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反季水果
史進最近有些飄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態發生了變化,或許這樣有些不太好,不過他並不想改。
以自己的身世,在進入書院后白手起家,至今還未到一年的時間。如今不但有了穩定的生意,兜里裝著兩粒紫金砂,腳踏法寶千里靴,腰后還別著上等利器銀月彎刀。
而且自從與熊威的挑戰賽后,自己的聲望在書院內水漲船高。雖然如今依然還是琴心境築基一層的修為,但每日里還是有不少之前從未見過的師兄弟慕名而來,到史進這坐一坐,刻意結交於他。
如今身為聲名赫赫的拳社成員,整日里又迎來送往,與一眾大燕境內最頂尖的修鍊天才、門閥子弟談天說地。這讓他如何能不膨脹?
可突發事故卻總是在人最志得意滿之時發生。
……
那日傍晚上完早課,史進立即趕到梅苑附近的酒肆攤位,打算張羅一下晚上的生意。
夏春秋由於感激史進的引薦,近日來與史進的走動更加頻繁。隔三差五就請史進為其準備上等酒席,並且以極高價支付史進置辦晚宴的成本和酬勞。
而此次酒席更是早早就與史進預定,據稱要招待幾位來頭很大的朋友。與史進交代之時千叮嚀萬囑咐,萬萬要精心籌備,不能有失。
可剛到酒肆地點,史進立即就傻眼了。此前收拾的井井有條的攤位竟然不翼而飛,原地只留下光禿禿的黃土地。桌椅、櫃檯、甚至連原本鋪在地上的羊毛氈全部都不翼而飛。
很明顯,有人刻意在這個關鍵節點給他的生意搗亂,並且還是收到風聲刻意為之。
「誰幹的?」史進的腦海中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此時他腦海中飛速閃過幾個與他有過節之人。萬維、熊威自然是過節最深之人。此外在上次賭約之中,連帶輸錢了的許多師兄弟如今也看史進十分不爽。
再往深處想,就連剛入學之時與黃浩結下的梁子似乎也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可無論始作俑者是誰,都不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今晚的晚宴可如何是好?難道直接與夏皇子商議宴會改期?
不過史進立馬將自己這個想法否掉了。史進也曾接受過夏春秋的邀請參與過幾次經緯社的內部集會,在他們的圈子中,最講究的就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以示自己身份高貴。
夏皇子原本也可以在自己的住所舉辦宴會,可也覺得在露天酒肆對月暢飲,指點江山頗有一番意境。如今酒肆已莫名消失,他這一想法怕是要落空。
當史進慌忙找到夏皇子詢問對策之時,他清晰地看見夏的額頭青筋暴露,面目漲紅,一副從未顯露過的憤怒模樣。
「你知道我今晚將要宴請的是誰嗎?」
夏春秋憤怒地沖史進吼叫道。看的出來他已經在刻意壓抑怒火了,可卻沒有成功。
「西楚近日要與我越國商談開放邊界之事,我今日正要宴請他們太傅的侄兒,在條款細則上提前通氣。若是今夜不能如約相見,影響的可是我們兩個大國的邦交!」憤怒的夏春秋越說越火大,隨後竟忍不住吼了起來。
雖屬無妄之災,但史進也自知理虧,不願這時火上澆油,只想儘快解決這一突髮狀況。遂與夏春秋商議道:「夏皇子莫急,你住處庭院不是挺寬敞的嘛,咱們把宴席設置在那裡如何?我還是存備著好些美酒佳肴的。」
可夏春秋依然正在氣頭之上,不依不饒地繼續斥責著史進:「我既已與客人說定,哪有臨時更改地點的道理!這讓貴客如何看待我出爾反爾的行徑?虧我如此信任於你,沒想到你竟無能到連這點小事都會搞砸,我竟還一直介紹各國貴族後代給你認識…」
史進抹了一把濺了一臉的吐沫星子,心卻越來越寒。
他以為,自己已經和夏春秋結成為好友。殊不知在皇子往日的客氣與熱絡之下,依然只是將他視為手下辦事之人。
此段時日逐漸膨脹的自尊心如同泡沫般,「噗」一聲炸掉了。史進多麼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不再呆在這任由侮辱。可理智告訴他,今晚若是不幫夏春秋解決掉麻煩,今後恐怕又會多一個敵人,還是有錢有勢的那一種。
冷靜下來!快思考對策!史進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受夏春秋狂躁的情緒影響,飛快轉動大腦理清整件事的脈絡。
夏皇子大怒,無非是擔心由於臨時換場地而引發貴客的輕視與不滿。但如今酒肆已被夷為平地,不換場地晚宴勢必無法按時舉行。因此現在首要任務是為改變酒席場地找到一個不容置疑的理由。
夏春秋見史進不說話,認為他已經自暴自棄,不再為自己做打算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以左手食指直接頂著史進的眉心大吼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如今你打算如何收場?」
「西瓜,甜瓜,桃、杏,那位貴客喜歡哪樣?」史進卻突然問出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
夏春秋以為聽錯了,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那位貴客喜歡夏天裡的哪一種水果?」
夏春秋怒極反笑。「你莫不是已經得了失心瘋?如今已經立秋了,你還在意夏天的水果作甚?」
