡悚然一驚。他立馬想起這趟登山拜訪可是有求於人。自己這幅模樣被主人看到可是要壞事的。
他立馬將頭壓得更低,微弓著腰,邁著小碎步默默登山。
……
據老師比利所說,這趟他們的目的是路演。
「何謂路演?」當比利提出這個概念之時,還故意賣了個關子。
史進看著用樹枝劃在土地上的這二字,大膽猜測道:「在大路上演猴戲?」
比利的一記正中鼻樑的老拳否定了他的答案。
「路演就是初創團隊為了募集資金,獲得資源支持,向他們的潛在投資人闡述自身的想法、理念、競爭力。」
「通過這樣的接觸,有錢的金主們才能了解像我們這樣的初創團隊偉大的抱負,崇高的使命,以及賺錢的能力。」
「有錢的宗派們為何不將物資投入到自家子侄後輩的培養上來?為何不自己去拓展地盤,開設下宗分門?」
「就是因為如我們般優秀的團隊,以投資人投入的資源開宗立派,可以比他們自己更快速的讓投入的神仙錢和資源得到最快,最大的回報!」
比利在激情洋溢地傳授自己的商業理念之時,史進習慣性地掏了掏耳朵,翻了翻白眼。
不就是想騙大宗派投錢幫我們建立門派嘛?扯這麼多幹啥?還把自己整的熱血澎湃的。
……
順著蜿蜒的青石板路一路攀升,比利師徒二人終於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玉虛宗議事大殿,玉清殿。
三層的青石台基上矗立著的這座殿宇,牆體皆由紅漆原木構成。
屋頂蓋孔雀藍琉璃瓦,屋脊清晰可見六條三彩琉璃飛龍,中間有一鍍金寶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整座大殿構造對稱和諧,與種植在左右虯曲蒼勁的松樹相得益彰,遠觀極為賞心悅目。
殿門口正站著一胖乎乎的青年道士,雙手插在袖管內,正緊張的來回踱步,圓潤油膩的胖臉掛滿了汗珠。見到一行人自山道而來,慌忙迎了上去。
「傳麒堂兄,你可算把比利大法師帶來了。此行可有什麼意外?」胖道士見到領頭帶路的楊傳麒,一把抓住他的前臂,熱絡問道。
楊傳麒皺了皺眉毛,左手揮舞拂塵輕輕一掃,就將緊握在他右臂的胖手打落一旁。
「傳文堂弟,因何冒失?若是讓大伯看見你如此,怕是又要責怪於你。你向大伯引薦了比利賢師徒二人,他既已同意召開長老會一同會晤大法師,自當無人膽敢阻攔。」
楊傳文訕笑著摸索著雙手,尷尬應道:「堂兄教訓的是,那麼咱們趕緊進去吧?父親和諸位叔父都已入座了。」
比利微笑著像楊傳文點點頭:「自然不能讓掌教真人久等,咱們速速進殿議事吧。」隨後與楊傳麒再一番禮讓客套,先後跨過高聳的石質門檻,走進了大殿。
而史進卻在大殿石基下抬頭觀察了一會這宏偉的大殿,怔怔出神。
他想起老師總說著要開立自己的宗派,難道他們師徒二人以後也有機會建造如此恢弘壯觀的宗門殿堂嗎?
