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棋局(四)
上好的黃花梨桌椅被劈成了兩半,掐絲琺琅燭台被打翻,剛好點著了黃花梨木,甜白釉的蓮花托盞碎了一地,水晶簾也被人斬斷,各色的珠子滾了一地。
「不好!中計了!」那人心中暗叫不好,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的門就「啪」地關上了。
風隨心「咚」地從房樑上跳下來,咧嘴一笑:「怎麼?可還滿意?刺史大人?或者我應該叫你……酌大人?」
「將軍說笑了,我不過一個奴才,擔不起大人二字。」
來人笑眯眯地,也不再去找退路,話說的倒是恭敬,只是說著,刀就砍將出去。
風隨心學他的樣子,也笑眯眯地,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刀:「酌大人這是做什麼?難道要與本將軍打架嗎?一個月前不是試過了么?酌的難道是忘了么?」
酌眼神染上一抹冷色,想到了某件屈至極的事,笑得卻更燦爛:「卑職學藝不精,不敢與將軍大人相比,不過,若是拼了性命,取一個人的性命還是可以的。」
風隨心綻出一個更大的假笑,手一甩,將刀推了回去,抽出劍來:「哎呀呀,不巧不巧,大人想殺的那個人正是本將軍拼盡全力,要守護一生的人呢。」
那柄刀在酌手裡打了個旋:「卑職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嘛,將軍大人別叫卑職難堪嘛。」
風隨心用手指彈了下明晃晃的劍身,火光映在劍上,像是無盡的業火:「這好辦嘛,你死了不就沒事了嘛,乾淨。」
說著,手裡的劍就刺了出去,那人也拿刀擋過:「大人這是做什麼,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春風劍在風隨心手裡翻飛如燕,快的看不清劍招:「大人可知道這把春風劍名字的來歷?」
酌的刀也刀刀奔向風隨心要害:「劍刀就是殺人的,要那名字做什麼,虛偽。」
酌被風隨心的劍割掉一縷頭髮,風隨心笑著道:「我一個粗人,哪懂這些呀。當年我出征時,逸王殿下給起的。
「出自『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當年我還嫌棄這名字太娘,如今覺得這名字甚好。」
刀與劍抵在了一起,相交之處有白色的火花擦出,酌咬著牙,面上挑眉道:「哦,好在哪裡?」
「春風十里,也不如你血濺五步好看!」風隨心喝道,一劍挑開了他的刀,春風沒入了酌的胸口。
酌一臉不可思議,一絲血從他嘴角溢出,他終於露出了一個真實的笑容,似是嘲諷,又似是解脫。
「將軍殺了卑職一個,以後還會有千個萬個。你們,鬥不過皇後娘娘的。」
風隨心冷漠地將劍從他胸口抽出來,拿出帕子細細地擦著劍上的血:「大局未定,酌大人莫要信口開河。兔死誰手,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了些。」
暗紅色的血漸漸染紅了酌紫色的官服,他卻想感覺不到痛一樣,仰天大笑:「哈哈哈,那卑職就在下面等著你們來求饒。」
風隨心將帕子仍在地上,「唰」地收劍歸鞘:「人,總歸是要死的,不過在那之前,你會先見到你的皇後娘娘。」
此時火已經燒了大半個房間了,再待下去就要被嗆死了。
何千雲和言宸逸從房樑上跳下來,言宸逸道:「走吧,別跟他廢話了。」
酌的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逸王殿下……真是好計謀呀。」
言宸逸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大人謬讚。」
風隨心笑呵呵地勾上何千雲的肩膀:「銳之~你剛才對我好凶啊,你的良心不會痛么?」
何千雲眼神瞟向風隨心那搭在他肩膀上的爪子,盡量沒咬牙切齒地道:「演戲。」
風隨心痛心疾首:「哎,對待我這樣美少年,演戲你也那麼凶~」
言宸逸發現何千雲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幽幽地道: 「再膩膩歪歪,我就送你去易水軍待兩天好不好?」
風隨心立刻正色收回了罪惡的爪子,易水軍那是什麼地方?言宸逸的精英部隊。穿山甲進去也要脫層皮。
小巷間。
然諾看了眼正在出神的那隻鬼,腦袋一激靈,以迅雷之不及的速度將那鬼收進了乾坤袋。
來不及多想然諾就幾個箭步竄了出去,閉著眼睛衝進人群到處亂撞,推倒了好幾個路人和小攤。
人群變得慌亂起來,有的人追著她喊,有的人追著她扔東西。
然諾一邊跑一邊喊:「對不起了各位哥哥姐姐伯伯叔叔奶奶大娘……貧道這廂告罪了!」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在街上搜查的侍衛。
帶頭的那個一眼認出了闖禍的阮然諾,大喊道:「快追,她在那兒!」
