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九宮格
大概是節目過於精彩，安安他們的表演被安排壓軸。
所以，在的盧帶來一場別開生面的物理課之後，幼兒園文藝匯演環節就算結束了。
接下來的，是頒獎環節。
出於對小朋友們的鼓勵，所有參加表演的孩子都拿到了一張獎狀，從這些獎項的名字上，顧長生能感受到祖國園丁們對孩子們的深深愛意。
「扮樹最像獎」，「聲音響亮獎」，「謝幕姿勢最優雅獎」，「搬道具最積極獎」……
相比之下，安安的「最佳主角」獎，以及的盧的「最佳配角」獎，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顧長生滿面笑容，在周圍家長的恭維聲中漸漸迷失了自我。
小姑娘憑藉完美的道法征服了所有觀眾。
而的盧憑藉一手浮力學在曹沖稱象中的應用，也給家長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外，它豬鼻子插蔥——裝象的創意，也屬實驚艷了不少人。
沒多久，安安和的盧上台領獎了。
小姑娘捧著獎狀，眼睛開心地迷成了一條縫，而的盧則是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盡顯學霸風範。
這時，顧長生的聲音傳到了台上。
「安安！的盧！往這兒看！」
「的盧不要推你的眼鏡了！你個憨貨，把臉都擋住了！回去給你換一副靈金眼鏡，焊你臉上！安安不用動，保持現在這個表情就好，誒，真乖！」
「來來來看我！一二三，茄子~」
舞台下方，顧長生化身攝像師，連聲指揮，不斷按下快門。
「咔嚓，咔嚓，咔嚓」。
滿意地點了點頭，顧長生低頭查看著相片，心情大好。
這時，一位老師面上帶著尷尬的笑容，猶豫了很久，還是對著顧長生開口出聲了。
「這位家長，麻煩您往後靠一點，不要太心急了。我們幼兒園有專業的攝影師，每個小朋友之後都會拿到相冊的。」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外婆非要我多拍幾張照片，我也是沒辦法，這就走！這就走。」
顧長生訕笑著解釋了兩句，不著痕迹地把鍋甩給了胡來道姑，然後邁開腿向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拿出手機，點開聊天軟體，他輕輕點擊胡來道姑和王無敵的頭像，顧長生一股腦把剛剛的照片全部發送了過去。
配文是：「安安和的盧畢業啦！」
想了想，他又點開了書誠和李玄安的私聊，把照片又發了過去。
配文是：「沒啥意思，就給你們看看孩子。」
片刻過後，他坐回了座位，宋清歡一把搶過手機，兩個人腦袋湊在一起，開始挑選了起來。
「我覺得這張好！」
顧長生有些興奮地出聲，選定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安安拿著一張獎狀，站在舞台上笑得肆意而暢快。她看向鏡頭舉起了大拇指，眼中的光璀璨耀眼，可愛又自信，還帶著一點小朋友的不可一世。
清歡點了點頭，充分表達了對這張照片的肯定：「我也覺得這張拍得好，這張入選！」
翻了幾頁，她繼續說道：「這張也不錯，的盧的表情恰到好處哦。」
顧長生聞言湊過去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是一張劇照，出自顧長生的抓拍。
照片里，的盧風度翩翩，用手指著黑板上的物理公式。它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副循循善誘的表情。
小夫妻兩人交頭接耳，湊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最後卻只湊出來七張照片。
「還差兩張啊……這怎麼辦啊。」宋清歡皺著好看的眉頭，有些發愁了起來，表情很是認真。
顧長生看著她，微微有些出神。
這一刻，在清歡身上，顧長生看不到修行者的出塵，能找到的，只有被生活觸動的情緒。
不過，這樣的清歡，美極了。
「你發什麼呆啊！」看顧長生愣住了，宋清歡輕輕戳了戳他，出聲提醒。
顧長生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答：「沒有沒有，不用再挑了，等下還要拍照的。」
