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曜石的總裁，不當也罷。
清理門戶是個什麼意思？清理誰？尹曜？尹澤？還是尹成勛？這個老爺子說話怎麼……這麼奇怪。
尹建國繼續說：「成勛、阿曜、阿澤，你們過來。」
一口氣把三個人都叫上了，也不知道重點要清理的對象是誰。
童小棋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尹曜，他只是淡然一笑，安撫她說：「老爺子就是這個奇怪的性格，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老爺子把三個人叫到了一遍，說起話來眉飛色舞，時而用拐杖敲敲地，時而又用拐杖拍了拍三個人，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安慧琳趁著這個機會走了過來，她把右手搭在童小棋的肩膀上，童小棋回頭一看，只聽見她說：「童小棋，你的手段還真的是挺高明。」
「如果安小姐把兩廂情願說成是手段高明的話，那我的確手段不低。」
安慧琳收回手，抱胸笑道：「兩廂情願？童小棋，你是在跟我說愛情么？」
她不予置辯。
安慧琳深吸了口氣，有些自嘲地開口道：「可惜你現在是尹曜的女人，愛情對於你們而言，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的奢侈品。」
「看來安小姐著實可悲，連愛情都沒有得到過。如果安小姐覺得置於高位就不配擁有愛情的話，那麼到死，安小姐都是空白的一生。」
聞言，安慧琳的眉頭舒展開來，她忍俊不禁，甚至有些誇張地笑了起來。
「童小棋，下面的這番話你記住，這是我不站在任何立場給你的忠告。倘若有一天，尹曜連金錢、權勢和地位都沒有了，那麼你們的愛情大概也會見鬼去了。而且我相信，那一天應該到來的不會太晚。」
說完全沒有立場是假的，但是這個立場倒不是敵對的立場。
童小棋淺淺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兩人正說話的工夫，尹曜回來了，他的臉色看上去並不是很好看。
她連忙問：「你怎麼了？」
他搖搖頭：「沒怎麼。」
「老爺子跟你說什麼了嗎？」
他沒有回答。
童小棋下意識地發覺，事情遠比想象中要嚴重多了。老爺子說的清理門戶是對尹曜說的嗎？還有，為什麼要清理門戶？
她想起尹曜對自己說過他的身世。
他不是正室的兒子，出身不光彩，是被尹建國硬帶來尹氏的，是因為尹曜最近的表現不好么？所以老爺子有些後悔把他帶回來了？還是……
還是因為她呢？
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童小棋的心裡多少有些數。
既然尹氏和安氏的婚約是從尹建國那一輩就傳下來的說法，到了尹曜這一輩，是該實現的時候了，但是她卻意外出現了，搞得尹曜反抗這樁婚約，讓尹曜變成了尹氏的罪人，是這樣嗎？
從他閉口不談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了，他不想讓她知道。
而往往他不想讓她知道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既然尹曜不說，那麼她也不問，裝傻充愣或許還能讓尹曜心裡好受一些。
他本是沉默，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轉過身來，緊緊得握住了她的手。
他握得很用力，緊到她被捏得好疼，差點要飆出眼淚來。
「童小棋。」他說。
「嗯？」她抬頭看向他的眼睛，看見他的眼裡有星辰閃耀。
尹曜的喉頭上下滾動，他望著童小棋，許久之後，他說：「假如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脫下尊貴的外套，換上粗陋的麻布衣裳，你是否還願意和他共度一生？」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嚇到了。
他說得很認真，容不得一點玩笑話。
「假如我一無所有，假如我一貧如洗，假如我除了一顆心什麼也給不了你，你還願不願意和我走？」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答案，卻又怕答案會和期許中的不一樣，他矛盾極了，最後，他懊惱地低吼了一聲，鬆開手，輕聲道，「你……不用回答的。」
