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此時無聲勝有聲
月光漸弱,晨光微現,兩光交輝,照亮趕路人的前方。走在霧氣茫茫的山間道上,沈清文心裡已經開始罵娘了,估摸著已走了兩個時辰的路,這哪裡是什麼附近的山頭。
沈清文有了上賊船的感覺。
李長安倒沒有怨氣,臉上依舊淡如水,雙手交叉在衣袖中,有時還會讚歎這山林之美,鳥雀之鳴,宛如一遊客。
沈清文嘆了口氣,耳畔傳來嘩嘩瀑布聲,走在最前頭的釣魚翁停了下來。他站在離沈清文三個台階上,伸手示意他倆繼續往前走,而他,則是打打哈欠,沒入一旁的山林中,下一秒,驚天動地的呼嚕聲回蕩在這本就寂寥的山林小道中。
沈清文和李長安對視一樣,沈清文一臉黑線很不好看,李長安則淡淡一笑置之,一步一台階,很有耐心的走上去。站在原地的沈清文看著李長安漸漸遠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大步跟了上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李長安和沈清文終於到了那所謂的山林台。簡簡單單的小亭子,沈清文滿頭是汗,心裡罵這人好不是東西。李長安像是看穿了沈清文的心思,拍了拍他肩頭,率先走進了林台。
站在台前,可以看到青銅鬼面坐在正對面,他的右邊坐著一好看女子,他的前面是張石桌,石桌上有棋盤,棋子,和三個茶杯以及泡茶的工具,剩下的就是兩張空石凳。
青銅鬼面伸伸手,示意兩人入座。沈清文和李長安呆在原地,誰都沒有先動一步。李長安看著兩張石凳,眼眸一轉,嘴唇一挑,出手將沈清文推到了青銅鬼面的對面。
他自己則坐在了與昕兒的對立位。
來不及反應,被李長安突然一推的沈清文一踉蹌,差點沒摔著。勉強扶著石桌,沈清文尷尬的坐了下來。
坐在石凳上的昕兒好奇的打量著沈清文,晚上離太遠又太暗,沒有發現這人的頭髮竟是銀色的,靈動的眼睛眨了眨,心想這人好奇怪。
青銅鬼面張錢在兩人入座后,看了一眼昕兒,昕兒心領神會的起了身,額頭微低,退出了林台。
嘩嘩的流水聲連綿不絕,坐在石凳上的李長安嫻熟的取水燙壺,動作優雅利索,散發著熱氣的水從壺口如旁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
很快,淡淡的茶香飄散在林台內,面具下的張錢突然伸手,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棋子落盤,發出一聲清脆。
棋盤如戰場,黑白雙子為兵士,兵貴神速,搶先入局。
沈清文眯了眯眼睛,深邃的眼裡閃過一絲精芒,抽一白子,立在棋盤之上。而後張錢立馬也落下一字,沈清文自然迅速跟上。
鳥鳴之聲,泉水之聲,茶水之聲,棋子之聲,四聲合一,或遠或近,或急或緩,或連綿或斷續,如一首天籟,觸動天下心弦。
李長安稍抬右手,茶入水,水入杯,咕嚕幾聲,一杯已滿。這滿杯,他是留給自己的。又倒了兩半杯,分別給了沈清文與張錢。
沈清文此時眼裡滿是棋盤,下意識一接,粗獷一喝。茶水入嘴后入肺,滿身溫暖,嘴中含著淡茶香氣,沈清文一子落在棋盤。
張錢握著茶杯,久久不喝,待看清棋盤形式,輕呡一口,後跟上一子,面具下的他嘴角一揚,后一口飲盡。
李長安先將兩空杯又倒了兩半杯,后握著自己的茶杯,他準備好好看一看這棋盤。
如果將這棋盤看成兩獸相爭的話,沈清文就如天空龍騰萬里的白龍,帶著高傲,俯視天下,一氣吞萬里。而張錢就像天上兇惡的猛虎,虎展開絕世雙翼,張口可吞日月天地。
龍虎之爭,必有一死一傷。白龍纏在猛虎身,猛虎掙脫,欲咬之,龍及時返,又養神韻,再次攻之,虎刻退,又一口咬之。