宋清歡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多問。
這時，小朋友們的頒獎結束了，負責主持的老師再次走上舞台。
「接下來呢，是玉清幼兒園的優秀畢業生頒獎儀式！」
頓了頓，老師繼續說道：「在頒獎過後，也會有學生家長致辭，向大家分享教育理念。希望小朋友們在畢業之後，能在修行和學習上越發精進。」
家長們紛紛提起了神。
雖然知道這個獎項輪不到自家孩子，不過學習一下優秀教育經驗也是好的嘛。
隨後，老師開口，微微提高了些音量：「獲得『滿腹經綸』獎的優秀畢業生是！」
台下，顧長生整了整儀錶，理了理衣服，開始調整自己的表情。
「的盧！」
隨著老師的聲音，顧長生輕輕一拉宋清歡，兩個人站起身來，向四周鞠躬示意。
……
「長生，怎麼辦啊，幼兒園沒提前通知啊……完全不知道要分享經驗啊。」
面上笑容有些尷尬，宋清歡嘴巴沒動，哼哼著出聲，聲音中微微有些著急。
然後，她就看見身邊的狗男人從兜里掏出了一張演講稿。
……
@#￥%*！
在宋清歡想殺人的眼神中，顧長生微笑著走了出去，邁步上了舞台。
上次接孩子回家，潘老師特意說了這件事情，顧長生已經準備這張演講稿很久了。
他甚至找了很多人來潤色，這篇稿子從演講結構，到遣詞造句，再到引經據典，都堪稱無懈可擊。
走上舞台，顧長生清了清嗓子，環視四周，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之久。
台下本來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可在這短暫的沉默過後，變得鴉雀無聲，所有家長的注意力都擊中到了顧長生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顧長生緩緩開口。
「你這個年紀，怎麼睡得著的！」
義正嚴詞，憂心忡忡。喚人深思，振聾發聵。
隨後，顧長生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在他的故事裡，的盧勤奮，上進，對自己一直有著嚴苛的要求。
「我家的盧雖然天資高，但是它努力啊！你們見過凌晨四點的玉清宮么？的盧每天都能看得到！」
……
舞台一側，小姑娘臉上寫著大大的問號。
她轉頭看向一旁，對著的盧出聲詢問，聲音里滿是疑惑：「豬豬，長生叔叔說的，是你么……」
的盧一臉懵逼，搖了搖頭。
側耳聽了一會兒，安安越發疑惑了，皺著眉頭拍了拍的盧的腦袋：「豬豬，你老實說，是不是偷偷學習了呀？這樣不好哦……」
的盧萬萬沒想到，顧長生來了這麼一手。想破了聰明的小腦袋瓜，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凌晨四點……它倒是會起夜去上廁所，但是顧長生這麼說好像不太對勁啊……
最後，它只能一臉懵逼地看向安安，露出茫然的表情，表示自己是被冤枉的。
……
而在台上，顧長生的演講也臨近尾聲。在一句經典的雞血式結尾后，他微微彎腰行禮，走下了舞台。
禮堂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所有的家長都皺起了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片刻過後，掌聲雷動。
在家長們崇拜的眼神中，顧長生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向著四面八方再次鞠躬后，坐了下來。
然後，他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清歡，你聽我解釋。」
……
宋清歡臉上也是笑意盈盈，向著周圍的家長點頭示意。然而，她的右手卻隱晦地托在顧長生腰間，毫不留情地擰了好幾圈。
臉上笑容不改，宋清歡也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語氣雖然和善，可顧長生卻有些不寒而慄。
「你編吧，我聽著。」
……
優秀畢業生家長顧長生反應很快，他沒有說什麼拙劣的借口，而是忍痛從兜里拿出另一份演講稿，遞給了宋清歡。
