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一筆勾銷,永不相見。
她這一喊,順利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大伙兒議論紛紛,大多都是懷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來欣賞這場鬧劇。
現在看來,想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顯然是不可能的,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把影響降低到最小。在場還有這麼多媒體記者,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剛才安慧琳說話明擺著是戳人痛處,聽說這半年馮媛媛過得很不好,先是離婚,心理醫生用了催眠的方式好不容易讓她忘記了那件事,偏偏現在卻被安慧琳給提起來了。
馮媛媛想起當初的事情,矛頭必然又要轉向童小棋了。
她口中的那句「賤人」也多半是對自己說的。
她正想著怎麼應對,冷不丁馮媛媛甩開她的手,轉過頭對著安慧琳譏諷道:「安小姐管得可真寬啊,我和童小棋的事好像跟你沒有半點關係吧?呵呵,我們搶的是垃圾,那麼你呢?你被尹曜棄如敝屣,豈不也是被曜石丟掉的垃圾?」
童小棋直接就傻眼了。
按照劇本里寫的,馮媛媛不應該跟她干一架嗎?怎麼和安慧琳對上了?
所以馮媛媛現在是在幫她?真是匪夷所思啊。
當然,傻眼的還有安慧琳。
馮媛媛笑著說:「說起來,雖然我的結局並不好,最起碼,我還是勝利過的,可惜安小姐,似乎連勝利的滋味兒都沒有嘗過呢。」
……今天馮媛媛的戰鬥值簡直爆棚。
換言之,馮媛媛今天是在幫她嗎?
馮媛媛為什麼要幫她呢?她萬分不解。
安慧琳雖然臉上保持著微笑,但明顯笑得都僵硬了,整個面部表情都變得很詭異,連帶安虎鵬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馮媛媛微微欠身道:「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間。」
她退了一步,離開了席位,要走之前,她的目光瞥向了童小棋。
童小棋緩緩站起身,隨口找了個由頭也跟了過去。
她朝尹曜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童小棋到洗手間的時候,馮媛媛正在門口等她。
她不打算同馮媛媛繞彎子,於是她直截了當地開口:「為什麼要幫我?」
「這是我欠你的。」
她不能理解:「我並不覺得你欠我什麼。」
馮媛媛笑了起來,卻滿是自嘲的意味:「你並不覺得我欠你什麼,可我的的確確是欠了你的。在上海的時候,我三番五次地羞辱你,其實我早知道了,不是你勾引的唐格。還有那一次,我流產,是我誤會你了。」
最後還是說到了流產的那件事。
童小棋並不像揭馮媛媛的傷疤。
她繞開了話題,說:「你變了。」
「變?」馮媛媛自問自答了一句,「如果你經歷了我經歷過的,大概不會沒有任何變化。人的一生真是可笑。」
童小棋沒有回答。
「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么?」
「為什麼?」
「除了你和唐格的關係,還有一層。你很善良,而且運氣極好。一般來說,圈子裡面,你這樣的女人永遠不可能走好運,可是你走了好運,並且你走的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會走的紅門運。童小棋,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機會認識尹曜,都有機會成為他身邊的女人了。如果尹曜身邊的女人是安慧琳,我想我大概不會有一丁點的驚訝,可是我沒有想到,成為尹曜身邊的女人的人,竟然會是你。多少人夢寐以求地想要爬上的位置,你輕而易舉地就達到了。說白了,童小棋,我嫉妒你,我極度得發狂。憑什麼你這樣是身份背景的人會有曜石這個靠山,憑什麼?」
原來這就是馮媛媛厭惡她的最深層的原因。
嫉妒,原來是嫉妒。
「你說我變了,不是我變了,是我病了。心理疾病一直糾纏著我,這半年的心理治療,讓我徹頭徹尾變了個人,再也回不去了。」
「這對於你而言,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但也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好事壞事又如何呢?事情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曾經的飛揚跋扈,曾經的恃寵而驕,現在都變成了別人恥笑的話柄,再也沒有其他了。正如她父親說的那樣,是她成長的太晚,是她沒有適應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
錯的是她。
馮媛媛關掉了水龍頭,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隨後將廢紙扔進了垃圾桶。她抬起頭,對童小棋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之間,一筆勾銷吧。」
一筆勾銷么?她和馮媛媛?
