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煙雨客(十二)
陳煦南看她故作老成的樣子有些心疼,於是他向她伸出了手:「我雖沒什麼太大的本事,但好歹在京城我有個營生的酒樓,你若是跟我走,吃喝肯定不愁。」
「不必了,你如此大恩,我怕日後回報不起。」
「當年你父親也幫過我,我幫你算是還他的恩情。」
「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言舒說得異常堅定,「我不會用我父親生前的人情,我也不會欠我自己還不了的人情。」
陳煦南看出她的堅決,考慮再三,他告訴言舒:「若你真想還我人情,便在我的酒樓里為我做五年事,五年一到,不論你是要報仇還是要重新生活我都不會過問,你要留便留,要走便走。」
「你如何知道我想報仇?」
「你眼底的火是藏不住的。」
「我跟你走,」言舒伸手放在陳煦南伸出的手心裡,「我答應幫你做五年事,不過你還得帶上我的姐妹阿秀。」
「這是自然。」
就這樣,言舒跟著陳煦南回了京城。
陳煦南打開木盒,拿出裡面的發簪放在手裡看了很久,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嘴裡小聲念著:「小沒良心的。」
白初陽是第二日一早離開的,其實言舒走出房門之後他就醒了,一直在房裡睜著眼睛躺到天亮,遲遲沒有離開是因為他知道按照言舒的計劃,他應該睡到第二日才醒。原本白初陽還不能確定言舒是否了解內情,但看她這段時日里的所作所為,再加上她隱瞞真實身份的刻意接近,不像是一個完全不知情的人。
不過這樣也好,白初陽心想,既然她為了當年之事要刻意接近自己,那他自己反而省了不少麻煩。
科舉考試在即,白初陽從那日離開之後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再去醉玉樓,阿秀每天還是在三樓走廊偷偷觀察著。
小半月過去,醉玉樓始終不見白初陽的蹤影,阿秀看著房間里悠閑的言舒,有些擔憂地走到她面前:「姑娘,那白初陽可是好久沒來了。」
「科舉考試在即,他不來是應該的。」
「姑娘怎的一點都不著急?」
「著急又有何用?」言舒把一顆葡萄扔進嘴裡,「該來的總會來。」
「他現在就這幅樣子,等他真的通過科舉考試踏入仕途可就不會再記得姑娘了。」
「阿秀,他不會不記得我的。」
「姑娘如此有把握?」
「他知道我是誰,」言舒看著她,「一開始他來醉玉樓就是來找我的,這說明我對他有用處,一個聰明人不會輕易放棄對自己有用的棋子。」
「姑娘甘心當一顆棋子?」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誰是誰的棋子還說不定。」
阿秀聽她的語氣知道她心裡有數,想起今日景淮問過自己關於言舒的情況,忙說:「對了姑娘,今日公子差景淮來過了。」
「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景淮只問了姑娘的身體恢復得如何,倒也沒說公子有什麼事。」
「下次景淮若是再來問起,你就告訴他我的傷已經好了,公子若是有事儘管吩咐。」
「可是姑娘的肩用力就疼,怎麼去替公子做那些危險的事情,」阿秀嘟著嘴,「再說了,五年期限還有一月便到了,姑娘倒不如借口傷還沒好,安安穩穩度過這一個月。」
「阿秀,我發現你近日話越來越多了,」言舒的眼神雖慵懶但帶著些說一不二的意味,「你只管照著我方才說的回了景淮便是。」
「阿秀知道了。」
入夜,陳煦南難得留在醉玉樓中,景淮在身邊煮著茶。
陳煦南接過熱茶,小小地抿了一口:「去問過玉笙的情況了嗎?」
「屬下問過阿秀,說是玉姑娘的傷還未痊癒。」
「也是,謝懷楚也說了,她傷到了骨頭,是得多修養些時日,」陳煦南看他一眼,「白初陽是不是很久沒來了?」
「自那日一早離開之後便再沒來過,會不會是他發現了玉姑娘的身份?」
「他一開始就知道。」
「那若是他日後都不來了,玉姑娘不是沒了接近他的機會。」
「他會來的。」
隨著科考的時間一天一天推進,各地讀書人紛紛到了京城,想在科舉考試上一鳴驚人。言舒的身體一天一天好轉,前兩天也開始重新登台表演,很多青年才俊慕名前來,更是有人一擲千金就想見見她面紗下的真容。
阿秀替言舒選了一根發簪帶上:「姑娘何必如此著急登台?」
「眼看五年期限就要到了,就算公子不提,我也該為醉玉樓盡我的最後一份力。」
「姑娘想好要離開了嗎?」
「五年一過,我們與公子與醉玉樓就算兩清了,斷沒有繼續留在這裡打擾的理由。」
「那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言舒轉頭看著她:「自然是替言家上下報仇雪恨。」
「可是那白公子已經好些日子沒來了。」
「他會來的。」
言舒整理了衣裙,戴上面紗,腳步輕盈走下樓去,小廝早早把她的琴擺放好了,台上一曲完,她緩緩走過去,在琴邊坐下。
在場有大半的男子皆是為她而來,言舒的琴藝一向出眾,彈琴時的動作眼神更是美艷。
一曲完,言舒抬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就站在最靠近檯子的第二排,一身白衣,他的臉色不似之前虛弱,眼神里也多了些明朗俊逸,站在一眾人中十分顯眼。
言舒面紗下的嘴角不露聲色地彎了一下,然後轉身吩咐小廝讓其他姑娘上來表演,然後自己從後面下台。
白初陽看著她下台的背影,不遠處一個小廝朝他走過來:「這位公子,玉姑娘有請。」
小廝的聲音不算小,周圍不少人都聽見了,紛紛朝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白初陽沒有接話,小廝以為他是高興懵了,忙再次說道:「公子,玉笙姑娘有請。」
「帶路吧。」
小廝一路把他帶到三樓,停在之前言舒帶他來過的那個房間:「玉姑娘在裡面等您,公子請吧。」
小廝說完退了下去,白初陽猶豫了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房裡的人摘了面紗坐在桌邊,舉著小巧精緻的酒杯,見他進來,忙放下酒杯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