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失樓台,月迷津渡(十)
白初陽閉著眼,困意很快襲來,恍惚之中,他似乎又聽見外面有動靜。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定神仔細聽著馬車外的動靜,風聲的確不小,但依稀還是能分辨出風聲中夾雜著人的腳步聲,在一點一點向他們逼近。
白初陽瞬間清醒過來,下了馬車大步走向西域使團馬車的方向。
薛子破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後,直到看見白初陽讓所有人警戒,又加了人守在箋羅公主馬車前才反應過來,他們大概是被埋伏了。
到底什麼人敢埋伏朝廷命官和西域使團?
白初陽來不及細想,因為埋伏在林子里的人此刻已經出現在了他面前。
「有刺客,保護箋羅公主!」
白初陽大聲呼喊,其他人紛紛反應過來,和突如其來的刺客廝殺在一起。
這群刺客大約二十來人,身上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帶著面罩,打鬥的動作乾淨利落,一看就是訓練有素。此番迎接西域使團,沒人料到居然有人膽大包天敢在路上截殺,所以白初陽此行帶的人並不多,加上西域使團里能打的,不過也三四十人。
白初陽這邊雖然在人數上佔了優勢,但這些刺客明顯都是有經驗的殺手,一打二甚至一打三對他們而言也是完全不在話下。手底下的人眼看著快要抵擋不住,白初陽手裡握著劍,是薛子破衝出去之前給他以自保的,他就這樣站在西域公主的馬車前,死死盯著他們廝殺的方向。
「白大人,」箋羅公主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看見外面的場景驚訝道,「這……」
「公主莫怕,不過是些臉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輩,不足為懼。」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白初陽的話,一個離他很近的刺客解決了身邊的人,很快到了馬車前。
刺客手裡拿著刀,朝著馬車的方向刺去,箋羅公主還露著半個身子在馬車外,眼見刺客的刀刃很快要刺中她。白初陽當機立斷,伸出手猛地把箋羅公主推進馬車,自己硬深深受了刺客這一刀。
白初陽背對著刺客,想反擊卻因右肩受傷抬不起手,原本握在手裡的劍也落在地上。他趴在馬車上,看見面前的箋羅公主,她的神情越來越驚慌,白初陽想,今日自己大概是要交代在這裡了。可是想象中刺客的刀並沒有落在他身上,白初陽聽見身後響起一聲「悶哼」,他忍著劇痛看向身後,發現刺客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看了看四周,周圍的刺客突然間不知道被什麼給擊中,紛紛倒地,薛子破帶著人將他們控制住。
箋羅公主見場面得到控制,忙跳下馬車扶住白初陽:「白大人,您傷得有些重。」
「不礙事。」白初陽輕輕推開箋羅公主的手。
下一秒,身子突然一軟,白初陽倒了下去,箋羅公主被他帶的跌坐在地上,輕輕扶著他的身子,叫來薛子破為他診治。
躲在暗處的人見白初陽一行並無大礙,趁著夜色飛快離開。
第二日夜,景淮帶著人進了恆親王府,身後的人紛紛散去之後又獨自進了陳煦南的書房。
男人端坐在桌前,細細品著杯里的茶,好像是專程在等他。
景淮匆匆兩步上前,單膝跪地恭敬地行禮:「主子。」
「回來了,」男人沒抬眼,「事情辦得怎麼樣?」
「屬下正要彙報此事,」陳煦南示意他起身回話,景淮隨即站起來接著說道:「屬下帶府中暗衛埋伏在幽州城外,算了時辰料定白初陽一行來不及在關城門之前進城,於是便在城外不遠處的樹林設伏。傍晚城門關閉之時,白初陽一行人果然趕到,城門已然關閉,而屬下等埋伏的那片樹林剛好是最適合使團一行人歇息的地方。一切原本盡在主子的計劃中,屬下等正準備等夜深之後動手,沒想到居然有人搶在屬下之前,對白初陽一行人下了殺手。」
「看來,這京城中除了我想試探他,還有別人也對他心存猜忌。」
「主子以為是誰?」
陳煦南微微一笑,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幽州離京城已然很近了,敢在幽州對朝廷命官下殺手,除了那位,大概也沒別人了。」
「主子的意思,是聖上要……」
「好了景淮,有些事情心裡明白就好,不必說出來,」陳煦南出言打斷他,「之後呢?白初陽沒出事吧?」
「他啊,草包一個,拿著把劍也不敢動手,他帶的那些人我看也就那個護衛有點本事,屬下看他那樣也覺得憋屈,便躲在暗處幫了他一把。」
「他無事便好。」
「不過,他大概是受了傷,看他那病秧秧的樣子,估計得養上一陣子了。」
「看來使團入京的時間要推遲了,」陳煦南雲淡風輕地開口,「不過推遲就推遲吧,使團入京之後,這京城怕是又要不得安寧了。」
「主子是擔心使團此次入京別有居心?」
「等著看就知道了。」
與此同時的皇宮中。
陳易宸面朝著滿架子的書,身後的人一直低頭跪著,一言不發。
「樂允,」陳易宸轉頭,「起來吧。」
「謝主子。」
「把昨夜的情況詳細說與朕聽。」
「屬下原本一直派人跟著白大人,直到昨夜白大人一行因為途中誤了時辰沒能進幽州城,屬下才找到機會下手。屬下此次帶去的全是精銳,白大人帶的護衛和使團的人根本不是對手,眼看就能取他性命,可不知有誰在暗處幫他,傷了我們不少人。」
「那這次,你手下的人,可就是無功而返啊。」
陳易宸的語氣聽不出任何不對,但細看卻發現他雙眼微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尤其趙樂允跟在他身邊多年,清楚他眼底的殺意。
「主子息怒,」趙樂允再次跪倒在地,「此番雖然沒能一舉除掉白大人,但有人傷了他,使團一行入幽州之後屬下一直派人跟著。白大人一直昏迷不醒,他身邊的那個護衛在幽州城到處為他尋醫求葯,想來傷得不輕。」
「我記得白初陽身子不太好。」
「是。」
「看來他能不能撐過來也難說,」陳易宸嘴角微微一彎,「就算撐住醒過來了,養好傷也夠他安分一段日子的了。」
「主子說得是。」
「雖然此行不算一無所獲,但你手下帶出去那些人終是沒能完成朕的囑託啊。」
「此次都怪樂允昨夜沒能提前探明情況,任憑主子責罰。」
陳易宸走到他面前,輕輕托起他的手,將人從地上帶起來:「樂允,你自幼陪著朕,朕怎會狠心責罰你,不過此次你帶出去的這些人,朕若不罰便是說不過去了。」
「屬下等辦事不利,甘願領罰。」
「那你便替朕傳一道口諭,給昨日與你同去的暗衛。」
「是。」
「告訴他們,自斷一臂,今後不要出現在京城了。」
趙樂允磕頭領旨,走出書房之後一陣寒意不由得從腳底席捲全身,此次雖未曾牽連到自己,但下一次,或是下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