童小棋陷入了沉思。
馮媛媛是唐格的正牌女友,是她前男友的前妻,曾經仗著馮家和唐家勢力的馮媛媛羞辱過她很多次,現如今馮媛媛落得如此下場,也只能說是罪有應得。
但是,她其實並不恨馮媛媛。
這世上,但凡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說白了,馮媛媛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之人罷了。
那麼她和馮媛媛之間,真的能一筆勾銷嗎?
童小棋沉默了許久,最後,她扯了扯嘴角,輕聲道:「當不成朋友,最起碼,也不要讓彼此成為敵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馮媛媛舒了口氣。
她轉過身,說:「童小棋,我們這輩子,最好是不要再見了。」
「嗯。」童小棋點點頭道,「一筆勾銷,永不相見。」
一筆勾銷,永不相見。
童小棋回到會場的時候,安虎鵬和安慧琳已經完成了全場的敬酒。她走到位子前,朝尹曜微微一笑:「我回來了。」
他正在刷手機上的內容,聽見聲音,抬起頭回應了一句。
他在看曜石最近股票的情況,看樣子,情況並不是很好。
也難怪,從尹澤手上拿回曜石之後,原先推進的幾個項目都重新審核,這一次的停工讓很多工人不滿,重新審核同樣也意味著和合作方合作的崩盤,罵聲一片。
但是如果不重新審核,貿然進行的話,必然會對曜石以後長久的發展埋下隱患。
到時候再去處理這些問題的話,恐怕為時已晚。
「你去了很久。」
「嗯,說了一些事情。」
「馮媛媛沒有再為難你吧。」
「沒有,她變了很多。」
尹曜為她拉開了椅子。
「她一定因為那件事受了不小的打擊。」童小棋有些擔心地說,「雖然看上去沉穩多了,但是馮媛媛的精神都不如從前了。」
「你還擔心她。當年你又因為唐格受了多少打擊?」
想起那段昏暗的歲月,童小棋始終心有餘悸。
那是她人生中挺糟糕的一段歲月,如果不是因為尹曜的話,她可能已經過不下去了。
她說:「尹曜,幸而有你。」
他當初就不應該心軟,應該在第一次就直接把唐格廢了,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說到底,他軟下來的心,還不都是因為她。
兩人剛坐下,大廳的燈就熄了,十層的蛋糕上插上了蠟燭,昏黃的燭光將現場的氣氛帶到了**點。
有人帶頭唱起了生日歌,其他人紛紛附和。
在一片朦朧的黑暗中,她更能真切地感覺到尹曜就在她的身邊。
他握著她的手,溫熱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溫度蔓延她的全身,溫柔而濃烈。
大家都在為安慧琳鼓掌,只有他鎮定自若地坐在原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你……」她怯怯地開口問,「你其實不恨那個人吧。」
「嗯?」
「就像是我不恨馮媛媛,不恨唐格,你也不恨尹澤,沒錯吧?」
她怎麼不會明白,雖然尹澤好幾次想置他於死地,但尹曜對於這個堂弟,卻是從來都沒有怨恨過。
尹澤出事的那幾天,尹曜還在醫院裡,他受了傷,在床上打吊瓶,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有一天午夜,尹曜做惡夢,她聽見他叫尹澤的名字。
他根本就不恨尹澤,但尹澤的所作所為,讓他失望透頂。
「可是他恨你。」
「他不恨你。」
童小棋想起那天在廢舊工廠的時候,尹澤矢口否認的樣子。這兩兄弟一個比一個倔強,永遠都不肯說。
她只是覺得很遺憾,到死,尹澤都沒有給尹曜一個兩個人心平氣和坐下來交流的機會。
「恨或是不恨,已經沒有意義了。」尹曜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我只想去珍惜在我眼前的。」