這時比利在門內又咳嗽了一聲,史進這才驚醒,慌忙跟著進入了玉清殿。
……
玉清殿從外看來令人覺得恢弘大氣,可走進內里更令人感慨萬分。整座大殿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極盡巧匠繁複精妙之能事。擺放桌椅與木質傢具皆為紫紅色檀木,造型古樸典雅。
正對著大門的,是掛在牆壁上的一副畫像。這應是玉虛宗創宗祖師爺。畫像下的供桌擺放著香燭與貢品。
供桌前,則坐著一位身穿道服,垂髯長須的中年人。看尚未鬆弛的皮膚和烏亮的毛髮,不過四十餘歲的年紀,貌似比之比利還略年輕一些。
在他的左右手,各坐著一排年紀相仿的道士。看座位排布,明顯是以座位正中,面朝殿門的這中年人馬首是瞻。
比利和史進心裡都清楚,修真者的年齡可不能從外表來判斷。尤其是第四境暉陽境的大修士,破丹成嬰后,心魂體魄早已超過常限,返老還童只是基本操作。
率先走進屋內的楊傳麒、楊傳文二人對上座那中年道士俯首行禮。比利和史進心中明白,坐在首座的必然是玉虛宗當代掌教,楊慎杏,也連忙跟著行了一個禮。
只不過比利一手握拳在後,一手撫腹,彎腰致意的動作與大家都不太相同。在座的各位道士都用玩味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金髮碧眼的異族人。
比利在禮后率先開口:「在下比利·海靈頓。來自歐德羅,也就是東勝神洲所稱之西牛賀洲。法師公會註冊風系大魔法師,安道爾公國護國法師,天主教聖殿法師團名譽副團長,同時忝任聖光昂特魯帝國魔法學院常任……」
「打住打住。你這麼多的頭銜我們聞所未聞,也無法查證,多說無益。」
開口打斷比利的是坐在楊慎玉左手邊最下方的一個瘦削的中年人,但未與其他眾人一般穿戴道士裝束,卻是頭戴方巾,身穿儒士袍服。
只不過他尖嘴猴腮的面目,和嘴唇上的兩抹細長八字鬍卻讓他的氣質與讀書人的斯文半點搭不上邊。
「聽傳文所說,比利大法師想要我們大燕境內開立門派?不知此事與我們玉虛宗有何關係?」瘦削中年人眯著眼,用手細細搓捻著自己的唇邊的髭鬚。
史進聽說過這個人,修士何方齊,自號青竹先生。並不是玉虛宗楊家本家人,是外收二代弟子,靠滿腦子的姦猾詭計成為玉虛宗的重要智囊,躋身長老會席位之一。
進入廳堂后立即在楊慎玉右手邊最下方檀木座椅坐下的楊傳文立馬站起身來主動接話:
「青竹先生,比利大法師是想獲取我們宗門支持,自此之後以我宗之下宗身份…」
「傳文如此無禮,貴客在此哪需你越俎代庖!」
坐在東端最首位的楊慎杏低喝出聲,可這教訓楊傳文的話語卻像一根針般直刺比利。
站在比利身後的史進捏了一把汗。看楊掌教的反應,似乎並不如楊傳文之前所說的那麼友善啊。
「大法師,願聞其詳。」楊慎杏看向在殿堂大廳站的筆直的比利,銳利的目光充斥著審視與打量。
史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山村出身的他雖在認識了比利后也開拓了眼界,見過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如此正式的場合卻是第一次碰到。
此時的他光是站在玉虛宗各位長老的視線里都算是盡了全力,如果讓他開口發言,怕是一句話都說不利索。不過幸好今天他只是陪襯。
笑容始終淡然的比利絲毫未受影響,似乎空中那快凝結為實質的壓力不存在一般,清了清嗓子,以低沉醇厚的嗓音娓娓訴說著自己的想法。
「在下的家鄉歐德羅大陸,魔法文明已經發展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各式各樣的法術與咒語在各類魔法學院和法師團的研究下,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
「而根據昂特魯帝國大魔導師,大思想家鄧布利多的理論,魔法科學是第一生產力。在各公國宮廷的大力提倡下,如今的魔法,不止簡單作為武裝鬥爭的武器!」
「土系魔法和水系魔法對於農業種植的提升,風系魔法對於交通運輸的提升,火系魔法對於金屬冶鍊的提升,都極大促進了生產力的提高。」
「如今的歐德羅,普通民眾的物質生活極大改善,而率先做出思路改變的魔法師們,都獲得了極豐厚的回報!」
這時坐在一側的何方齊嗤笑出聲。
「比利先生此言差矣,在下的修為雖遠未夠打破界障,但也有幸見過從西牛賀州破障而來的魔魔法博士。據我所知,魔法師與吾等修士一般,同為追求證道的修鍊之人,為何要為世俗凡人的蠅營狗苟徒費功夫?」
