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些夢(五)(六)
(五)南牆
「醒啦?」
我眯著雙眼,朦朧間看到袁媛正看著我,趕緊用手抹了一下眼睛,一骨碌的坐起來。「呃,在你這還睡的挺沉的。」
「這是好事,你不休息好,肚子里的小傢伙也需要休息啊。出來吃飯吧,余洋來了。」說著,袁媛慢慢的走出卧室。
我聽到余洋的名字連忙拽起椅子上的外套披上跟著袁媛走出卧室,看到余洋笑嘻嘻的坐在餐桌上,左額前有像是擦傷。「你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余洋依舊笑呵呵的,憨憨的說「沒事,做物流了總有突髮狀況,這昨天還把手機丟了,你看著額頭還碰了一下。」
我看見袁媛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余洋,我也知道他並未和我講實話,或許是不想讓我擔心吧,我便沒有繼續追問,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早飯。
余洋還是和高中時一樣,長得白白凈凈的像一個玉面書生,完全不像軍營里出來的硬漢,反倒是像那些流量愛豆的長相。但余洋和我還有沈屹群在一起的時間最久,所以,除了沈屹群我最了解的便是他。他剛剛一定沒有和我說實話,而袁媛一定是知道的,他倆刻意的向我隱瞞了,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他們一定是為了讓我安心,所以我決定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既然余洋也來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金瑞?」我內心很想知道真相,所以,金瑞我一定要去。
袁媛楞了一下,盛著湯的勺子也停在半空。她先是看了一眼余洋,然後看著我說:「你現在大著肚子,又剛開了長途,要不再歇歇,你必須得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余洋也在一旁插嘴「是啊,而且涉密行動,就算你到了金瑞,你也一樣什麼都不會知道的。」
沉默了一會兒,我喝了一口湯,「後天吧,我再休息一天,明日我便和我的領導請示。」
我知道他倆的心思,但我的生命里到處都是沈屹群的影子,就連他犧牲后,也是走到哪裡都是他,只有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才能真正的走出這片陰霾。或許是看到那張影子的照片后,我心底里逐漸升起了一種假設,像一陣青煙,婉轉的蔓散開來。沈屹群是不是還活著,如果他還活著,那他可能還在遭受苦難,我必須要找到他。
他倆或許想到了我會很堅決的要去金瑞,並未再多說什麼。
從警校畢業后,由於我繪畫很好,並且所學專業是犯罪心理學,所以一直在警局擔任模擬畫像師的工作,從未出過外勤。但我對分析人的心理活動,還是有一定信心的。我需要得到警局徐局長的支持,這樣我在金瑞查什麼都會順暢很多,我想到了閨蜜邢菲菲,她是徐局長的外甥女。這次走的急,還沒來得及急告訴她,我回到卧室拿起手機。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菲菲應該是還沒有睡醒,她一般都是下午才醒,這個瞌睡蟲。算了,發個微信告訴她一聲吧。
我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好像還和以前一樣,巴掌大的臉龐,葡萄般的眼睛,沈屹群總是說我長的幼態,可如今世事蒼田,人也憔悴了許多,容貌好像並沒有變化,但說不出哪裡變了,大概是我眼裡的「星星」他犧牲了,連同我的天空都黑暗了。
我明知有些東西明令禁止,我不該觸碰。也許我該作為軍烈家屬,安靜的生活下去,生下孩子,撫育他長大成人,可從見到那張照片開始,心像是被種了蠱,我居然心存僥倖的認為沈屹群也許還活著,我知道余洋退伍應該是為了完成沈屹群照顧我的遺願,但誰又真的能照顧好我,或者說,我只能靠著別人的照顧才能活下去么?
