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怨海里稚嫩狐兒(上)
逐鹿的雨還在下,留仙樓外街道朦朦朧朧,人煙稀少。留仙樓里,燈火通明,人影竄動。
身在此華麗之樓最高一層的沈清文朝自己對面的狐美人微微一笑,「九離姐,今日可是能好好說上話了。」
「沒了那惹人煩的丫頭,耳根倒是清凈許多。」美麗的臉蛋有一抹嫌棄,狐九離單手支臉,打了打哈氣。
沈清文哭笑不得,一旁的黑乞丐倒是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們說的丫頭,可是趙家的公主?」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沈清文滿臉黑線,心想這黑乞丐當真是愚蠢極致。眼角里有小心的神色流過,沈清文偷偷瞄了一眼狐九離。後者依舊一副懶洋洋的美姿,好似什麼都未聽到一般。
暗自鬆了一口氣,沈清文朝黑乞丐使了個眼色。修為達乘海仙境的歐陽音痴自是從其中微妙的氣氛中感到了什麼,不過他還是咧嘴一笑,對沈清文,也是對狐九離道:「你可別對我使臉色,本仙雖說不上聰慧,但也是有點腦子的。你們的小動作,真當我不知?」
沈清文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狐九離微微歪頭,淡漠的眼裡對黑乞丐多了一絲鄙夷。
黑乞丐嘿嘿一笑,「天下十大奇陣之一,厭雀陣。兩位,本仙說的可對。」
「你有法子?」沈清文淡淡的問道。伸手提茶壺,倒上一杯淡茶,剛入喉,差點沒被黑乞丐的話給噎死。
只見這衣裳破爛的黑乞丐昂首挺胸,蓬鬆的散發里數不盡的意氣風發,在樓外雨聲滴滴答答時,他道:「沒有。」
兩道涼意同時升起,瞬間將這屋裡溫度降到骨寒地步。狐九離冷著個臉,撇了一眼黑乞丐,又看了一眼沈清文後,她竟悄悄的笑了起來。沈清文沒注意到狐九離的表情,現在的他,已經讓這歐陽音痴給弄得心態大崩。
「你們別這樣看著我。這可是天下十大奇陣,當年數百大能一同施法才可降下的陣法,我一連門外漢都不算的怎會有法子破解?」歐陽音痴撓了撓頭。話音剛落,他也收起了笑臉。仙氣有意無意的升起,他似笑非笑,「我是沒法子破解,但領你們去一趟法陣內部,還是可以的。」
「當真?」
狐九離與沈清文都來了精神,二者都或多或少收起目光。要知道,沈清文現在最為頭疼的便是找不到法陣之眼的位置。而歐陽音痴既然有能力領他們去法陣內部,就恰恰說明歐陽音痴知道陣眼的具體位置。
彷彿是看穿了沈清文的心思般,黑乞丐冷笑一聲,「收起你的小心思,我知道的並不是法陣陣眼的位置。」
「不知陣法卻能進法陣內部……」狐九離沉吟不語,隨後美眼一亮,「是空間法。」
歐陽音痴大笑一聲,身上仙氣傾斜而出,如外頭大雨一般,瞬間將沈清文二者籠罩。而身在仙氣中的沈清文與狐九離,只聽歐陽音痴落下去也二字后,只覺得大腦忽有一雷霆響聲回蕩。
眼前一黑,再睜眼時,沈清文發現自己已身處在一片金色世界。天上地下,是醉人金色,而耳畔處,回蕩的不是如這金黃漫天的迷人聲,而是令人膽顫的怨恨聲。身處在這如仙境又如地獄般的地方,一頭耀眼的銀髮下是一張安靜的清秀小臉。
這怨咒聲,他熟悉,很熟悉。
再閉眼,凝聽這凝聚百年的怨咒之聲,它彷彿如海浪般,一遍一遍,日復一日,周而復始的拍打在這岸灘上的頑石。再睜眼時,沈清文有點恍惚,沒有別的原因,而是眼前站在一很是眼熟的少女。
白如雪蓮般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美麗而不染凡間煙火的容顏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背負一柄長劍,一身白衣立在這金色世界,彷彿是仙子降世,又似一凡塵女俠。見沈清文這呆愣模樣,這背負長劍的少女忍不住噗嗤一笑。
