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再提舊議
我一邊點著頭表示,一邊在思索著。
慈聖皇太后索性讓人搬來一把凳子,就坐在內閣首輔張居正的病床前,拉著張閣老的手,詢問著各種問題。
完全沒有再注意影響。
「老臣多謝皇太后關心!」
「皇太后請放心,御醫給老臣看過了,說並沒有傷到要害,沒有碰到骨頭,那刺客的劍只是刺傷了老臣的皮肉。」
「御醫已經給老臣上了葯,交代了,只要靜心休養一段時日,每日按時換藥,便能很快能痊癒的。」
「只是這段日子,老臣不能再到內閣去,怕朝廷有些緊要的事情會耽擱了。」
我大明萬曆朝的內閣首輔正是個工作狂,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著朝廷的軍政事務,好像是離開了他張居正,大明王朝就要癱瘓,不能運轉似的。
可把慈聖皇太后感動得一邊落淚,一邊擦眼睛。
其實吧,內閣還有其他大臣,沒了張居正,不還有他們頂著嘛,大明垮不了。
張居正真正擔心的是,他在家療養的這段時間,他的那些政敵們會不會乘機奪權作亂,危害朝廷。
似乎他內閣首輔張居正也多餘這個擔心,畢竟他耕耘大明朝局那麼多年,不是誰十來天就就能反轉的。
我這個大明皇帝也不行。
我都是要等著這位大明內閣首輔哪天沒了以後,才能從他手裡接過大權。因為張居正這輩子的為人作風真是太無可挑剔了,沒有人能挑出他多大的毛病來。
何況他的黨羽還遍布朝野和天下,誰能搬得動。
宮裡有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外有九卿六部的大部分官員。順天府以外,各省州府道台的主官也全是他張居正一手安排的官員。
就連關內外的武將,大部分也是他的人。
可以這麼說,如果他內閣首輔張居正想造反,或者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他馬上就能成為第二個魏王曹孟德曹操,而我現在的局勢,也就只能做第二個漢獻帝。
好在張居正這輩子的志向是做古往今來的第一名相。
為此,他還經常自比蜀漢丞相諸葛亮。
「閣老,母后,請用茶!」
溫語淚倒是很積極,親自給慈聖皇太后和內閣首輔張閣老端茶遞水。
畢竟她現在是個新媳婦,得做好新媳婦的樣子,況且溫語淚還是自這閣老府里嫁到宮裡來的。
相對來說,閣老府就是她的另一個娘家。
「謝皇後娘娘,有勞娘娘了。」
怎麼說,溫語淚現在已經貴為皇后了,身份尊卑擺在那裡,張閣老還是要象徵性的客氣一下的。
張閣老遭刺殺的當天,也就是現在。
我們還在閣老府里,看著張閣老與慈聖皇太后閑聊,宮裡的東廠就開始著手準備抓人了。
大批的錦衣衛在東廠集結,等待著司禮監馮保公公的指示。
不得不說馮保的動作真是夠快的。
也充分說明馮保與張閣老真是鐵的政治同盟,他們現在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抱團局面。
做任何事情,根本用不著跟我這個大明王朝的當家人商量,甚至是經常性的先斬後奏。
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公公給錦衣衛們下達抓捕命令。
「下面的這些人,統統的給咱倆拿到詔獄來,一個也不許漏電,記下了沒有?」
錦衣衛們站得齊齊的,齊聲的回道。
「是,馮公公!」
名單上,牽扯了幾百號朝廷的官員。
尤其是五軍都督府的武將和兵部,以及戶部的官員居多。
還有部分的御史和其它各部的官員。
上到正四品的侍郎,下到從七品的城門統領,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堆人名。錦衣衛們接過名單,便準備出宮去照著名單上的人名,挨個的進行抓捕。
這就是權力,這就是封建王朝,沒有任何證據下,都可以抓人。
誰讓這些人,平日里總是跟內閣對著干,總是喜歡說東廠和司禮監的壞話,他們不是主謀誰是。
他們是內閣首輔張閣老與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公公的政敵,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就該他們著。
等著他們的是錦衣衛的詔獄,進了錦衣衛詔獄,只有這麼幾種結果。要麼被動刑活活弄死,要麼被屈打成招。
招了,也沒有什麼好的下場。
重的,換句話說,威脅大的,基本是滿門抄斬,罪稍微輕的,至少也是抄家流放,或者是發配充軍邊疆。
這些人為何成為我大明朝權力最大的兩個人的政敵?