「若說是為了黃金白銀等俗物,豈不是荒謬?我等修行之人對那黃白之物還有什麼需求?」
比利沖著身旁坐著的青竹先生輕輕晃了晃自己右手食指。
「一兩白銀對我們修鍊之人來說,無足輕重。但如果是千兩白銀所精鍊提純出來的銀髓,試問價值多少神仙錢?千兩黃金煉化而得的金精,又可否鑄煉紫金砂?「
「比利法師說的不錯,銀髓可煉赭銀幣,金精可鑄紫金砂。可又如何用魔法去賺這白銀黃金?」
圍坐在比利身邊的中年道士們,明顯被勾起了好奇心,紛紛正襟危坐側耳傾聽。
「真人們可知,像我這樣的大法師可隨手就將初級法術加持在魔晶之中。而一顆鑲有魔晶的法杖每日可使用一次所加持的法術。」
「如果一個大地主同時擁有一根加持了水幕術和一根加持了地動術的法杖,僅靠他一個人,就可以輕易做掉五六百畝農地的澆水和鬆土的農活。」
「不考慮施肥的情況下,他是否還需要再為自己的地雇傭那五個佃農?」
「一個佃農需要分走一半的收成,按照每人照看一百畝的標準,一畝年產大米三石。那麼每年一個佃農就要分走一百五十石。」
「百五十石大米價值多少?按照如今市價來算,近八十五兩白銀。咱們粗略估為一百兩白銀。」
「也就是說兩根最簡單的初級法杖一年就可以為地主節省近五百兩銀子。更不用說還不用額外去修建維護佃戶所需的農舍村莊,農具水車。」
「各位注意!這只是一年時間!一根法杖如若不考慮意外損毀,在完全不維護的狀態下至少可用五年,如果有初級法師定期調整維護,則使用壽命延長至十年以上!」
「能夠為你未來十年共計節省五千兩的兩根法杖,我今天賣給你三千兩白銀不過分吧?」
「而這類法杖成本為多少?初階法杖只要用上等桃木製作即可,所需耗材不值幾個銅板。」
「低階水系和土系魔晶在歐德羅大陸隨處可見,不甚值錢,偶有魔導師願意做那破界運貨之商事,在東勝神洲購買一顆類似魔晶也僅需一顆鍺銀幣,換算成銀兩不過一千兩。」
「至於法術加持?與我同階的大法師做起來易如反掌,一日之內可加持至少二十有餘。」
「最為關鍵的是,據我推測,在咱們東土大陸,許多妖魅的妖核可以做到與歐德羅低階魔晶同等效果。只需要做一些試驗即可驗證最理想的替換效果,成本可降低一半以上!」
「這還沒完!我所說的一切都是以魔法為基礎,可各位真人都知道,修真之人的五行道法無論是範圍還是效果,比之我輩所修習的魔法不遑多讓!」
「而可儲存道法的符籙,雖使用一次之後就會灰飛煙滅,但符紙與硃砂墨的成本購價相較於精怪的妖核,又是少之又少。」
「諸位真人仔細想想,不說整個東土大陸,單單大燕境內,肥沃良田何止千萬畝?這個市場到底有多大?保守估計六千萬兩白銀的規模,全部煉化為赭銀幣,也就是6萬的收益,拋開所有開支,凈利也有兩到三萬赭銀幣。」
「如果在未來三五年內,賺到這麼多的神仙錢,咱們玉虛宗,別說傲視大燕國,怕是在整個東勝神洲,也敢與那第一流的宗派扳扳手腕了吧!」
「但別忘了,這只是將魔法與道法利用在農耕一事之上而已,還有運輸、冶金、土木建設,只要肯花點心思研究,可供開發的市場體量實在太過巨大!若是咱們合作,不論是赭銀幣還是紫金砂,今後可都是數之不盡,用之不竭呀哈哈哈!」
這一番長篇大論,在比利抑揚頓挫聲情並茂的敘述下,將一座由神仙錢堆成的金山描繪的活靈活現,彷彿已出現在了眾修士的眼前。
此時無論是之前表現言辭刻薄的青竹先生,還是坐在首位的楊慎杏,皆是目瞪口呆。史進十分理解他們,任是誰初次聽到比利這宏偉商業計劃,都要被震住。
此時楊家人之中最為淡定的,則是早先已被比利忽悠的服服帖帖的楊傳文。年輕的胖子見自家長輩被自己引薦的魔法師震懾的如此失態,頗有揚眉吐氣之感。
「我說過的!如果投資比利大法師,我們玉虛宗一定能賺大錢!」
「你們還笑話我,說我傻,被外鄉人騙了,你看看人家說的哪有半點虛假,倒是指出來給我瞧瞧嘛!」
楊傳文本是小聲嘀咕,卻越說越激動,眼眶都不由自主地泛紅了。
全場鴉雀無聲,比利似乎很享受震懾全場的成就感,但只有史進看到了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比劃了一個手勢,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啪啪啪」帶頭鼓起了掌。
玉虛宗眾修士還沉浸在比利前一刻的宏偉論述,乍回神間,也情不自禁跟著鼓起了掌。
史進咧嘴一笑,氣氛烘到這個程度,拉投資這個事看來成了!
