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
喬求海報遭人侮辱后的一個月，襲擊者接受記者的採訪。
畫面中的人神情頹然，顯得非常蒼老，嘴唇是長時間吸煙而有的乾燥、枯黃色。面對鏡頭，男人低聲說：
「……那天多喝了點酒。我是葉青的影迷，看到喬秋獲得兩項大獎，就有點氣憤，覺得應該是葉青拿獎。……做了不好的事情，對喬秋造成傷害，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可以，我想當面對喬秋道歉，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男人嚅囁著說完這些話，看著鏡頭的眼神有些閃躲，看起來像是害怕至極，這麼大的人，眼神竟讓人想起幫助失學兒童公益廣告上那個膽怯少年。
江展心在家裡看到這段視頻，眼神平靜，到沒說什麼。心裡卻有些懊悔，想，把人嚇得太狠，無端覺得他是受人脅迫才不得已說出這些話。這件事做的確實不怎麼樣，一點都沒有江展心平日的風格。
江展心是太怕有人傷害喬求了，這種怕是一直伴隨著他的。一旦有個苗頭露出來點，他就連根拔起，毫不留情，殺雞儆猴，以一儆百。
天色漸晚，江展心將手肘撐在沙發上，用兩根手指扶住下巴，等待喬求回家的時候，忍不住想那天在醫院的檢查。結果明天就能出來，江展心卻突然有些不願意去面對。
知道怎麼樣？不知道怎麼樣？最近他的心臟總是難受，如果真的查出有毛病，江展心是那種會甘心躺在醫院的人嗎？
可是喬求會不會擔心？江展心又有些後悔那天提出要和喬求一起去醫院的建議了。再年輕一些，江展心可以說從未乾過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這些年，和喬求在一起的這些年，就有種餘力不足的感覺。
大概是害怕，江展心他護不好喬求吧。
當一個人，有了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存在，無論自己怎樣拼盡全力，都覺得遠遠不夠。
來自白姓男子的道歉令喬求的粉絲怒意稍減，卻又惹火了葉青的粉絲。各大網頁紛紛討論這件事，有人這樣說道：
【葉青會有這樣的粉絲？拜託，也不想想，這大叔今年多大歲數？不是公關想來陷害葉青，就是出來搞笑的。】
【沒事幹嘛把葉青扯進來？要是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是要讓葉青當男主角。怎麼換人的？某位同學新人時就…嘖嘖。】
【中聶贇的角色雖然好，但喬秋的演技也不能忽視。如果不是喬秋來演，換成葉青，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姚慶拍過多少爛劇？我敢說，就算現在換葉青，他也不敢接。】
【怎麼說話呢？葉青哪裡不好？哪點比不上喬秋？】
【哪裡都比不上。人家喬秋是什麼身份，葉青算個屁啊，頂多讓人跟現在一樣，扯過來踩。畢竟是喬大牌啊，上次聽劇組的朋友說，喬秋對助理根本就不像是對人，讓他喊自己『主子』呢。】
【什麼朋友？又在胡說吧。】
【愛信不信。】
【……】
【……】
網上的言論真假參半，經常討論討論就偏離中心。本來喬求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但對方道歉后，又有人覺得態度有問題，開始談論起最近紅得發紫的演員喬求本人，還給他起了『喬大牌』的外號，真是跑題跑到姥姥家了。
喬求對網友留言一向是敬謝不敏，但偶爾翻到讓自己生氣的也會反駁一番，有時候氣急了也想真身上陣，事後想想，跟他們較什麼真呢，都是些與自己現實生活沒什麼關聯的。
至於『喬大牌』這個稱呼喬求倒沒覺得怎麼樣，因為這全都是胡說，喬求要是大牌，演藝圈裡估計沒人能稱得上是敬業了。這個外號也就是業外人士喊喊，但凡接觸過、認識喬求的人，都不會覺得這是真的。
喬求沒生氣，但是有人生氣，其中就包括喬求在出道時就認識的好友阿凌。他對這個外號簡直是怒不可遏，當晚就發了長條聲明，很認真的反駁起網友的種種不真傳言。
「你媽媽喊你小祖宗，你是不是耍大牌啊？你給你朋友起綽號叫小主是不是奴顏婢膝、諂媚討好啊？不認識喬秋，就別以訛傳訛。他是個非常溫和、友善的好同事，是我最好的朋友。說實話，就算這麼說別我，說我大牌，我都不會生氣。但這樣說喬秋，大錯特錯！不能忍受。」