見他有些慌亂的模樣，童小棋在他轉過身之前率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要走。」她說，聲音無比堅定，「去哪裡都好，哪怕一無所有，哪怕一貧如洗，哪怕去一個杳無人跡的山村也好，市集也罷，和你在一起，走去哪裡都好。」
他的身子驀地一僵。
「不計後果？」
她點頭：「嗯，不計任何後果。」
他突然笑了。
他最近笑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可她分明不明白，他這笑究竟是什麼意思。
童小棋這才明白，關於面前的這個人，她確確實實是不了解的。
老爺子訓話結束，也就意味著今天的宴會要開始了，鋼琴師和提琴手已經準備就位，就等尹曜來開場。
不遠處的尹澤端起一杯紅酒，抿了一口之後，意味不明地問尹成勛：「剛才老爺子說那些話什麼意思？」
「不清楚。他最近瘋瘋傻傻的，沒想到到大場合居然也正常了起來。」
「我看完全不正常吧爸。他不是一向最寵尹曜的么？今天劈頭蓋臉就對尹曜一頓臭罵。」
「老東西骨子裡是保守的人，這幾天尹曜和安氏那邊鬧得不可開交，說好的婚事差不多要黃了，老東西不氣死才怪。」
尹澤點了點頭，把目光放向門口的位置。
「什麼時候把那群記者放進來？」
尹成勛估摸了一下時間，說：「差不多了。」
曜石的周年慶是對外開放的，因此各路媒體記者都可以在規定的時間進入尹氏本宅進行拍攝，但不可以採訪。
老爺子坐在正中央的位置，目光瞥向一邊的童小棋，他跟旁邊的管家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管家走過來邀請童小棋去老爺子那邊說話。
尹曜想跟，卻被管家制止住了。
「老爺說只想和童小姐單獨說幾句話。」
尹曜看了眼不遠處的尹建國，沉默不語。
童小棋跟著管家到了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不打算說廢話，直截了當地開口道：「只要我一聲令下，尹曜他就不再是曜石的繼承人，可能一個子兒都拿不到。」
她瞬間就明白了。
老爺子這是要她知難而退。
「我答應過尹曜，哪怕是貧窮，也絕不會放棄。」
「每一個想成為尹氏女主人的人都這麼說，但往往他們都做不到。你說吧，想要多少錢，只要合情合理，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還是妄想要進尹家，那麼我只能說，你想都別想。」
童小棋覺得，老爺子和尹曜口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樣。
在尹曜口中，老爺子是一個慈祥、和藹可親的人，不大會像是這種用錢打發人、不通情理的**獨裁者。
「您可以接受尹曜母親，為什麼不能接受我？」
「你沒資格和她相提並論。」
「既然如此，尹老爺，那麼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了。錢，我一分都不要。人，我一分都不讓。這就是我的態度。」
老爺子點了點頭：「好，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童小棋禮貌性地微微欠身，轉身回到了會場。
回來的時候，尹曜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她驚喜地叫了一聲：「尹希！」
「哎，嫂子啊。」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衝，尹希已經能接受童小棋的存在，雖然總還是嘴硬地嘲笑尹曜的眼光，但從心底里，她還是承認了童小棋了。
這一聲嫂子叫得尹曜心頭大喜。
「今天老爺子輪番做工作啊？聽說還要清理門戶？」尹希撇撇嘴，雖然穿著高檔的禮服，但完全不矯揉造作裝淑女，真性情的很，她朝著尹澤和尹成勛的位置白了一眼，繼而道，「還好我今天來晚了，不然指不定要被那父子倆給噁心一下。」
童小棋也看向尹澤和尹成勛的位置。
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視線，尹澤拿著酒杯走了過來。
他向尹曜打了個招呼：「堂哥。」
尹希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堂哥嘛。這裡沒外人，別假惺惺的。」
尹曜瞪了她一眼：「小希。」
尹希氣不過，跑到別處去了。
尹澤微微一笑，又轉過來向童小棋舉杯道：「能在這裡見到童小姐，我很開心。」
她不動聲色地隱藏住滿肚子的不爽，換上面無表情的態度：「嗯，我也很開心。」
尹澤意有所指地輕聲道：「等會可能會有一些精彩的小節目，希望堂哥和童小姐也能看得開心。」