史進依然不動聲色,只是冷靜地解釋道:「我已經想到問題的解決辦法了。」
……
當晚,夏春秋依然還是帶著自己的客人來到住所赴宴。而史進則提前來到他的院落布置準備。剛準備好,就聽到院落外傳來了腳步聲。
「春秋殿下,你可是與我說好要帶我去你那朋友的酒肆對月飲酒,欣賞夜景的。可怎的突然就改成了你的寓所?難不成還有人敢放你大越皇子的鴿子?」一陣尖利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史進猜測應是夏春秋今晚的客人。
「那倒不是。只不過我突發奇想,想要在小院內準備一些稀罕物件招待公子,還望公子見諒。」夏春秋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幾位客人走進了自己的院落。
此時史進已在小心打量幾位陌生人,居中的一位年輕公子尖耳猴腮,面目十分可憎。但夏春秋以一國皇子身份竟然主動在前頭領路,似是以來客為尊。
「哦?那我拭目以待。」那年輕人聽聞果然興緻勃勃的樣子,似是對今晚的宴席有了期待。
史進卡著點將吃食與美酒從時空戒中取出擺盤上桌,此時菜肴依然溫熱,陣陣香氣在空中傳播著。可坐在桌上之人統統身份顯貴,再精緻的菜肴都見識過,自然不以為意。
不過年輕公子還是恭維了幾句,在這偏遠的山谷中竟能置辦如此一桌酒席,的確是夏皇子辦法多。
史進並未上桌吃飯,今天僅以陪侍身份幫忙端茶倒酒,傳菜上桌。若是以往他心裡還會有些不舒服,可今天已是對夏春秋失望透頂,自然不在意這點小事。只待今晚幫夏春秋將晚宴圓滿落幕,今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酒過三巡,這貴客又以尖利的嗓音說道:「今晚好酒美則美矣,可遠遠說不上稀罕。難道春秋殿下竟如此看輕我等,承諾過的言語不作數嗎?」
語氣似還是酒桌上的虛與委蛇,可說出的話竟像刀子般直插夏春秋。史進在一旁看出點門道來,如今貴客公子與夏春秋各自代表身後的一國顯赫勢力,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不僅僅只是代表自己。
難怪夏春秋如此緊張今晚的晚宴,甚至在得知出了紕漏之後會如此失態。
「公子莫急,我準備的稀罕吃食本就是餐后甜點。」夏春秋先是客氣地與客人打個招呼,隨後向史進使了個眼色。史進明白這是讓他把準備的說法端上來,不由得有些緊張。
能不能安然的把今晚糊弄過去,就看這兩分鐘了。
史進轉身進屋,片刻后,就捧著一個大餐盤走了出來。只見餐盤上光芒四射,如同一個燈罩置於其上。
待史進將餐盤端上桌,包括夏春秋的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著光源是什麼。只有史進明白這其實是他所使用的魔法光屏障,此時使用出來只是故弄玄虛的障眼法而已。
「這是何物?似乎不是道法顯現?」年輕公子率先開口道,問向此間主人夏春秋。
夏皇子其實也並不知曉史進如何將這無源之光置於餐盤之上,只得按照史進先前交代話語說道:「是否是道法不重要,這隻不過是保鮮事物的小手段罷了。最重要的是內里之物。我聽聞公子素來愛吃甜杏,我特地命人準備了甜杏、蜜桃等瓜果作為我們餐后甜點。」
史進連忙撤去盤子之上的光屏障,果然擺了滿滿一大盤的瓜果,其中飽滿圓潤的黃杏最多。
可誰知年輕公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隨後面色立即陰沉了起來,冷冷地望向夏春秋。
「無非只是些普通水果,何來稀罕之說?竟還用如此手段去刻意包裝。難道皇子只是為了處心積慮戲耍我等,看我們出醜嘛?難道這便是大越的待客之道嗎?」
連續三問句,句句誅心。夏春秋作為東道主都不由自主地手心冒汗。不過他也是見過大世面之人,依然還是按照先前史進交代的言論與客人介紹道:
「我怎會如此輕怠貴客。公子所言未錯,這的確是普通水果,不過卻是『夏天』的普通水果!」
夏皇子講那「夏天」二字咬的極重,生怕別人聽不明白。
一句話,點醒了所有人。能坐在這桌上的都不愚鈍,自然都發現了關鍵所在。
如今已近立秋,哪來的夏天瓜果?年輕公子似乎不敢置信,連忙抓起盤中的黃杏,一口下去汁水四溢,滿口果香。果然與三月前的水果一模一樣。
果然是稀罕之物!杏本是尋常水果,鄉野村婦都可在夏天隨意採摘些許供田間勞作的家人解渴降暑。但若想將新鮮水果保存三個月,卻近乎逆天行事。就算採摘下來置於宮廷冰窖之中,也難以保存如此鮮活的口感。
夏春秋很享受來客們震驚的表情,繼續解釋道:「這便是我臨時換場地的原因所在了。我這好友有些玄妙手段,可在這餐盤中布置秘傳禁制用以保鮮食物。但可惜這果盤是夏天之時在我這院落內封存,若是帶到其他地方難免會損毀禁制,破損內里封存瓜果。
我本並未想到以此果盤招呼大家,可臨時得知公子在炎炎夏日最好這一口甜杏,於是我臨時改主意,帶大家來回味盛夏時節的滋味。」
夏春秋此番話說的得意洋洋。史進這一手的確是給他長臉,不但彌補了臨時改換地點的過失,甚至還小小地震驚了來客。畢竟對他們這些身份顯赫之人來說,任是何等美食都不能打動他們絲毫,唯有品鑒一二稀罕之物,才能讓他們重撿飲食的樂趣。
這果盤自然是史進在夏季之時大量囤積在時空戒之內的水果,試圖在冬季拿出來以反季仙果的噱頭大賺一筆。以神器的威能,如今取出自然還保持當日的鮮嫩。
史進看著在座各人的驚嘆神色,小心翼翼地抹了把臉。今天這關算是糊弄過去了。
只不過在他的內心,也不再將夏春秋視為可交心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