根據楊傳文酒後透露的情況,整個玉虛宗收入來源都靠二代弟子煉製延年益壽的丹藥,製作驅邪避凶的低階法器,供給大燕一些關係緊密的王公貴族和北部地方上的鄉土豪紳。
名義上是仙家宗族,高來高往,可實際每年的收入不過區區數粒紫金砂的進賬,也就是幾十枚赭銀幣,換成白銀不過幾萬兩。連凡世間一些頂級豪紳的家底都比不了。
而一些真正的頂級宗派,依靠強悍的武力以及和各國皇室緊密的關係,把持了一些蘊含豐富天地靈氣的礦脈和仙藥產區,豢養凡人僕役持續開採。
大宗派內修為高深的修士更多,也可持續不斷產出高級仙丹和上品法寶,既賺世俗王室皇族的白銀黃金,又掙修真界修士的神仙錢。端的是財源廣進。
有了更多的資源,宗派的實力就更強,能夠修鍊有成的修真者就更多,可供售賣的仙家產出也更多。長此以往,良性循環,強者愈強。
以玉虛宗的收入來源,全靠楊家子弟出色的修真天賦才能存活至今。
每個楊家修士在進階時關鍵丹藥都儲備不足,只靠自身修為和大道感悟硬闖天關。竟能積攢如今長老會近二十餘位步入第三境騰雲境的二代弟子,不得不說是祖上積德。
「這就是鄉土間的一個小家族企業,沒見過世面。老師我動動嘴皮子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掏錢來投資我們。你已經可以構思一下,咱們要在哪裡建造山門宗祠了。」
這是比利在出發前和史進信誓旦旦的承諾。史進本有些不屑一顧,如今似是大話成真,心裡也有些小激動。
「那麼,如果我們合作的話,具體該怎麼開展呢。」
終於聽到這句話了,比利的嘴角壓抑不住的笑意蕩漾而出。
「在下與傳文小兄弟數月前相會於武陽城內客棧,一見如故,把酒言歡。」
「而今得見各位玉虛宗真人,只覺諸位的遠見卓識與深明大義深得在下的欽佩。」
「本人與學生史進,本不是醉心追求鐘鳴鼎食之人。僅是為了廣袤的神州大陸空有仙家道法,卻未物盡其用而惋惜,同時也希冀著藉此機會,與玉虛宗各位真人共謀大業。」
「既然是由本人提出的合作提案,自然由我提供具體合夥方式。在下的意見是,咱們共同成立一個的新的門派,廣開山門,招收天資與心性上佳的門徒。由在下傳授錘鍊精神力之冥想法,以及各系法術口訣技巧。」
「新山門所有弟子,不求結金丹得長生,也不修爭勇鬥狠之術法。只以魔法求事功務實,所學所得皆以產出商品或提供服務為最終目的。」
此時,始終與楊傳文一道坐在最末座的楊傳麒突兀開口問道:
「大法師若是希冀著新招收的弟子產出,那新門派的投入周期是否太過長久?小道不懂魔法,不知新弟子需要何種天分多少年的修鍊可以掌握所需法術?」
「在下自幼修習道門呼吸吐納之法,幸得上天垂青賜予青靈之軀,修道之路事半功倍,可至今僅是能使用基礎五行道法。」
史進聽到楊傳麒的話微微一愣,比利在來時特別與他知會,定會有人提出此般類似的問題。此時此刻就需要他這個學生站出來表演一番。
果不其然,比利微笑著伸手虛壓示意在座各位稍安勿躁,隨即向自己的學生使了個眼色。
史進深呼吸一口氣,大踏步邁步走到比利身前,直面玉虛宗各個長老。然後抬起左右兩隻手,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橫放胸前呈搓揉狀。
「發一爾因則浩。」一小句咒語從史進口中吐出,與此同時雙手飛速摩挲。史進全神貫注盯著自己的手掌,感受著身遭四周飛速湧向雙手的火靈氣。
當左手從覆蓋著的右手掌心拿開時,赫然可見一小團球形火焰在掌心緩緩轉動,散發出的高溫炙烤著周邊的空氣,令所有人的視線都有些扭曲。
比利適時開口解釋此番動作的用意:
「我這徒弟天資愚鈍,自明事起修習經典典籍《悟真篇》所記載吐納之術。如今年過十八,依然停留在第一境鳳初境,練氣二層。註定此生此世與大道無緣。」
史進聽著這話,心中瘋狂咒罵比利老頭這瞎話張嘴就來。自己明明去年才從他那獲取《悟真篇》口訣,自己摸索著修習僅一周就感應到身體內的一口先天真氣運轉不休。
當時比利老頭還驚呼自己是個修道天才,雖然起步年歲大了,但日後只要找到正統高階心決,還是有機會邁入金丹大道,追求那一線縹緲天機。
結果今天為了忽悠投資人,硬生生把自己比喻成了個智障。