宋清歡眯著眼睛接了過來，看著這份全新的稿子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這時，台上的主持人再次出聲，為她解決了疑惑。
「感謝的盧家長的精彩演講！接下來要頒發的，是『武德充沛獎』！獲獎的小朋友是——」
短暫停頓賣了個關子后，主持人大聲說道：「是王安安小朋友！」
顧長生宋清歡兩口子梅開二度，再次站起身來。
隨後，顧長生輕輕戳了戳自己老婆，示意她上去分享育兒經驗了。
宋清歡有些懵地站上了台。
感受著家長們羨慕的眼光，宋清歡定了定神，打開了顧長生的為她準備的稿子。
「我接受孩子的平庸，允許孩子在一些地方一事無成。」
輕輕念出這句話之後，宋清歡的眼神軟了下來。她看向台下的顧長生，展顏一笑。
在做算數題方面，安安是個笨小孩。可她同時也是個很敏感的小朋友。
很多時候，小姑娘對自己學習差，是有些自卑的。
宋清歡原本還擔心，顧長生的稿子會像之前那篇一樣，一直強調努力的重要性。
不過還好，顧長生還算心細。
「世界大多數人是平庸的，我們家小姑娘修行天賦優異，但是對學習一竅不通。」
宋清歡繼續開口，語氣很是真摯。
「所有科目里，安安只有語文能勉強及格，接下來幼升小考試，她的文考分數應該也不會高，可能去不了一個很好的學校。」
台下的家長都皺著眉頭，聽得很是認真。
宋清歡隨手丟開稿子，繼續說著自己內心的想法。
「安安之前問過我，如果將來去烤地瓜了怎麼辦。我告訴她，地瓜烤好了，我也會為她驕傲。」
台下傳來陣陣笑聲，不過其中並沒有惡意。
宋清歡也莞爾一笑，繼續說道：「我真是這麼想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烤地瓜並不是一個職業，而是快樂的象徵。」
「我們家小朋友的問題，其實有一層潛在的含義：平凡卻快樂的人生，是可以被接受的么？」
顧長生看著台上的宋清歡，笑著豎起了大拇指，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是可以的。畢竟平庸才是常態，芸芸眾生才是大多數，平凡卻快樂的生活不可多得。」
宋清歡並沒有說多久，笑著揮了揮手，就準備下台了。
這時，台下傳來一個家長的聲音：「那您孩子如果長大了還是想去烤地瓜呢？」
家長們又笑了起來，禮堂里的氣氛很是輕鬆。
正準備下台的宋清歡停下腳步，回到了麥克風前。
她笑著看向觀眾，聲音很是堅定：「那我一定每天都去買她烤的地瓜。」
說完之後，宋清歡放下麥克風，有些雀躍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家長們猶豫片刻后，掌聲漸漸響起，從稀稀拉拉變得一片雷動。
顧長生伸出手摟住宋清歡，眼中滿是笑意。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什麼一樣，低下頭湊到宋清歡耳邊，輕聲問道：「剛剛不是少兩張照片么，嘿嘿，再加上我們的照片不就完美了么。」
隨後，顧長生掏出手機，仔細挑選了很久，最後選了一張照片出來。
照片上，宋清歡站在麥克風前，臉上的笑容真摯而自信，美極了。
宋清歡也幫他選了一張照片出來，終於湊夠了九張。
兩個人並沒有選擇什麼華麗的文案，只是簡簡單單配文：小朋友們畢業啦~
文字下面，是圖片組成的九宮格。
安安佔據c位，璀璨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眼中的光芒滿是童真，宛若星海。
「不行！刪掉重發！」
顧長生正看著照片傻笑，身邊的清歡卻重重戳了他一下，語氣有些不開心。
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顧長生有個優點，就是能認清形勢。
沒有絲毫猶豫，他刪掉了朋友圈，然後看向老婆，等待著下一步的指示。
宋清歡拿過他的手機，認認真真編輯了一番，然後點擊發送。
顧長生皺起眉頭，發現文案一個字都沒改，圖片也還是那幾張，只是順序換了換。
宋清歡皺著眉頭，目光並沒有放在顧長生身上，卻在小聲地嘟嘟囔囔。
「離那麼遠幹什麼，我要和你挨著。」
顧長生重新低下頭，發現自己的照片旁邊，是宋清歡的笑臉。
他不由得笑出了聲，戳了戳宋清歡的臉，然後把她的手牢牢抓在了自己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