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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當年光腳小男童

  「快看快看!夫人又在教少府主學琴呢!」

  「夫人當真是漂亮,連彈琴都彈的那麼高雅。」

  「你們看少府主彈琴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

  ……

  沈府里,幾個侍女正躲在一角落,偷偷看著這湖泊中央立在水面之上的小亭子。湖面陽光瑩瑩,水天一色。亭子里,一貌美年輕女子正側卧在椅上,清澈如水般的眸子將這正撫琴的孩童倒映個清澈。

  孩童生的很秀氣,尤其是水汪汪的明亮眼睛,當真是可愛極了。這看起來六七歲的孩子,此時正雙手撫琴,一個個優美音符從他指尖里發出。湖面上,魚兒探出腦袋凝聽,樹林里的飛禽也是聽得入神,它們窩在樹枝里,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整片天地,此時彷彿一切都靜止,只剩下了男孩的琴聲。

  「停。」一個好聽的聲音從女子嘴中發出,她在陽光正明朗的時候出手,揪著孩童的耳朵,「都說了幾遍了,彈琴時不能分神。你看,又錯了,再來一遍!」

  「啊?還來啊。」男孩臉上浮現出厭煩神色,他不樂意的坐在一旁。看著自己已泛紅的手,他有點委屈。覺得娘親是在小題大做,畢竟他才是個六七歲的孩童,畢竟今天只是個普通的沈府宴會,畢竟聽過他的琴聲之人的人都會誇讚他的琴聲之優美。

  沈清文想不通為何娘親還是這麼嚴格,他嘟著嘴換來了女子的一頓罵。

  女子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拎著其小小耳朵,一陣數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清文你要知道,現在的你還遠遠不夠自滿的地步。無論是現在還是往後,你要記住,千萬不要相信只會誇你的人。那樣的人,才是最危險的。」

  「娘親我沒有。」沈清文撇開女子的手,小臉上滿是僅是孩童有的天真,「我覺得娘親是小題大做了,今晚才是普普通通的宴會而已,以我現在的琴意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你看你又來了。」女子搖了搖頭,美麗的臉上儘是無奈神色。她比誰都知道自己兒子的天賦,她驚喜之餘又感到害怕,她害怕她會太自滿,太自負。她伸出手,摸了摸了男孩的頭,柔聲道:「再來一遍吧。要答應娘,這遍不能有失誤了好嗎。」

  「一遍過,你放我去玩!」男孩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女子見了這認真可愛樣子,不禁失笑答應了男孩的要求。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男孩很高興的坐了下來。撫摸了下眼前的琴,他深呼吸一口,吐出氣時,悠揚琴聲也隨之而來。

  這曲子甚是歡快,節奏掌握的叫一個如火純青。要是讓外頭人看到這副景象,定是會吃上一驚。一個六七歲的男童竟能彈的如此嫻熟與優美。

  一身青衣的當代沈府府主隨著琴聲悄然落在這群偷看的侍女身後。這年輕秀氣的年輕人看了看小亭子里熟悉的兩身影,他忍不住的嘴角一上揚,眼裡儘是滿足神色。他不忍心打擾這副景象,與侍女一同欣賞悄悄欣賞完。

  「哇!少府主彈的真是太美了!」

  「少府主彈的是好,但我還是覺得夫人彈的更有靈性!」

  「那是當然,夫人可是當代美人榜的榜前三呢。要我說,夫人跟府主啊當真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琴聲落幕,侍女們還是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言的討論著,這沈府府主也是聽得樂呵。他也不急,就這麼干站著偷聽幾個侍女的談話。終於在這風和日麗的午後,有彼女發現了這偷聽已久的府主。神奇的是,這侍女看見了這一府之主非但沒有害怕的神色,甚至還眼睛微微上挑,嘴裡說著沈府貴為府主,怎麼還偷聽人說話。沈府主當機立斷表示自己不是偷聽,而是恰好路過,這幾個侍女臉上各帶著不是很相信你的神色,沈府主有點生氣,他冷哼一聲,不與這群侍女計較。

  看著吃了虧的沈府主,侍女們偷樂一聲,便三三兩兩散開了。

  沈府主到小亭子時,男孩子已不見了蹤影。他習慣的蹲下身,將地上亂擺的鞋子擺正,鞋子有女子的,也有孩童的。他輕輕的說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喜歡光著腳。你看清文都跟你學壞了,你這個娘啊,當的真是不合格。」

  「沈府主好大的威嚴啊,」女子聽聞,在陽光下眯了眯好看的眼睛,她淡淡的道:「說我這個當娘的不合格,那你這個當爹的偷偷帶著兒子喝酒看戲,你這爹當的就合格了?」

  「男孩子嘛,這些事接觸是免不了的。」沈府主將鞋子擺的正正好好,他起了身,坐在女子旁。習慣的揉了揉她的頭,女子臉色一紅,示弱的冷哼一聲。

  但她轉念一想,這下自己不就處了下峰嗎。天生就好強的她可不允許這樣,她反手勾著沈府主的下巴,她淡淡的道:「你小時候那老不死的也帶你去過這些地方?可以啊,沈意天,你還瞞著我這事!」