阿凌的維護頓時把網友的攻擊矛頭都轉向自己這邊，而且沒有和公關團隊商量，聲明一發出，就有人指責阿凌『藉機上位』『抱大腿』『炒自己熱度』，表示阿凌的言論根本不可信，因為阿凌和喬求倆人都是環越公司的。
也有人覺得阿凌言辭懇切，真是喬求的好朋友。
喬求被事態的轉向弄得無可奈何，在公司的縱容下，拍攝好手錶代言，就放了一段時間假，準備與江展心外出旅行。
旅行前兩人一同到醫院拿體檢報告。喬求進公司后已經進行過全面的體檢，而江展心則因為事業忙碌，已經有近一年沒體檢過了。
看不出江展心是緊張還是不緊張。對喬求來說也覺得不應該緊張，喬求還太年輕，沒有到恐懼自己身體的歲數，拒絕了醫生講體檢報告郵寄過來的提議，興高采烈的來到醫院，準備拿完報告就帶著江展心去爬長城。
江展心表情淡淡的，一路上安靜的聽喬求講話，看不出異常。但看見醫生時呼吸一滯，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醫生的辦公室后，醫生拿出江展心的報告單，為兩人分析結果。
醫生說得盡量通俗，用讓人放鬆、信賴的聲音說道：
「結果挺好，小夥子身體素質不錯，各項指標也基本正常。就是這個肛……」
醫生話還沒說出口，江展心就敏感的反應過來，迅速咳了一聲打斷醫生的話，表情淡然的站起身，道：「我們單獨聊一聊吧。」
喬求不明所以，跟著起身：「怎麼了？哥哥，有什麼問題，你也要和我說啊！」
醫生看喬求有點著急，安慰道：「你哥哥身體沒問題。我就是想跟他說，以後有時間多做做縮肛運動，鍛煉身體。保養的挺好，你不用擔心。」
喬求一愣，扭頭看江展心。
難得見到江展心害羞的模樣，然而即使是這種時刻也是攻擊性極強，他的表情有些怒意，眼神凌厲的像是刀子一樣，似乎是怪醫生說得太過直白。
喬求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接下來的話都沒怎麼聽，握著江展心的手就想往外走。
江展心讓喬求先出去，說：「我有點事情想單獨請教醫生，你先出去好不好。……我會不好意思。」
喬求臉還在發熱，幸好戴著口罩不會被看到，點點頭，溫順的站在門口。
江展心關上門，坐在醫生面前，說：
「……其實我最近一直覺得心臟不舒服。偶爾有喘不過氣的感覺。尤其是見到我的愛人時，那種感覺就更明顯，心跳的很厲害。」
五十多歲的醫生頭上已經很多白髮了，他扶了扶眼鏡，看著面前表情認真的男子，回答道：「光看檢查結果是沒問題的。最近天氣有些熱，如果排除中暑的可能，心跳加速會不會是因為……見到愛人太過興奮？」
江展心一頓，皺起眉來。只要喬求把嘴唇湊過來，就會難以忍耐。但江展心還不至於分不清兩者之間的差別。
見江展心並不贊同，醫生又補充道：「也有可能是你反應的太過明顯。我見過小別重逢后的情侶激動到昏厥的實例。你會不會屬於這種情況？」
江展心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是的。也許就是這樣。」
等江展心從辦公室里出來，喬求就和他一起開車前往著名的長城景觀。開了近三個小時的車，才終於到達目的地。因為是工作日，遊客稀少，喬求只戴上一頂帽子就走出去。這要是讓宋助理看見，又該咋咋呼呼了。
喬求並不喜歡口罩，也不喜歡墨鏡。他只想這樣，輕輕鬆鬆的，和江展心一起爬山。
長城修建在山上，蜿蜒延伸，一直到達山頂，因此氣溫較低，在夏季都需要穿上一層外套。除此之外水霧也多，空氣中濕度很大，沒走一會兒，喬求的帽子就被打濕了。
喬求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有點不好意思的問：
「江展心，剛剛你單獨跟醫生說了什麼？」
江展心微微勾起嘴角，回答道：「我說……醫生，我覺得我得了愛情病。」
「……」喬求一臉迷茫的看著他。
「我好像太喜歡你了，小喬。」江展心沒有看喬求，邁著長腿，向上攀爬，「你說怎麼辦？」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降下水霧，朦朦朧朧，籠罩在長城上。濃郁的水霧彷彿有實感的橡膠，濕漉漉的黏在兩人身邊。隱藏在霧氣中的長城，是一條盤旋的巨龍。
氣吞山河。
「不怎麼辦，」水霧中喬求一把抓住江展心的手，抿著嘴笑的很含蓄，「……你要更喜歡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