讓他這麼一喊,滿街的侍衛都追了過來,卻又被混亂人群擋住了,過又過不來。
然諾急了,怕他們看不見,
追不過來,裝作慌不擇路飛上了房頂,接著有幾個侍衛也飛了上來。
然諾腳下生風,第二次後悔沒有跟著師父好好學輕功,哎
三十六計走為上,師父誠不欺我,可是我得走的了啊。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然諾肩膀一痛,低頭一看發現肩膀上中了一箭。
然諾咬著牙,也顧不得疼了,不去拔箭,只是一個勁的跑,心說:「貧道的江湖之路怎麼這麼艱難……從金陵開始怎麼就一直在受傷啊,為什麼又是我……嫌我好得快了是吧?」
見她受了傷,體力不支後邊就有人喊道:「別放箭,抓活的!」
然諾這才鬆了一口氣。
眼看就跑到街的盡頭了,然諾突然剎住了腳步——他娘的怎麼前邊也有。
呸呸呸,貧道又爆粗口了,無量仙尊在上不要介意弟子胡亂一說。
「前邊後邊下邊都有,你要真有本事給貧道搞個天兵天將來。」然諾嘟囔道。
吐槽歸吐槽,跑路步子還是不能停,腳尖輕點,然諾飛到了對面的房頂上,又幾個翻身飛過了幾條街。
眼看就要跑到城門了,這時侍衛頭子喊道:「關城門——抓逃犯——」
城門又不是給你家開的,當然不能說關就關,守城門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然諾就竄出來了城外。
這時然諾累的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眼睛迅速掃了四周,追兵蜂擁而至將然諾層層包圍。
花這麼多士兵來追貧道一個弱女子,節度使和皇後娘娘也真是看得起貧道。不過正好天時地利人和,天助我也。
然諾把氣稍微喘勻了,直起身來,雙指合併放在唇邊:「兩儀八卦陣,起。」
沒反應。
有一個侍衛上來拔劍就刺然諾,然諾大喝:「別動」
那些人哪有那麼聽話,當即把劍架在了她脖子上,冷笑幾聲:「我就動又能如何?」
然諾無奈地看他,平靜地道:「三、二、一……」
「搞什麼……」
話音未落,那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抱著頭在地上打起滾來。
周圍的侍衛一看就想上來制服她,剛一抬腿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自己身上,壓的自己喘不過氣來,心中無由地生出一種恐懼來。
然諾拍了拍手,嬉皮笑臉地:「都說了別動你還動,遭報應了吧?嘖,不聽貧道言,吃虧在眼前。」
方才她借著這裡的地形和身上的符咒迅速布置了一個兩儀八卦陣。
不過時間匆忙,她沒師父那麼大本事,只能用自己壓陣了。
至於這期間再發生什麼,她也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幫他們引開了這些人,少了些干擾因素,他們在那邊做事大概會方便些。
看到大部分人都倒了下去,然諾鬆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
然諾瞅瞅自己肩膀上的箭,嘆了口氣,一閉眼,咬了咬牙,拔了下來,「嘶——」疼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肩膀上的傷口不停地往外冒血,青色的道袍迅速被血染紅了。
又是肩膀,你們下次能不能射別的地方啊,貧道這肩膀都要廢了,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啊……
然諾正愁著怎麼處理傷口,再這麼晾著傷口,然諾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因失血過多而死。
然諾剛抬手準備對自己的道袍下手,就感到脖子上一涼。
「又來……你們能不能不要老是突然在後面幽幽地出現,然後把劍架在別人脖子上!會嚇死人的!」然諾心說。
她也懶得去躲了,泰然自若道:「你殺了我,你們都得死。」
「反正我們也活不成了,再拉上個墊背的,也無妨。」背後那人淡漠地說。
「你不會殺我。」然諾雖然這麼說著,但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緊了,她在賭。
那人輕蔑地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大概還不知道,這是個兩儀八卦陣,入陣者就會感到無形的壓力,你能站起來已經耗了不少力氣。
「現在眼前一片黑影,怕是連動一動劍的力氣都沒了,我說的對嗎?」
那人沒說話,劍卻是再也沒動,然諾鬆了口氣,看來師父瞎扯這一套她是學精了。
不過她還真不敢保證有沒有沒中術的,畢竟時間匆忙,而且……他們也不是一般侍衛。
看來這天啊,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