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但是我仍然願意相信,願意嘗試。我也不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我只是希望看到南牆外沈屹群還和以前一樣,張開了雙臂,我還能依偎在其中。
「卿與己相惜,莫道輪迴,此生來世莫相離。」我將頭深深的埋進手臂中,趴在桌子上,這一次沒有淚水,只有那股勇往直前的信心。
(六)浮出水面
去金瑞的途中是余洋一直開車,袁媛握著我的手坐在後座上,車裡一直在放周杰倫的歌,「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手中的鉛筆在紙上來來回回,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這首《七里香》包含著我們的青春,幾句旋律就將思緒帶到過去那些布滿陽光的日子。
金瑞市一年四季如春,讓人一到這裡心情就變的美麗起來,披著柔媚的陽光,略帶暖意的風拂過臉頰,讓人不禁有「出面不寒楊柳風」的感覺,走在鬆軟的泥土中,聞著著草木清香,聽著幾隻鳥兒嘰嘰喳喳的撩撥是非。就是這樣一座畫一般的城市,內下卻深藏著深冰一般的暗網活動。
到酒店后,余洋辦好入住,我和袁媛在一間,他就住在我們隔壁。我想既然到了金瑞,有些話是要和余洋和袁媛說開的,便讓余洋放完行李就來我和袁媛的房間。
「我們既然到了金瑞,你們也不必再瞞著我,我知道自己是個孕婦,你們放心,我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境,我會好好的。」
余洋低著頭像是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沈屹群和我很久之前就轉業了,早就不是軍人了。」
我聽到這不禁一驚,「轉業?」
「嗯,我和沈屹群在軍隊的第三年收到秘密任務,其實就是緝毒卧底。你記不記得沈屹群那時候和你說有個集訓大概一年半你們都沒見到?就是那時候,我們端掉了一個毒點,唯獨跑了一個外號叫『霞姐』的毒王,因為身份特殊,我們一直也沒穿過警服,也再沒穿過軍服,每次短暫和家裡人相聚后說回部隊了,都是又回到金瑞和這些三教九流混,以便開展以後的工作。可是從那次行動后,我和沈屹群像是被追蹤了一樣,手機中總是收到莫名其妙的信息,電腦中也是,後來我們了解到這是有人操縱的暗網,可能就是那個霞姐吧,他在暗網上買了我和沈屹群,所以······」余洋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所以,沈屹群才會被人追蹤到,逃都逃不掉,並且霞姐花重金買了那麼殘忍的死法,我們最後看到屍骨時,像是市場賣的豬肉一樣,根本想不到那是沈屹群。」
我聽到這裡,忽然覺得頭昏目眩,喉嚨干癢,一股不可壓制的力量由下往上沖涌,我衝到衛生間馬桶旁,像是要把胃乾嘔出來一樣。難怪,我收到沈屹群犧牲的訊息時,接到的只是他的骨灰了,我難以想象,他當時有多痛苦,想到這裡我像是心被撕裂了一般,不知所覺的頭向後仰,暈在了廁所,恍惚間,我彷彿看到一大片雲彩上,沈屹群陽光燦爛的笑著向我招手,可我卻怎麼也握不到,我握不到······
「不是說好了選擇性說么,她是一個孕婦啊!」
「我·······那你為什麼不講!她總要知道真相的,她要過新的生活,不是一直活在舊的陰影中!」
「余洋,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記住,她是沈太太!」
朦朧中我聽到余洋和袁媛在吵,睜開眼我已經是在醫院了,看了一眼在門外爭吵的他們,我暗自的側過身體,背對著他們,腦中依舊是余洋描述的「豬肉」一樣的分解現場,咬著被角,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余洋和袁媛發現我醒了以後,忙進來準備安慰我,卻也都一時語塞。我抓住袁媛的手「你是不是就是幫沈屹群查出暗網的那個人,我知道,你在部隊里就是負責計算機通信的。」
「是。」
「幫幫我。」我頓了頓,「他們既然莫名的聯繫到我,說明我也有危險對吧?」我換了一種思路,我知道他們都不希望我復仇,那如果是為了幫我,保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