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真相
縱然沐罡賢平日里做人嚴肅剛正，說話做事從來都是嚴謹審慎，可此話一出，史進卻也覺得他是有些浮誇了。
如今大燕境內的修真門派，修為能達第三境騰雲境已經是各門派的中流砥柱。無論是以楊家為根基的玉虛宗，還是雪頂書院，真正掌權的長老會都是由騰雲境修士擔任。
凡俗中人見到的高來高往的修士，往往都是第三境。若是修為再高一境，凡夫俗子的肉眼就無法追蹤仙人蹤跡了。
而一個仙家門派，若是只有騰雲境而沒有暉陽境的大修士，則必然會被認為是不入流的門派。此境界的修真者在與人交流之時，往往會被尊稱一聲「上仙」，他們可隨意調用天地元氣為己用，與人鬥法不會出現入不敷出，體內靈氣不濟的問題。
而雪頂書院，如今明面上正是依靠掌教雪隱上仙，才可穩壓夙敵，以傳道育仙的書院模式立足大燕，無虞被外敵惦記。
但整個修真界都傳說，修士的修為極限遠遠不止第四境。所有人都知道，在整片東土大陸隱秘不可知之地還存在著一些壽命可達千年光陰的第五境的真仙。可是他們出生的年月已太過遙遠，後輩又無人敢犯尊者諱。
於是他們的姓名、出身、法號都已無從查證，好似傳說故事一般，只活在各大門派口口相傳之中。
而今日，沐罡賢竟說自己若再次追查下去，乾元真仙都護不住自己，那豈不是說密謀算計自己的人，至少也是乾元境的大仙人？
史進對此嗤之以鼻。自己何等身份，怎至於讓大修士如此惦記？怕是打個噴嚏自己就要肝腸寸斷了。
但他也明白，沐罡賢一定是已經掌握到了什麼證據，否則不會如此信誓旦旦地大放厥詞。
「師兄，我就算不打算追查，但至少也該知道到底是誰在對我的小命打主意吧？若是只顧閉著眼得過且過，怕是下次再出什麼事我依然是毫無防備呀！」
史進不死心，依然勸說著沐罡賢，「你到底知道了什麼，索性都告訴我，否則我就算死，都不瞑目。」
好奇折磨人，史進此刻都說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害怕生命安危，還是只是內心蓬勃生長的好奇心促使他探尋真相。
沐罡賢想了想，也想明白了。此事歸根結底也是由史進而來，自己一味地遮掩蹤跡對自己、對史進都沒有好處，於是反問道：「你如今知道些什麼了？」
史進將巴申所言，一五一十敘述給沐罡賢聽，他聽完后臉色更加陰沉。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
「你也知道，學務掌管書院內所有社團的人員登記與日常管理。當日我向你宣布喵嗚的挑戰決定，雖並未見到本人，但消息是從學務下達的。我不疑有他，畢竟經常會有人代為報名。你自己當初入社之時就是由臧公子替你報名的，你是知道的。」
史進看了看身旁的臧公子，點了點頭。
「我雖不知道苗鄔到底是第幾個前去學務處報名的，但是到挑戰當天，在比試之前，我曾與他交代過挑戰失敗與成功之後各需要做哪些安排，可他都不知道你史進到底在拳社內排名第幾。
這可完全不像是一個想要通過挑戰賽進入拳社之人的樣子，當時我便心生疑惑。比賽之時他不顧比賽結果，痛下殺手的舉措更加堅定了我的猜測，這個人並不是為了加入拳社而來。
長老聽證會之後，我為了證實我的判斷，曾想要去尋苗鄔的屍體探查一番看有無線索。可竟無跡可尋，只有後勤處交好的先生告知於我，在他身死當日，屍身就被極快的處理掉了！」
史進聽到這，忍不住打斷他道：「是被誰處理掉了？是後勤處的人嗎？」史進有此懷疑，自然是因為當日在長老聽證會之上後勤處的樂君之人對他滿含敵意出言不遜。
雖不知道原由，但若果真是他是串通萬聖閣的人加害於自己，於情於理都說得通。
可誰知沐罡賢卻搖了搖頭，緩緩吐出一句話：「不是後勤處，是學務。」
史進大為驚詫。雖然巴申與沐罡賢都曾或明或暗表示過，苗鄔挑戰史進一事是由學務一手促成，可史進卻始終認為那是他人藉由學務的名義進行的操作。
原因很簡單，金輪真人在長老聽證會之時，可是無條件支持金珠真人，最終幫助史進安然脫身的。
「這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錯了，金輪真人掌管的學務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史進情不自禁之下，脫口而出。
沐罡賢深深看了他一眼，回應道：「你既然知道金輪真人執掌學務處，那就不可能不知道金家在雪頂書院滲透有多深，隱藏在幕後的勢力有多強。這正是我先前所言，即使有乾元真仙也護不了你周全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為何長老聽證會他會替我開脫？當日你在場，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史進試圖以事實來說服沐罡賢。
可沐罡賢卻沒頭沒尾回應了一句：「你可知我這拳社社長在書院里，大小事務應該直接向誰負責？」
史進困惑地回答：「學務？」