  沈府主見眼前這女子這副小女子姿態,當真是笑出了聲。

  這個天下也只有她敢這麼明目張胆調戲他這個沈府府主,也只有她敢稱自己那舉世無雙的親爹老東西。他也知道,只有他能讓她展露這副女子姿態。

  「你笑什麼?」女子瞪了一眼沈意天,隨後看向那小船上躺著正曬太陽的男孩,他光著腳丫,時不時太朝天舉了舉。女子很溫柔的說道:「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謝謝你,謝謝你帶給我從未想過的生活。」

  沈意天淺淺笑了一下,看著眼前小船又多了個小影子,他眨了眨眼,朝女子說道:「其實,敏敏這個丫頭當真是不錯。乾脆就答應了這門婚事吧。」

  「這小丫頭生的是好看,心性也是不錯。但我就是怕其他國以此大做文章。」女子認真的與男子說道。她倒也是喜歡敏敏這小丫頭片子,看著伶俐的女孩,她就想到自己小的時候。

  沈意天倒怎麼在意這些,他起身負手立在這不大的小亭子里。不算太高的身子此時竟是能氣吞萬里之勢氣,他朝太陽握了握拳,「沈府若是怕這些就不叫沈府了,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吧。我們家清文喜歡就好。」

  「沈意天,你當真說了一句人話。」女子罕見的為他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聲回蕩在湖中,不遠處小舟上的男童看著突然出現的女孩子,他嚇了一跳。

  女娃娃看起上比男童大個一兩歲,生的是極為好看。雖臉帶稚嫩,但不難見日後定是個美人胚子。一身華麗的她,叉著腰俯視著男童,她笑著道:「小孩,好久不見啊,想我沒有。」

  「沒……沒有。」男孩撇過頭去,不去看女孩子。這讓女孩子柳眉一皺,臉色一下就不好看起來。縱然她很少小心的跳到他的身旁,但還是驚起了片片湖水,湖水打在小舟上,濕了男孩的衣裳。

  男孩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怒視著這個女孩,女孩也不示弱,與他對視一眼。男孩弱小陣來,女孩注意到了他光溜溜的腳丫,她笑道:「沈清文,你還是不穿鞋子啊。」

  沈清文漲紅著臉,看了看自己的小腳,他朝女孩吼道:「你懂什麼,這樣才涼快。哪像你,裹著這麼嚴實,大夏天的不熱嗎?」

  女孩想了一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她叫了一聲沈清文,沈清文沒理她,女孩又叫了一聲,沈清文依舊沒理她。女孩生氣了,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他老實了。不用女孩說,他主動的給她脫了鞋子,將一層層的腳步卸下,看著藏在布中的小腳,沈清文紅了臉。

  他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腳。

  女孩見他上了單,便朝他耳畔處說了說屬於他們的悄悄話。

  清晨,一縷霞光照在一夜未睡的沈清文身上,他忍不住的笑了笑。他記得當時的自己聽到后嚇了一跳,連退步了幾步,險些沒掉進湖裡。

  站在留仙樓的樓頂,他雙手交叉在袖口。銀髮隨著清晨微風輕輕擺動,他深邃的眼裡不禁又黯淡了下來。

  他記得沈府里那顆老梧桐樹,也曾在它縫隙中窺探春色。他記得那片湖泊,也曾在夏日夜晚捉著熒蟲。他記得沈府里的梨園,也曾在金色之秋里在園裡吹著秋風。他記得沈府的每一座房屋,也曾與自己爹娘在寒冬屋頂上煮酒看月。

  風吹走光著腳丫的孩童,沈清文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一切都照常的順利。趙國這次來的不是國君,而是同樣鼎鼎有名的趙家王爺趙牽挂,與他一同來的有趙敏敏與他的皇兄,趙無憂。其他國的他倒沒怎麼注意,只是當他登台彈琴時,無數的眼裡投向了他,他記得當時的他莫名的惶恐。總覺得耳邊有個聲音在迷惑著自己,他坐在琴桌上,彈奏著一首自己從沒有聽過,卻大氣磅礴的曲子。

  一首曲罷,他深刻記得每一個人的表情,他們幸災惹禍,只有沈府的人與趙敏敏顯得很意外。也是在那場宴會結束后,娘親很罕見的晚上來陪自己睡覺,那一晚上他們聊的很晚,次日醒來,一枚磕著自己母親姓氏的琴字的玉佩放在自己的桌上。

  而那次也是最後當年最後一次見到敏敏姐了。再後來見到敏敏姐的時候,便是沈府化為一片廢墟之時。

  摸著被自己深藏了有十年的玉佩,沈清文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現在回想起當時那首曲子,還歷歷在目,那熟悉的曲調彷彿就是他生而就會的。

  將玉佩收起,他定了定神。今日是逐鹿書院茶會開始的日子,雖昨晚被那兩隻老狐狸擺了一道,但沈清文也是有自信將稱霸這所謂的七下國年輕俊傑。

  微風起,他一閃而過,轉眼間,他已到了自己房屋前。張錢與昕兒已等候他多時,看著沈清文此時的模樣,張錢吃了一驚,他問沈清文確定要這副樣子出席茶會。

  沈清文淡淡一笑,回了一句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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