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誰是螳螂誰是雀
「年輕人,有兩下子啊。」驛站前,站在眾多火把前面的男子朝眼前白書生讚歎道。
他摸摸下巴,冷酷的表情下浮現出惜才之色,火光四溢,他大喊道:「看你也是練家子,不入跟我混,保你日後吃香喝辣,每天都有美人陪,你說怎麼樣!」
他話剛畢,周圍響起一片呼聲,如火把上的火焰,在黑夜中跳動。
白書生李長安一手撫唇,做出思考的樣子,沈清文無聊的在木窗前翹起腳,心想這群漢子倒也有耐心。他打打哈欠,清秀小臉上滿是困意,剛想小憩一會,突見黑夜中又一處火光升起,他頓時明白了什麼,小臉又恢復精神。
月光下的他,坐等一場好戲。
「考慮清楚了嗎?」為首男子不急不躁的問道,他身披錦衣,頭戴玉冠,與其他大漢格格不入,但看上去又挑不出什麼毛病。
李長安放下手,點點頭,他認真的問道:「我入了伙你們,那我們就是兄弟了?」
「這是自然,要是你跟了我,那你以後就是我胡三的兄弟。」為首男子點了點頭,依舊不急不躁的道。
李長安又問,臉色依舊很認真,「有句話說得好,為兄弟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可是這裡也沒有刀山,也沒有火海啊。」胡三哈哈一笑,雙臂展開,他朝李長安大喊:「總不能讓我胡三在這裡變出來一個刀山火海吧!」
周圍爆發出一陣笑聲,火光凶凶,李長安頭上的布帽抖動了幾分。布帽下的小臉認真依舊,他又道:「確實,那換一個吧,兩肋插刀,粉身碎骨如何?」
「小子,你耍我?」胡三的表情冷了下來,從身旁大漢手中拿出大刀,他瞪大雙眼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長安聽后噗嗤一笑,眼眸輕抬,身上有數不盡的傲氣,被火光包圍的他,神情依舊淡然,他道:「我從不喝酒,無論誰的酒。」
話音落地,布帽落地,濃密的黑髮從他頭上散開,落下的瞬間又被從身子下浮現出的金光抬起。彷彿渾身被籠上了一層光輝,白書生轉息之間就到了胡三眼前。
雙眼相迎,一人始終淡然,一人目光躲閃。周圍陷入了死般寂靜,只有那跳動的火把聲,白書生淡淡的道:「怎麼?胡老大怕了?要不你跟我吧,保你以後每日都有書讀。」
木窗上的沈清文笑出了聲,心裡也是佩服李長安的膽量,這個胡三可不弱,嘴裡掛著淺淺笑容,但這個胡三也不強。
胡三這次沒有回答了,舉起大刀斬向李長安,大刀下的白書生飄逸一轉,黑髮飛舞,他一腳踢出,快到只剩聲音。周圍人們只聽一肉體接觸的聲音,自己的老大居然被那柔弱的白書生踢出了整整一米。
臉上掛著冷汗,胡三盯著腳下的滑痕,眼睛一冷,舉起刀又斬向李長安。大刀刮破空氣,李長安又是淡定一躲,又是同樣的一腳,大漢又是一樣的在地上劃出一米的痕迹。
周而復始,反反覆復,沈清文倒沒打起哈欠,那舉火把的大漢們倒是先打了起來,坐在木窗上的他一陣好笑。
「你……你……」錦衣布滿李長安的腳印,胡三嘴上留著鮮血,不知是被白書生傷的還是被氣的,氣急敗壞的他大喊一聲,原先舉火把打哈欠的大漢們來了精神。
他們高舉火把,做出要扔狀。金光下的白書生依舊淡定,坐在木窗上的沈清文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默念上千次不要干傻事的他,剛爬上目光又被嚇得倒在地板上。
餘光處閃爍著火光,沈清文大罵那胡三沒有腦子,剛準備跳窗的他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的美景,心想這書生好強的童子功。
輕紗遮面的月光下,只見那些離手的火把定格在空中,它們的正下方是金光大漲的白書生,金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胡三看不懂,大漢們更看不懂。
