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惡報
「這……熟了嗎?」
「嗯,差不多七分熟吧。有內味兒了。」
照徹黑夜的刺眼雷光熄滅之後,舒鳧和鄔堯的人身一起降落到地面上,圍繞著面目全非、抽搐不止的受害者——齊玉軒,一本正經地仔細觀察,並且時不時發表學術討論。
至於其他兩人,林小梅由於距離太近且措手不及,也被捲入其中,伏在地上昏迷不醒。葉書生距離較遠,再加上身為體修,因此毫髮無傷,只是衣袍被雷電燎著了一個角。
舒鳧感嘆:「我合理懷疑,這世上真的有報應。」
「我看沒有。」
鄔堯翻了個白眼,「否則,柳笑這白斬雞騙人無數,怎會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鄔堯,話不能亂講。我幾時騙過你了?」
柳如漪不服氣地抻直雞脖子,「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女子,是你當年修為不到家,連我的真身都無法看穿,就一廂情願地情根深種。況且,我發覺你對我有意之後,不是明確拒絕了么?」
他黑豆般的小眼珠轉了一轉,幽幽嘆道:「唉,怪只怪你的『有意』太過模糊,如我這般心思靈敏,也花了大半年才察覺。」
舒鳧:「……」
看來這位巫妖王不僅是純情直男,還是個悶騷,可以收拾收拾去拍一部《好想急死你》。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個直男,無法像白少爺一樣說彎就彎。
「你還有臉提?說什麼修為不到家,本座那是不願唐突,才沒有貿然查探你的真身!」
鄔堯一看見柳如漪就來氣,瞳孔緩慢收攏成一線,顯露出金色蛇瞳本相,「你——你若無心欺瞞,光是穿羅綺、戴珠翠也就罷了,為何還要……還要……」
舒鳧:「……還要戴假胸?」
鄔堯的臉色越發青翠:「不錯!」
柳如漪理直氣壯:「胸小撐不起衣服啊!你自己喜歡大胸看走了眼,怪我咯?」
鄔堯:「誰喜歡大……?!本座只是以為,你那麼……那麼……定是女子無誤!誰知你連胸都是假的!!!」
舒鳧:「…………」
我做錯了什麼,要在這裡旁聽兩個老直男的感情糾紛,還是陳年冤孽那種?
葉書生在旁聽了個一知半解,深感這一雞一蛇的話題恐怖如斯,自己難以介入,便轉過頭去看焦香撲鼻的齊玉軒。
「這……莫不是那位麒麟兒,深得長老看重的齊公子?」
他一手摸著後腦勺,有點不敢認,「我記得,天璣長老遣弟子來瞧過他幾次,似乎早已相中,只等他入門了。」
舒鳧點點頭:「是啊。不過現在已經熟了。」
她話音未落,便只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難以名狀的刺耳尖叫,好像長指甲刮過黑板,又像徒手掰開泡沫塑料:
「玉軒!!!玉軒,玉軒你怎麼了?!!」
不用說,自然是方晚晴趕到了。
她一眼看見齊玉軒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當下目眥欲裂,劈手就是一個火球擲向舒鳧面門。
「姜若水,你對玉軒做了什麼?!」
方晚晴重活一世,堪稱機關算盡、心如鐵石,但對於齊玉軒這個百依百順的優質男友,到底還是有幾分真情。男友生死不明,而且乍一看已經熟了,她的驚駭也是發自真心。
舒鳧一偏頭輕巧避開,忍笑道:「方小姐,你仔細看看。我一個劍修,哪裡製造得出這種效果?」
「什麼劍修,你明明是個法……」
方晚晴一時間口不擇言,隨即反應過來,硬生生地改口道:「你是劍修,就不會用法術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一路走來,方晚晴每一步都算計得太過精確,舒鳧心中早有懷疑。如今她嘴上這麼一滑,更是讓舒鳧篤信自己猜測無誤——方晚晴與她一樣,都了解「原著中的姜若水」。
而且,方晚晴似乎比她更為了解。
可能性有三種:方晚晴這個人,要麼是自帶系統或外掛的穿越者,要麼是過目不忘的骨灰級原著粉絲,要麼是土著重生。
舒鳧略一思忖,平淡自然地隨口問道:「方小姐,我知道一位高人姓馬,名叫馬克思,你聽說過嗎?」
方晚晴:「……什麼?莫非是說衡山馬家?你突然提起他們做什麼?」
舒鳧:「沒什麼。」
ok,她是重生的。
看她一出手就是殺招,多半是在原著結局后重生,親眼目睹了齊玉軒和姜若水終成眷屬,而自己滿盤皆輸,處境凄涼,就連親生的兒子都要管別人叫娘。
這樣的方晚晴重來一次,光是為了出「前世」那一口惡氣,也不會輕易放過姜若水。
遺憾的是,方晚晴以為自己拿了「白月光重生逆襲」劇本,而舒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燒劇本。
無論是虐文女主苦盡甘來,還是重生女配大殺四方,只要搞到她頭上,她都照燒不誤。
原因?
因為爽啊!
舒鳧也不與方晚晴多費口舌,用足尖點了點倒地不起的齊玉軒,語氣輕鬆愉快:「方小姐,你這引雷符質量不錯,效果拔群啊。上哪兒買的?給我也整一個唄。」
「你……」
方晚晴還沒來得及發作,地上的齊玉軒又是一陣劇烈痙攣,忽然將頭一偏,「哇」地嘔出一口黑血。
這下方晚晴徹底慌了手腳,顧不上興師問罪,急忙趕上前為他查看傷勢:「玉軒,你怎麼樣?」
她煞費苦心,殫精竭慮,就為了引這道天雷劈情敵,將危險掐滅在萌芽階段。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把情郎給劈了!