但臧仁傑卻立即糾正了他的回答。「是掌教！正是有掌教的大力支持我們拳社才可以改制，並蓬勃發展！」
沐罡賢未理會主動搭腔的臧仁傑，繼續沖著史進問道：「你又知道為何掌教在聽證會當日，以『按下不提，他日再議』結束會議？」
「莫非掌教曾與你言明原因？」史進順著沐罡賢的話好奇問道。
「雖未明言，但在事後找我了解情況之時，我透過他的態度隱約感覺到掌教大人對你這件事也頗感蹊蹺。不過由於並不是火燒眉毛的大事，因此他的態度是先將你置於明面之上，看幕後之人是否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沐罡賢細細闡述著，頓了頓后又補充道：「在我看來，陳鯀與樂君二位真人對你的態度才屬人之常情。若我站在他們的立場，也定會將你治罪，以儆效尤。
而金家兩位真人身居高位，對這等怪異之事竟如出一轍的態度曖昧。據我推測，極有可能正是他們金家在推動整件事情的發展，因此才在聽證會上惺惺作態，用以掩人耳目，以防掌教大人對他們生疑！
雖我不知道是何原因金家會對你至此，但史進你要知道，若不是掌教尚有與金家在書院明面上的力量尚有抗衡之勢，你怕是早已被金家隨意玩弄於股掌之中了！」
沐罡賢一番話有理有據，也與種種跡象相契合，史進很難不相信他。此時的他後背汗水涔涔流淌，早已打濕了身上所穿衣衫。
金珠真人為史進開脫的理由可以理解成為看在比利的情分上照顧他，難道金輪不只是因為胞族之情才力挺金珠？
沐罡賢並不知曉金珠真人對史進保護有加的真實原因，自然認為是整個金家態度一致對他有所圖謀，從而才會認為史進繼續追查下去會極為危險。
「你莫要再在此事繼續糾結，目前掌教大人已將目光放在書院內的這些小動作之上，金家人不敢輕舉妄動。
你若佯裝不知，如往常般生活修鍊反而最為安全。可若是你讓金家人得知你已懷疑到他們頭上，那他們一定會不管不顧先將你除掉！」
交談的最後，沐罡賢再次給出他誠懇的意見。史進聽著連連點頭，以示贊同。
……
縱然史進已打定主意不在苗鄔身死事件上多做調查，但他依然對金輪謀算自己的原因再三揣測。
他心中已有了一個猜想，可卻無法證實。於是這日晚間，他主動上門去尋找夏春秋。
「夏皇子，前些時日我告訴你的那幾個基礎魔法，你可掌握了？」一進門，史進就詢問夏春秋的修鍊進度。
提到感興趣的事情，夏皇子也興緻頗高。「風刃術與冰凍術進境頗快，如今十次釋放有八九次能成功。可其他幾系魔法卻進境甚微，也不知是我未得其法，還是天生與那魔法元素不親和的緣故。」
史進接話道：「這倒是不用急，慢慢修習，區區基礎魔法自然難不倒你。可我近日魔法學進境甚微，心中略為焦急。福奇博士過世了，比利老師也不知身在何處，如今根本無人教導我們修習魔法。
但若是就此放棄魔法修鍊一途又極為可惜。相信你也發現了，在我們境界未達到騰雲境之前，初級魔法比之低階道法可好用太多了！」
這一番話果然影響到了夏皇子的心境，也情不自禁開口說道：「的確是如此。我們該如何是好？」
「夏皇子莫急，我有一個辦法。」史進見夏春秋入了套，心中微喜，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說道，「福奇博士雖不在人世了，但他應該遺留下一些記載咒語與手勢的魔法書。
只要咱們能獲取得到他的遺物，自然可以在自行研究精進魔法學造詣。可惜我人微言輕，探尋至今竟根本不知道福奇博士逝世之後誰將他的遺物收繳一空。因此夏師兄若有辦法，還勞煩師兄探查探查。這樣咱們也好繼續修習。」
夏春秋盤算著史進的話倒也在理，自然認為這是小事一樁，怕胸脯滿口答應下來。
……
史進這些時日思慮很多。他自己身為史家村土生土長的山村青年，到底有何秘密值得金輪覬覦？自己身上唯一會引起他人歹意的，無非就是深藍傳承之物時空戒以及深藍獨有的冥想之術。
若是為此遭受金輪的盤算，特地勾結萬聖閣之人對他痛下殺手，那他一定也不會放過福奇的遺物，將其所有物件全部拿去細細盤查。
畢竟除了比利之外無人知曉時空戒在自己手中，金輪若是圖謀時空戒，福奇、比利、自己，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日午間，正在酒肆開張做生意的史進見著愁眉苦臉的夏春秋來尋自己，心中一動，自己的猜測今日總算可以驗證真偽了。
「我托書院內關係親近的先生幫我輾轉打聽了兩日有餘，竟得知福奇教授當時遺物在被後勤處整理一空后，竟被那學務處的金輪真人給帶走了，說是他對魔法學也頗感興趣，想要研究研究。誒，你說他一個騰雲境的大修士，難道還能半路改弦易轍不成？真是令我想不通！」
夏春秋一見著史進就大吐苦水。史進臉色同樣陰沉，不過他倒不是因為沒找到魔法書的緣故。
他此刻已近確認，金輪明知自己與深藍傳承有關，在福奇身死，比利外逃的情況下，自己自然是他唯一的目標！難怪他竟想指示苗鄔殺害自己，這樣就可再次故技重施，將自己所有遺物收繳過去，探查一番。
此時已是深秋，酒肆所在的小院前後通風極為涼爽，可史進卻如同身處三伏天之時，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