還不是張閣老的新政搞的,張閣老的新政損害到了大部分官員和勛貴們的根本利益,他們就抱起團來,明裡暗裡的跟張居正作對。
這種局面已經持續了六七年了。
當然了,也有部分自命清高的清流之士。
他們之所以也站在那一邊反對張閣老和馮保公公,是因為他們聖人書讀得太過多了,看不慣二人權傾朝野,架空了皇權。
他們認為如此局面下,輕則會重現大明洪武年間的胡文庸,重則是東漢末年的宦官和權臣輪流禍亂朝局,使天下再次動蕩。
這些年,我陸陸續續的收到很多彈劾內閣首輔張居正和司禮監馮保的奏疏。
這些官員在奏疏里都只說兩件事情。
一是彈劾內閣首輔張居正,說他權力太過龐大,幾乎說是在大明朝可以一手遮天的程度,他張居正已經不像表面上內閣首輔了,而是宰相。
我大明朝自洪武末期,就已經廢除了宰相制度,他張居正是在為害和踐踏太祖皇帝的遺訓,顛覆我大明朝的朝綱。
建議我,必須要收回內閣的部分權力,同時下詔查處張居正。
二是說司禮監和東廠的權力也過度的膨脹,到了能威脅皇權的地步。現在的司禮監和東廠,可以直接任免各地的官員,甚至是調動各地的守軍。
更有甚者,他們還完全跳過我這個皇帝,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面肆意的做買賣,中飽私囊。
奏疏里明確寫著,馮保是我大明萬曆朝最大的貪官,張居正第二,他倆貪墨的財產足足是我大明兩三年的稅收總額。
當然,這些奏疏,我都壓在了尚書房。
沒有對他們彈劾的這些事情進行追究,因為我知道,現在就算去追究也無濟於事,還會鬧出更大的動亂。
官官相咬,越咬會越凶,很有可能會危及到社稷的穩定。
蟄伏這些年,我算是看清了這朝堂之上的各種利益糾葛,也非常理解為什麼乾隆會如此重用和珅的原因。
有時候,沒人說話,我會問我的貼身太監大福。
「你喜歡貪官還是清官?」
大福當然跟普通一樣,喜歡清官,憎惡貪官,因為清官不會禍害老百姓。
「主子爺,奴才自然是喜歡清官的,有了清官,老百姓才能過好日子。」
大福的話自然在理,不過只是尋常的道理,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但隨著慢慢看清朝局,我的想法有了些改變。
「那如果你是朕,你會用貪官嗎?」
大福先是唯唯諾諾的表示自己不敢,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把他想做是自己的主子爺,最後才說一句。
「回主子爺的話,奴才肯定是不會的。」
但現在的我卻不是這麼認為,等我真的做了大明王朝的主,我還是會用一部分貪官的。
只要他們貪的有度,不越過紅線,我就能容忍。
就比如現在的內閣首輔張居正,要說他不貪吧,完全不可能,但他貪的還算有度,沒有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像司禮監馮保那樣的貪,就確實有點過分了。
做官做到張居正和馮保這個位置,不貪都不行,都會有人變著法的讓你貪。試想一下如果他張居正真的一點都不貪,那他不可能坐在首輔這個位置那麼長時間,早就被擼下去了。
再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張居正真的一點都不貪,那他絕對是個獨裁者,一個沒有朋友的貪婪權力者。
真要是這樣,他張居正就該貪戀我的皇帝寶座了。
因為不貪財者,必有更大的貪婪。
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一個道理,一個做皇帝,權衡利弊的道理。
「貪官好用,清官難馭。」
清官能為百姓辦事,貪官能為皇帝辦事,這個道理也是我蟄伏了那麼多年,悟出來的。
關乎民生大計的事情,你交給清官去辦,他肯定能盡心儘力的辦好;關乎皇家和朝廷利益的事情,得交給有貪財之心的官員來辦,他為了拿好處,也定會盡心儘力。
