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囊中羞澀莫修真
史進就這樣開始了自己在書院做學生的生活。每日凌晨天蒙蒙亮，一宿舍的四個人就慌張起床，急匆匆沖向山谷中央的傳道樓，聽先生講經論道。
負責庚字班課業的是雪頂書院長老會的白鹿真人，暉陽境的大修士，據說已經活了四百五十多歲。這在暉陽境的修士中也算長壽了。
老真人鬚髮盡白，但精神飽滿，神色和藹。他主講的課程以修真經典《參同契》為依據，逐字逐句講解闡述。
史進入門吐納功法來自比利不知從哪獲得的《悟真篇》，雖白鹿真人大部分講課內容對他沒有直接幫助，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觸類旁通也讓他想明白了許多不甚理解的道法真義。
更可貴的是，先生在上課之時經常會隨興而談自己的修道感悟，這可是比書本知識更加寶貴的財富。
「老夫以為，如今的修真界算是走上偏路。修士本追求的是長生大道，修的是自在逍遙。」
「可如今的修士，物慾橫流，利益熏心。修道小有所成即將自己的一身修為視為爭勇鬥狠的憑仗，再以武力拉幫結派，橫槍天才地寶，佔據靈山妙地。」
「此乃走了歧路，將其一身修為根本物化為鬥爭的工具。如何能得大道？如何修得長生？」
「諸君看今時今日的修士，有幾個能如同古時仙人般，逍遙自在於天地之間？望在座諸君能時時反思，不忘修真之初心。」
白須老頭這番話可說到了史進心裡了。他的思想深受比利的影響，基本全盤接受了比利的價值觀。
白鹿真人的言論從一方面來說與比利相同：許多修士都認為境界高的修士打架就一定強，武功就一定高。可比利堅持認為，無論是魔法也好，道法也罷，都只是每個修鍊之人對於天地規則的感悟達到一定程度后帶來的天人效應。
打架鬥法只是自己修為的一種利用方式，而並不是修鍊的根本目的。否則也不會出現那麼多的以弱勝強案例。甚至按照比利的想法，一個訓練有素的凡人殺手是有可能殺死一個騰雲境修士的。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白鹿真人的想法又與比利絕對衝突。他認為一個修士只有道法自然，清靜無為才可證得道果，長生逍遙，而且這才是一個修鍊之人的根本目的。
可比利的想法卻是極端物化魔法與道術，認為必須要盡一切可能發揮其作為人類最高級的工具和生產手段的所有功效。爭勇鬥狠作為戰鬥手段只是落了下乘，促進生產力的提高，甚至是改變所有百姓的生活習慣才是價值的最大體現。
史進覺得白鹿仙人和史進，兩個老師說的都有道理。只不過他還是從心底認可比利的想法。原因很簡單，比利的理念才最終可以讓修士個人也獲得大量錢財，獲得財富自由。
修鍊之途怎能離不開錢？白鹿真人此時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高談闊論仙人的逍遙自在，可如今的史進沒了錢，快要被逼著走火入魔了。
上學要花錢！現在欠了福奇師叔祖一粒紫金砂的學費，師叔祖沒提讓他還，他又怎麼能心安理得的讓師叔祖為他掏這筆學費？福奇自己也需要獲取魔法修鍊與魔法試驗材料，精進造詣，手頭本也沒有更多的余錢。
購買典籍要花錢！學校藏經閣的先生，將一本最便宜的典籍醍醐灌頂到學生腦海中，都需要收取一枚赭銀幣的費用，更不用說地上地下共十六層樓的藏經閣所藏的那些如海般浩瀚的典籍和秘藏。
這對如今渴求知識的史進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看得見吃不著的煎熬。
遠的不說，自己不知道哪天就要進階到琴心境了。史進最想修的琴心境典籍是在北方諸國修真界聲名遠播的修真秘典《道書十二種》。
這是雪頂書院開派祖師爺最推崇的修道典籍，可以說書院對這套典籍的研讀與註釋是整個宗門開宗立派的基礎。
可這道書的原文灌頂就要三枚赭銀幣，更別提還有眾多門派前人長輩所留修道感悟合輯。
想要順順利利從琴心修到騰雲，少說又是十枚赭銀幣的買書錢，約大半個紫金砂。
哪怕不上課，不買書，獨自一人閉關修鍊也要花錢！書院內精進最快，築基最紮實的永遠不是天賦最高的天才，而是最有錢的學生。王公貴族，豪商巨賈的後輩，住得起獨棟小院，買得起各種天材地寶。
畢竟，聞著心寧氣和的龍涎香打坐修鍊，和聞著舍友的汗臭味腳臭味閉目打坐，哪個效率更高些？環境影響足以彌補巨大的天賦差距！
童軒告訴史進，學院內也有一些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是由大燕皇室在境內觀察篩選出來的修鍊天才，送到書院這來培養，日後為官府效力，被稱為官培生。可他們雖然不用自己交學費，但依然要為典籍和日常開銷付費。
史進的舍友秦明就是這種官培生。這些學生日常除了學習修鍊，還會花許多時間在學院內爭取勤工儉學的機會，為書院亦或是為先生們做些照顧仙草靈藥、看顧煉丹爐火等輔助生產的活計。
這樣勉強夠維持這群學生在書院內的開銷，但大大佔據了修鍊悟道的時間。秦明每周都要抽出三個白天的時間呆在書院的煉丹房，雖然他於煉丹一途極具天賦，可也極大耽誤了修鍊進度。
除了日常學習，在書院內與這麼多同學相處，當然不可能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與同伴們的交流溝通更有助於學生的修鍊。
可，交朋友更花錢！鞏固同窗之誼本就是天性逐漸淡漠的修士結交好友的唯一途徑，更是許多志存高遠心思深沉的年輕修士必須要學會的本領。
但呼朋結伴坐而論道，怎能沒有珍饈美酒在旁？誰願意一邊吃西北風一邊聽你乾巴巴地空談大道？
山谷地處偏僻，有錢的學生自然可以花大價錢從最近的臨易城調集美食美酒前來助興。但交通不便，開銷花費可遠比在繁華鬧市享用同等美食更加昂貴。
史進在初步了解了學院內的學習生活后，情不自禁心下暗嘆：囊中羞澀莫修真，腰纏萬貫得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