沈清文右手拿著棋子,左手握著茶杯,神色凝重的看著棋盤,劍眉微皺,微眯的眼睛里閃爍出精芒。片刻后他將左茶一飲,眼裡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白一子落,如立劍出竅。
張錢扶著下巴,好似君臨天下,俯視疆土,隨後一黑子出,如一聲戰曲,將眾人帶入了君王的遊戲。
兩帝之爭,俯視百萬,血流三千尺。沈清文看了一眼張錢,面具上的鬼臉此時若隱若現,他急忙調整策略,以守為攻,眾棋子擺出防禦陣勢,張錢出乎意料的又落一攻子。
數萬黑方士兵提劍提槍提刀,軍臨白方城下,白方將士立在城牆之上,手握弓箭,下一刻萬箭齊發。
劍拔弩張,萬千生命,只在兩人的一句話一個手勢。終於,只聽白方君王一手令下,箭如暴雨,又聽一聲聲破空之聲,而也在這時,黑軍君王立馬下令撤退。
張錢淺淺一笑,拿起茶杯,剛想喝下,面具下的臉色一僵。無他,唯杯里茶涼已久。沈清文哈哈一笑,一白字落下。
戰場上,在黑軍撤退的路上,突然從雙翼與後方處殺來一批白方兵士,與前方追擊的白方形成包夾之勢。
成王敗寇,輸贏已定。
當天邊第一縷陽光劃破黑夜的天穹,刺破黎明,天下重新開啟,沈清文最後一子落下,叮的一聲,九天星辰與天下四海,齊歸一。
天下太平。
初升的陽光照在李長安的側臉上,他一笑,將他們倆茶杯到了個忙,而自己則是倒上了小半杯。
三人同舉茶杯,同視對方,同時飲下,同時發出笑聲。
山下,昕兒坐在一大石頭下,雙腳懸空無聊的擺擺。山上突然傳來笑聲,身旁突然竄出個釣魚翁,昕兒被嚇了一跳,小嘴一撇,道:「張叔叔,你嚇到我了。」
釣魚翁摸著後腦勺笑了笑,隨後收起笑容,一嘆氣,走上了台階,昕兒一見釣魚翁上去了,又立馬跳下巨石,跟了上去。
站在山林台上的張錢看著下山的兩人,身旁是釣魚翁,他摘掉了青銅鬼面,露出一張英氣非凡的臉。
兩人靜靜站了許久,張錢看了看滿是棋子是棋盤,重重的呼了一口氣,道:「張叔叔覺得這二人如何?」
釣魚翁一臉就知道你要問我的表情,坐在石凳上喝著剩下的還有些餘溫的茶,回道:「李長安,一身白衣,當世俊傑,心不高氣不傲,風流儒雅,學識無雙,有宰相之姿。」
張錢認可的點點頭,他對李長安的映像是十分不錯的。一身乾淨的白衣,置身於室外又彷彿看穿了全局,明明坐在一個讓人忽視的位置,卻能又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疑似銀河入九天,釣魚翁隨後又說了一席話,只見站在山林台上的張錢眼孔擴大了數倍。
「還不去追?」釣魚翁笑著問道。
張錢恢復了神態,帶上青銅鬼面,挺挺胸脯,很有自信的答道:「放心,他們絕對會在山下等著。」
釣魚翁起了興趣,起身去看一看是不是如青銅鬼面所說。而在釣魚翁走後,張錢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棋局,后瀟洒扭頭,下了林台,只留一棋盤,上有數枚棋子。
已走到半山腰的沈清文停住了腳步,李長安剛伸出的腳又收了回來,他問:「沈兄是不是拉了什麼東西?」
沈清文轉過身,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你信不信我泡的茶比你的好喝?」
說完,他轉回了身,走了下去。剛走沒幾步,他被李長安叫住了。
只聽,那白書生笑問道:「沈兄,我們現在怎麼去楚天國?」
走在前面的沈清文身子楞個一下。
是哦
現在怎麼去楚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