歌曲唱到尾聲,安慧琳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會場的大燈亮了,童小棋這才發現尹曜的眼裡有輕微的一層霧氣。
安慧琳安排侍者將蛋糕拿下去切塊,分給在場的賓客。
「這是小女親自做的蛋糕,還請各位不要嫌棄。」安虎鵬解釋說。
童小棋看著盤子里的芒果蛋糕,又看了看尹曜盤子里的。
她意識到安虎鵬的目光看向這裡。
「那邊在盯著你。」
「嗯。」尹曜不動聲色地拿起勺子,輕輕地舀起一塊蛋糕。
童小棋先嘗了一口,隨後小聲提醒道:「新鮮的芒果,你不能吃。」
他當然不能吃,他如果能吃的話,安虎鵬就不必大費周章地準備這個蛋糕了。
名義上是安慧琳的生日晚宴,私下裡是曜石和安氏的和解會,在安虎鵬的心裡,這就是讓尹曜出盡糗態的好機會。
尹曜看著勺子里的蛋糕,遲遲沒有動作。
安虎鵬迎了過來,笑道:「不知道蛋糕可還合各位的口味?」
「多謝安總款待。」
「慧琳真是能幹啊!」
「是啊,誰以後曜石能把慧琳娶回家真是天大的福分……」
安虎鵬的目光轉向尹曜。
「莫非這蛋糕不符尹總的口味?」
「不是。」
安虎鵬冷笑了一聲:「如果不是不符口味,那麼尹總就是存心不給我面子了?」
「安總言重了。」
「那尹總可得給安某這個面子啊。」
逃是逃不掉了,本來就是為他準備的蛋糕,怎麼可能讓他輕易地矇混過關呢?安虎鵬不知道從哪裡得來尹曜芒果過敏的消息,存在要在晚宴上給他難堪。
過敏事小,但是曜石樹敵無數,更何況是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絕對不會能出任何問題,如果這個弱點被大部分人知道了,恐怕對尹曜、對曜石都不是什麼好事。
難保有些小人會利用這個弱點大做文章。
尹曜不論怎麼樣都要保住的秘密,今天絕對不能被識破。
可惜安虎鵬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來,而且大家的目光都在看著他,現在尹曜的一舉一動就顯得至關重要。
不吃,安虎鵬不會善罷甘休;吃,那麼他就得倒霉。
尹曜緩緩地拿起勺子。
童小棋冷不丁站起身來,沉聲道:「不好意思,尹總最近身體有些疲累,身體狀況不是很好,蛋糕還是有些油膩了。」
安虎鵬沒有搭理童小棋,而是繼續看向尹曜,問:「莫非尹總連一口的面子都不賞給我?」
「安總的面子,尹某肯定是要給的。」他笑了笑,不顧童小棋阻擋的目光,拿著勺子就把裡面的蛋糕給吃完了。
隨後在安虎鵬的催促下,他又吃了幾口。
最後,他站起身來,敬了安虎鵬一杯酒。
他的臉色逐漸紅了起來。
糟了,有反應了!
童小棋在桌子下面抓了抓尹曜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喝了。
安虎鵬又給尹曜倒了一杯酒,說了些冠冕堂皇的酒桌上的話,於是這樣,尹曜不得不又喝了一杯。
他的過敏反應出現了,再加上喝了這麼幾杯酒,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安虎鵬佯裝焦急地問:「尹總,你怎麼了?」
他站起身,故意晃了幾下,埋著頭說:「不好意思,我喝得稍微多了些,先去趟洗手間,失陪。」
童小棋趕忙扶他走。
安虎鵬派了兩個人跟了過去。
童小棋意識到後面有人在跟,腳上的步子不禁快了些,走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那兩個人就躲在一邊,沒有出聲。
她輕聲道:「外面是安虎鵬的人,你過敏的事可能瞞不過去了。」
他痛苦了扯了扯領帶,頭上全是虛汗。
尹曜不停地喘著粗氣,身子越來越難受。
「葯在你的手袋的唇膏盒子里。」他說著,上氣不接下氣,「你含住。」
葯?原來他早有準備了……
童小棋假裝鎮定地拿出唇膏盒,假裝塗唇膏,把裡面的藥片含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