「九……九離姐?」回過神來的沈清文,有點不確定的問道。
背負長劍的少女點點頭,水嫩的肌膚上是一張潔白的臉。她輕輕一笑,周圍的咒怨聲都少了幾分。她身姿一動,白衣飄然在這金色世界,待白衣無聲,這周圍的怨咒聲,竟消失的一乾二淨。
「先前還以為那廝用的是空間法,現在看這副模樣,應該是類似元神出竅的一種法。」少女模樣的狐九離邊說邊欣賞自己這身衣裳,乾淨的容顏下是激動也是傷心,「這是我百年前,怎麼樣,好看嗎?」
沈清文點點頭,「好看,說是仙女都不為過。」
「貧嘴。」紅唇微微翹起,不染世俗塵煙的臉蛋閃過一絲熟悉的魅惑,狐九離當真是開心極了。自己已有百年未能體會到肉身的存在,今日被這歐陽音痴的法,誤打誤撞進了自己的真身里,這一切都很真實的感覺,讓她很是舒服。
身處在這金色世界,沈清文環顧了四周,不見歐陽音痴的身影,「九離姐,你可見到那黑乞小兒了?」
「他這法估計沒掌握清楚,降臨的地方都不一樣。這厭雀大陣可是輻射了整座逐鹿城,他或許此時身在別處。」狐九離含笑的回道,乾淨的眸子倒映這萬千金光,狐九離這身模樣,實在是有超出言語的美。
「這怨咒聲便是百年錢隕落的妖族吧?」沈清文試探的輕聲詢問。
狐九離輕輕點頭,美眸里也是有傷心流出。百年錢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曾發誓,若有一日重出這厭雀陣,定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百年怨念而不化,這等怨氣,若是一下傾斜而出,這逐鹿城恐怕一周之內就回變為一座鬼城。」沈清文背脊有些發涼,以他這天井修為都能感覺到鋪天蓋地的怨氣,難怪趙敏敏會這麼急著要破壞自己與狐九離的對話。
英魂劍隨心念而出,沈清文以青蓮劍氣為基,腳下青蓮綻放。紫衣立在金色世界,隨後便是數百劍氣凝結懸挂在半空之中,而沈清文,銀髮飛舞在這數百劍氣當中,如劍中王者。
看著這身居劍氣中的年輕人,狐九離忽然覺得眼睛有點恍惚。似乎又見到那人的背影,當年的他,也是如此,一人一念而能領百劍。在亂世中成仙,混亂中一劍破天光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師父,也是自己曾經堅定不移的信仰。
「師父……」
不知為何,狐九離乾淨的眸子有淚湧出。元神與真身短暫的合為一體的她,也是讓身處百劍之中的沈清文感受到了狐九離真實的修為。
成溪大圓滿者,離乘海路只有一步之遙。
暗自搖頭,沈清文心想為何自己身邊女子一個比一個變態。不過很快他又將神拉了回來。畢竟自己現在可是要試著摸清這厭雀大陣的法則,有點心疼的英魂長劍,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自己現在淡淡眼界和修為離破陣可好比天涯海角,自己乃井中之蛙,要想弄清楚,只得用窮舉法了。
而在這世界的另一出,歐陽音痴朝自己眼前這身穿黑白衣裳的女子笑了笑,「成溪境就能找到陣法之眼,這等手段遠遠不是一個中五國的公主能達到的。我現在很是好奇,閣下到底是仙人轉世,還是那九天之上的主宰們輪迴化身。」
而歐陽音痴對立的女子則是淡淡的撇了一眼他,眸子里滿是冷意,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蛋上沒有一絲情感。隨後她紅唇微張,語氣淡如十二月的霜寒,「你,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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