「真元……你是天井武者!」胡三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哭著喊著在李長安腳下求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半的親兒子。剛從山上的白書生自然是被嚇到,面入尷尬神色,他沒有出聲。
見李長安沒出聲,在其腳下的胡三心想這招失策,馬上扭頭,雙腳如老狗埋尿一瞪,漫天飛沙,他轉身就跑。
飛沙之中,只聽白書生李長安一聲冷哼,輕撫衣袖,那定格在空中的火把瞬間朝胡三等人位置射去。
噸噸噸。
一聲聲火把入土聲,胡三等人停住了腳步,不是他們不想跑,而是眼前被一根根插在泥土上的火把擋住了去路。
帶著布帽,一身書生氣的白書生在月色下如謫仙落塵。蜻蜓點水般的落在胡三等人前面,白書生眼睛一撇:「張大人呢?」
胡三欲哭無淚,無奈下叫手下將藏在離驛站不遠的密林帶出。月色下,只見兩肥碩的身軀如蛆蟲般蠕動。
待能在看清楚的時候,那一直淡定的李長安面露吃驚神色。
暗自咽了一口氣,他朝那被五花大綁的胖子問道:「你……你是張錢張大人?」
「嗯嗯嗯嗯嗯嗯……」嘴被粗布堵住的胖子拼了老命的大喊,那快看不清的眼睛也因著急都成一條縫了。
李長安瞪了一眼胡三,胡三自認不傻,心領神會叫人鬆綁。身上的身子被取下,將嘴中粗布被取出,那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粗氣,李長安又問道:「你是張大人?」
「我我我……」胖子看起來被嚇的不清,連話都說不清楚,待從腦子過了一遍后,他才道:「我不是張錢啊。」
李長安放心的舒了一口氣,胡三不淡定了,他瞪著大眼睛,滿臉吃驚朝胖子大喊:「你不是張錢?」
胖子一見那胡三,嚇得魂都快沒了,他想逃跑,卻被胡三一把抓住。在火把的耀陽下,胡三的臉被無限放大在胖子的眼裡,終於他眼睛一白,雙腿一抖,死了,被嚇死的。
既憋屈又嫌棄的將胖子還有餘溫的屍體扔到一旁,胡三第一次對自己的幹了七八年的專業感到羞愧。但他胡三是何人,轉眼又獻媚的對李長安說道:「大俠,你看他不是你要找的張錢,你看是不是……」
李長安對胡三感到厭煩,自己也不是喜殺生之人,甩甩手就將胡三打發走了。胡三千恩萬謝,連滾帶爬的招呼手下就要離開。
臉上綻放出只有兒時的快樂臉龐,沒走幾步,胡三又快哭出來了。只見一排排穿著楚天國的官兵堵在路口,里三層外三層,就算插翅也難飛。
面如死灰的胡三呆在原地,跟隨自己多久的寶刀握在手,胡三很男人的看了一眼那越來越近的官兵,心裡一狠,寶刀一扔,雙手抱頭老實蹲在原地。手下大漢一個個見老大都這樣了,紛紛將各自兵器扔了,抱著頭蹲在地上。
官兵們見到這些老匪們有這覺悟,打心裡保證一定讓他們牢底坐穿,真當胡三覺得一切要結束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等等。」
胡三身體一驚,惶恐看著那黑暗處越來越近的身影,身影每近一步,胡三的呼吸就加重一分。
終於,在等看清楚的距離,只見那先前被沈清文與李長安認為是有趣的,在小溪流掉卧龍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手裡拿著忘在溪水的桿,桿上釣著一白衣男子,細看,呦,這不是一樣原先在山道上英雄救美的那個白衣帶劍男子嗎。
靠在木窗上的沈清文心想一切都結束了,伸伸懶腰,覺得今晚這一處螳螂麻雀的故事看的著實過癮。
片刻間,他又覺得哪裡不對。
誰是螳螂
誰是麻雀
誰又是那可憐的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