比利聽不到史進心中所想,接著忽悠道:「修道路途艱難,有天賦邁進修真界的凡人萬里挑一。雖修鍊至精妙境界可突破人之常限,與天同壽,可只有跨入第三境騰雲境,結成金丹,方可順應心意隨意施展五行道法。」
「可魔法不同。高階魔法師無法做到修士一般僅憑自身天道感悟騰雲駕霧,壽命也僅是常人大限的兩三倍。可千人中總能挑出兩三個有資質跨入魔法之路。且只要有名師指引,對法術口訣以及引導手勢熟練掌握,只修習月余的學徒都可以釋放出像模像樣的低級法術。」
「而這,就是我們商業宏圖的基礎。只要有充足的門徒,就代表著擁有充足的生產力,就代表著擁有源源不斷地商品和服務的產出,去換取神仙錢!」
「新門派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做魔法門。既打算奉玉虛宗為門派上宗,也可稱之為玉虛宗魔法門!」
「本人比利,可提供所需一切魔法修行之法及門派運營思路,屆時將作為玉虛宗子門派魔法門第一任門主,為咱們的大計鞠躬盡瘁!」
「不過鄙人師徒畢竟財力薄弱,承擔不起開宗立派的開銷。因此才需要與玉虛宗深度合作。」
「玉虛宗僅需支援在下百枚赭銀幣作為初創資金,再為我們的新門派尋得一處靈氣充沛之地作為山門所在,在下願讓出六成的門派所有權,及最終控制權給諸位真人。日後進行收益分配時,也同樣按照此等比例。」
「為保證我等合作無後顧之憂,本人願與諸位真人簽訂生死契,或是以我歐德羅所侍奉之天主的名義立下約束最嚴苛的神誓。不知諸位真人意下如何?」
比利完整表述完自己的想法后,不再開口,目光在在座的各個道士之間不斷梭巡。
玉虛宗長老會成員此刻都在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而此次會晤的介紹人楊傳文,則大聲地向自己同家族的叔叔伯伯遊說:
「比利大法師絕對是誠心的,如果跟他一起合作還會有什麼理由虧錢?我們如果不抓緊這個機會,被別人搶走可就太可惜了。我和比利大法師把酒言歡之時,親眼見到九連山的太清門差人去邀法師登門做客,被大法師拒絕了。」
寬闊的殿堂中,議論之聲不斷變大,有人支持有人反對,有長老離座大聲闡述自己的理論。
「掌教,我覺得此事不妥,規劃雖好,但不可控的因素實在太多。且我們金庫中所存神仙錢並不充裕。」
「若是一次拿出這麼多赭銀幣,萬一近期傳麒或是其他三代子侄有所突破該如何處置?從第二境突破到第三境可是需要大量仙家丹藥輔助的!」
而被長老提及的楊傳麒,卻是十分贊成比利的意見。
「掌教,各位叔伯,投資生意哪來的十拿九穩?所謂富貴險中求,更何況大法師所提供的意見就小侄看來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漏洞。可行性極高。這可是關係到我們玉虛宗千年大計的宏偉計劃,希望長輩們能仔細斟酌。」
整座大殿亂作一團,所有長老都站起身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自己的意見。唯有坐在最上首的楊慎杏始終一言不發,緊皺著眉頭,不斷用手捋動鬍鬚。
比利此時依然負手站在大廳中央,打量著眾人的亂象,笑容古怪。突然用高八調的嗓音大聲說:
「我明白此事牽連甚廣,諸位真人不必此刻著急做決定,想明白后再給我答覆即可。今日我與學生就此告辭,近期內暫居舞陽城客棧,靜候佳音。」
說完,轉身做抬步離開狀。史進剛準備率先退出大廳,和老師下山,卻突然發現比利面對自己,背對玉虛宗眾人的老臉沖自己擠眉弄眼,十分欠揍可惡。
史進一愣,不知比利老頭是何意,突聞最上首的楊慎杏以丹田靈氣過嗓發音,中氣十足地用話語大聲蓋過場中所有嘈雜。
「我已決定,與大法師合作,就按照大法師的計劃來辦!比利先生,希望你我雙方今後精誠合作,共謀大業!」
史進清晰地看到比利那依然背對著玉虛宗諸長老的老臉充斥著陰謀得逞的奸笑,但在轉身的一剎已換為謙虛恭謹地微笑。
「宗主英明!即日起,在下即為玉虛宗之子門派,魔法門首任門主,願聽從宗主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