他明顯話中有話。
來不及去思考那麼多，只見一波記者涌了進來。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些記者會拍下曜石周年慶的一系列流程，包括作為傳統慣例的周年慶開場舞。
主持人在上面說得天花亂墜，把曜石這幾年的發展都吹了一遍，然後說起了曜石的開場舞。
「首先，讓我們歡迎曜石總裁，尹曜！」
掌聲雷動間，他上了台，目光直直地看向童小棋。
「有請尹總來邀請今天的開場舞舞伴！」
圈子裡知道上一次尹曜和安氏衝突的並不多，所以大家都在好奇，今天的尹曜到底是選擇自己的女人還是按照慣例邀請安慧琳來跳開場舞。
剛才老爺子找尹曜就是說的這個問題，換言之，老爺子已經威脅過他了，今天開場舞的舞伴必須是安慧琳。
尹曜也不傻，當然知道這不是跳個舞這麼簡單，和安慧琳跳舞，就意味著她要拋棄童小棋，這是一道他必須做出選擇的單選題。
無論選哪一個，另一方都不會好過。
可他，不想讓童小棋難過。
他緩緩地走下台，會場中心不過幾步路，他卻走了很久很久，久到，當他走到童小棋面前的時候，感覺像是隔了幾個世紀。
「有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他深情款款，剛準備伸出手，只見一隻話筒擋在了他的前面。
「宋南風。」
童小棋錯愕地轉過臉，只見一個女記者站在兩人身邊，言辭犀利地說：「請問尹曜先生，是否曾以宋南風這個身份在上海待過一段時間？」
潛台詞，他並非鑰匙的一號順位繼承人。
他曾是宋南風的這個消息，除了老爺子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尹曜是尹繼勇的第二任妻子所生，但是尹繼勇的第二任妻子是誰，尹曜曾經是誰，不得而知。
當然，還有曾經和宋南風是幼兒園同學的童小棋和沈彥城知道。
童小棋不會說，沈彥城不至於。
是上一次尹澤把監聽器放在童小棋包里的時候，童小棋曾問過他：「你到底是宋南風還是尹曜？」
不得不說，尹澤的確有點手段，不過說過一次的名字，就連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尹澤就順著這三個字挖出了尹曜的過往。
尹澤是準備鬧出點事的，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尹建國絕對不會放著自己的孫子不管。
於是當記者的話音剛落，尹建國就站了起來，拿著麥克風說了一句：「請儘快開始開場舞。」
與此同時，似乎早就伺機而動的保安沖了上來，直接把那個記者拖出了場外。
這一切都像是預謀好的似的。
尹澤不可置信，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宴會的保安比平時都多了一倍。
這不是他安排的人，那就是尹曜安排的人。
尹曜早就知道他有所行動了！他甚至能參透他的行動從什麼時候開始！
尹曜理都沒理剛才的記者，只是繼續把手伸在童小棋的前面。
「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他又說了一遍。
所有人都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安虎鵬當即氣得站了起來。
「尹曜！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恍若未聞，只是定定地看著童小棋。
面對一群看戲的人不懷好意的視線，童小棋伸出手，甜甜一笑：「很榮幸成為你今晚的舞伴。」
兩人相視一笑。
童小棋剛站起來，安虎鵬還沒來得及發怒，尹建國就怒了。
「尹曜！」
「爺爺，雖然您說的不無道理，但她依舊是我今晚唯一的舞伴！」
老爺子氣得直跺腳，還以為剛才他給孫子的一些警告能有些用，沒想到還是這樣我行我素！看來，是該做些什麼來改改他這個性子了。
老爺子緩緩地抬起手指向童小棋：「如果你執意要和她跳開場舞的話，那麼，我尹建國沒有你這個孫子！」
話音剛落，現場又是一陣喧囂，連帶尹澤和尹成勛都愣住了。
雙方僵持不下，尹曜冷冷地看著尹建國。
童小棋四下打量了一下，看來現在的形勢並不利，於是她準備抽回手。
可他卻突然把她的手握得更緊，完全不給她抽回手的機會。
童小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尹曜拉走。
「倘若不能主宰自己的婚事，曜石的總裁么？」他譏諷地勾起唇角，「不當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