幸好她修為有限,即使藉助了懷古真人的引雷符,威力也不過金丹期左右,還不至於一招劈死一個天賦絕佳的築基劍修。換了練氣期的姜若水,只怕這會兒不僅是焦香撲鼻,整個人都給劈成串串香了。
方晚晴家世不凡,一向受到懷古真人蔭庇,自然少不了各種靈丹妙藥。一瓶瓶仙丹、玉露不要錢似的灌下去,齊玉軒通體靈光流轉,受損的經脈和焦黑的皮肉逐漸開始癒合。
不過,根據舒鳧目測,這些靈藥治標不治本,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齊玉軒都只能頂著這副焦屍造型見人了。
他終於得償所願,成為了人群中最耀眼的那顆新星。
更凄慘的是,這一記天雷對他全身經脈損傷不小,直到傷勢痊癒為止,他的修為也會停滯不前,毫無寸進。
如今舒鳧只是練氣圓滿,有孤光劍在手,劍氣就已經能與他五五開。等齊玉軒恢復如常,她一日千里,進境飛快,完全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打。
龍傲天男主齊玉軒,只能活在《弱水三千》這本小說里。
一片天空容不下兩條龍,有舒鳧在的地方,不是他死就是她活,絕對沒有其他選項。
但是,就連舒鳧也沒想到,男主這次的遭遇還不僅如此。
「玉軒,玉軒……你醒醒啊!」
為了緩解傷勢,方晚晴一口氣給他灌了十幾種丹藥,各色靈光交替閃爍,直把齊玉軒灌成了一盞聖誕彩燈。
然而,在那些五彩斑斕的靈光之間,卻始終有一道黑氣縈繞不去,頑固地盤踞在他氣海之中。
方晚晴察覺不對,面色微變:「這是……毒?」
「發現了?」
鄔堯那具人身足不沾地,一臉事不關己地飄在一旁,見狀方才涼涼開口道,「巫山雲蛟,通體帶毒。方才他臉上被鱗片刮傷,又被你那道天雷一激,毒氣便已深入血脈。」
方晚晴險些端不住表情:「你說什麼?!」
「好話不說第二遍。若不是受你雷擊,他又何至於此?現在知道著急,早幹什麼去了。」
鄔堯不大瞧得上這個背後傷人的小修士,目光冰冷,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要麼趕緊給他逼出毒血,要麼,就趕緊準備後事吧。」
舒鳧:「……」
到底是妖王,儘管情場失意,下手卻一點都不含糊。
與他相比,掌握齊玉軒生死的方晚晴就顯得不太乾脆了:「逼出毒血……要怎麼做?」
怎麼做?
原著中的姜若水憂心如焚,一見齊玉軒受傷,毫不猶豫就俯身將毒血吸出,自己卻被毒氣侵入臟腑,一連數日神志不清。要不是九華宗救治及時,難免會落下病根。
舒鳧一看便知,面對身中劇毒、宛如一具半熟焦屍的齊玉軒,方晚晴猶豫了。
她——下不去嘴。
舒鳧:太真實了.jpg
要不是礙於還有其他人在場,她真想即興高歌一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吶~各呀么各自飛~」
這「大難」還是他們倆自己造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舒鳧原本還想守株待兔,給親自趕來的方晚晴補上一刀,這會兒卻幸災樂禍地改了主意。
為男主吸出毒血、中毒昏迷、增進好感的機會,豈不是方晚晴夢寐以求的嗎?既然如此,姜若水受過的罪,自然要讓她逐一好好品嘗。
看看這個七分熟的男主,他不香嗎?
「我……玉軒……」
方晚晴恨極怒極,可是一低頭看見齊玉軒窸窸窣窣掉煤渣的黑臉,聞到他滿身的血腥和焦糊味兒,整個人就好像被釘在原地,怎麼也不敢靠近。
這……這也太噁心了!
憑什麼,上一世的姜若水就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夠為本來面貌的齊玉軒吸出毒血?!
但她不能理直氣壯地抱怨,因為雷是她自己劈的。
方晚晴百般掙扎,好幾次閉著眼傾身向前,胃裡卻不受控制地一陣陣泛起酸水,險些兜頭吐上齊玉軒一臉。
……臣妾做不到啊!
她無計可施,只好無能狂怒:「姜若水,玉軒與你有過婚約,如今他傷重至此,你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嗎?」
「你的男人,你劈的雷,關我鎚子事。」
舒鳧不理會她的狂怒,轉身向鄔堯行了個晚輩禮,「妖王,晚輩討教。」
開什麼玩笑。她自個兒的目標還沒達成呢,管不了憨批死活。
他要是死了,那也是被自己給憨死的。
葉書生見狀也想上前,卻被鄔堯橫了一眼:「本座與小姑娘說話,你上來做什麼?她向我討教,若是帶上你,那本座還有什麼好教的?」
葉書生:「……」
被嫌棄了,嚶。
柳如漪在一旁提醒道:「師妹,你真要和鄔堯動手?他對小姑娘一向手軟,你不如哄哄他……」
鄔堯:「……你給我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巫妖王:我一見女兒便覺清爽,一見男子,便覺濁臭逼……
柳姐姐:可你根本分不清男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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