這兩者如果用反了,後果是很嚴重的。
屆時,貪官會禍害盤剝百姓,清官會到處指責你這個做皇帝的,或者索性帶著百姓造你反。
可能有人會說:「這是什麼鳥理論?貪官天生就該死!」
試問天底下是清官多還是貪官多?真的能把貪污這個問題徹底根除嗎?貪官他貪的只是錢而已,清官他貪的可是權和名。
總結來說,他們都是貪官,只是貪的東西不一樣而已。
比起貪財的貪官,我更害怕貪權的清官,等他貪到無權可貪的地步,很有可能他就該貪你的皇位了。
這也是古往今來,很多絕對的清官都沒法坐到高位的原因。
不僅同僚們會打壓他,皇帝也會時常防著他,比如嘉靖朝的杠精海瑞,如果我是嘉靖爺,我也不可能重用海瑞,至少不可能讓他進內閣,更不會讓他坐上張居正首輔的位置。
在我想這些問題的時候,突然進來了個宮裡的錦衣衛,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馮保公公派來給張閣老送抓捕名單的。
「先給皇上御覽吧!」
由於我在身邊,張閣老裝模作樣的交代送名單進來的錦衣衛。
「閣老,這些都是與刺殺您的刺客有關的人員嗎?」
雖然我心裡清楚,這裡面一大半以上的都是無辜的,至少是在這次行動中是無辜的,他們只是平日里常與他張閣老和司禮監馮保作對的人。
「回皇上,老臣也不太清楚,是司禮監馮公公經過查實擬定下來的。」
內閣首輔張居正開始把皮球踢給他的政治同盟者,馮保。表示自己自受了傷以後,一直在家裡養傷,自己也不清楚,是馮保調查出來,畢竟錦衣衛親自查到的,大概是真的有關係吧。
還明裡暗裡的暗示我,讓我務必不要參與進這件事情中。
這是他和馮保與朝堂里的政敵們的私人恩怨,他們自己解決,我只要隔岸觀火就好,就是對他們的最大幫助。
「那就按馮公公的意思辦!」
我自然只能順著張閣老給的台階下,你們的內鬥我確實沒必要參與。
只是這一次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冤魂,又要有多少不幸的家庭,即將家破人亡。
或許這就是命吧!
我自然也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的,既然我給了你張閣老處理此事的專權,那總得還點東西回來。
「閣老,朕有些事情想與閣老商量。」
老謀深算的內閣首輔張閣老,不用想他也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他心裡明明白白的,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回話。
「敢問皇上,何事?」
「朕之前想再組建一支新的騎兵來替代已經名存實亡的三千營,您之前也跟朕說過,等朕的大婚過了,再談論此事。」
我在找內閣首輔張閣老要支持,我相信他這一次也一定會支持我的。
他張閣老明白,只有我和慈聖皇太后在,他與馮保的位置才能穩,而且這次行兇的最大主謀,他張閣老是有數的,那個人不僅是皇親國戚,還手握重兵。
故而張閣老這個時候不得不答應我。
「老臣答應過皇上的,定然是要算數的,等老臣的傷了,便與內閣諸位大臣,會同兵部以及五軍都督府一起商議。」
張閣老的這個回答,讓我很是滿意,這就等同了他已經同意了。
至於其它的人,比如之前一直持反對意見的兵部和五軍都督府,他們這次有大部分的官員陷進刺殺閣老的案子里。
他們的高官們,現在人人自危,也肯定會支持我的想法,他們此刻只有抱住我,跟著我統一步調,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平安。
這一次張閣老遇刺,對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總算可以推進自己的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