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困你在我身邊的手段
別人也許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王琳卻是看得真切。
她姣好的面容上,仍是掛著那抹淡雅有致的微笑,只是那笑開始失了溫度,凍得裂了縫隙。
在她眼裡一直淡漠矜貴,睥睨一切的男人,竟也有這般小心呵護、百般討好一個女人的時候。
「嘗嘗,這裡的牛肉做得很特別。」
服務員剛端上來一盤鐵板牛肉,掀開上面的蓋子,肉還在鐵板上滋滋作響,廖天磊就顯得有些不從容了,拾筷夾了一塊,湊近嘴邊呼著熱氣,然後小心地送到傅冰倩的嘴邊。
而傅冰倩也只是猶豫了幾秒,張嘴將那塊肉含了去。
廖天磊舉著筷子頓在空中,那雙素來定然清冷的眸,看著她吃的時候,竟綻放著一種奇異的光,王琳知道那道光叫做期待。
他竟然期待傅冰倩品嘗后的肯定。
王琳握著筷子的手,不覺有些顫抖,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凍幹了般,開始有些不靈活了,想要努力地夾住那顆圓圓的東西,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顆圓圓的東西就像是跟她作對般,一觸便跑得很遠了。她無法看清楚那顆圓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了。
卻還要該死地掛著那抹笑,她想此刻的自己一定是頹敗無措的。
她縮回筷子,隨便夾了塊什麼東西,在自己面前的蘸料碟中一滾,將全部的芥末都滾了上去,放進嘴裡。
一口咬了上去,嗆人的辣味直衝鼻腔,帶出了那兩行她撐得辛苦的淚,「咳、咳、咳。」
忙抓起放置在左手邊的毛巾,將整張化著精緻淡妝的臉埋了進去,終於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抒發心底那股涌動的情緒。她只給自己十秒鐘的時間,十秒后她又將會是那個精明能幹的王秘書。
「王琳,你沒事吧?」傅冰倩當真以為她是嗆到了,為她拍撫著後背。
這恰恰是此時王琳最不需要的,她不著痕迹地避開了傅冰倩的手,將手巾從臉上拿開,「謝謝,夫人。」
然後就見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纖若無骨的手指捏起高腳杯的腳,一臉的歉然,「不好意思,剛才失禮了。這杯酒我敬大家。」
有如此氣質美女做陪喝酒,一群男人的心早已痒痒,可礙於廖天磊一直沒有表態,桌面上氣氛清冷。王琳的這一站無疑是勾起了男人心中,想要釋放卻有一直被壓抑的欲。
「這杯酒當然得喝。」
「喝,喝,喝。」所有的人都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唯獨廖天磊與傅冰倩除外,這本也沒有什麼,層次已經在那裡了,作為王琳上級的他們,當然可以選擇不喝。
只是,當傅冰倩也端著紅酒想融入這氛圍時,被廖天磊給攔了下來,他低沉的聲音,即使是在嘈雜的環境下,也帶著致命的穿透力,就那麼輕易地落進王琳的耳朵里,「你不宜喝酒,喝果汁。」
接著,他將那杯紅酒移至一邊,為傅冰倩倒了一杯鮮榨的果汁。
傅冰倩似有對廖天磊的霸道不滿,豐澤的紅唇,肉嘟嘟地翹起,瞪著廖天磊無聲地表示抗議。驀地,又像是想到某天的眸個夜晚,她這才悻悻地將水潤的眸放到那杯黃橙橙的果汁上。
端起玻璃杯,很大地灌下一口,半路被廖天磊給搶了去,「慢點喝。」完全就是照顧孩子的口吻。
沉鑄高冷的男人,他將自己的小妻子,當成了自己最寶貝的孩子來照顧,那到底是怎樣的一份情,王琳懂!
眼前似乎又開始凝聚了水汽,王琳一仰頭,將整杯紅酒倒入嘴裡,宛若薔薇般色澤艷麗的唇一抿,喉嚨滾動間,紅色的液體滑進了胃部,又隨著心臟的泵動,流向身體的每個角落。本是醇香甜適的味道,卻在她的空腔內蔓延出了無邊的苦澀。
「王秘書,果然好酒量。」酒桌上的氣氛開始被調動起來。
吳局長親自起身為王琳斟滿一杯酒,官場上的人向來懂得審度時局,吳局長知道,今天這桌飯,除了傅冰倩外,廖天磊對任何都毫不關心。
「來,我也回敬一杯。」吳局長也為自己斟了一杯,舉著酒杯伸了過來,眼裡帶著諱莫如深的光,深凝著王琳那張因為酒而暈染上紅霞的頰。
在職場上行走這麼多年,王琳知道那眼裡代表著什麼意思,她竟莫名地覺得自己有些凄涼,就像是泛在大海里的一葉小舟,無人伸出援手幫她一把。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生得好看,有不少男人宛若蒼蠅般縈繞在她身側,她卻奢於給他們一個眼神。她覺得自己是鳳凰自當有真龍來配,
三年前,當廖天磊一身淸斂貴氣地站在自己面前,桀驁不馴的眸從她臉上輕掃而過的時候,一直平靜的心湖激蕩起了駭浪,她認定了他就是自己今生唯一的男人。
所以就算她有足夠的能力去自立門戶的時候,她還是甘願手鏈鋒芒,斂起羽翼,甘願窩在他身側,兼具著秘書與妻子的工作與職責。如果就那樣一輩子,生活似乎也是美好而絢爛多彩的。
現在……因為傅冰倩,她的心再一次變得空蕩,就好像黑夜遊盪在無人街道的魂,沒有了可以依附的軀體。
王琳捏著高腳杯的皙白的手指骨節透出森白色,那張秀雅精緻的臉上凝著周到而禮貌的笑,「吳局長,您客氣了,以後還都得需要仰仗您的幫忙,哪有讓您敬我的道理。來,我敬您。」端著酒杯的手矮了矮,餐桌上的禮儀做得周全。
「王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啊,我就喜歡你這麼爽快的人。」一仰頭,一杯酒自是下肚,紅酒渲染下的眸也開始變得放肆起來。
肆無忌盪地往她深凹的事業線瞄去,這位吳局長的好色,王琳自是有耳聞。但今天她想放肆,她想賭,賭自己在這疏漠的男人心裡,是否佔據可憐的角落。
一杯緊接著一杯的紅色液體,在推杯就盞中,順著喉嚨,滑向身體。這液體好似淬了冰的毒,她全身的血液在慢慢地凍結凝固,她感覺這裡的溫度好比十二月嚴寒的料峭,皮膚上的溫度卻在不斷地攀升。熱,好似將她放在大鐵爐上烘著、烤著,就這樣被綁束著手腳,眼睜睜地從皮膚開始一層層地往身體內燒著,她好到了自己那顆痛苦掙扎的心,極盡猙獰地吶喊著。
她在冰火兩重天里煎熬著,一剎那她凍得手腳打顫,下一瞬又像是要融化在血水中,沒有人,沒有人願意伸手去拉她一把。
恨意,在她的身體里像雜草一般瘋長。
這個男人的冷情決絕她是知道的,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特別的,原來也難逃那萬眾如一。
恍惚朦朧中,王琳聽到了傅冰倩放置在兜里的手機響了,「夫人,您的手機響了。」
就在手機響起的那一刻,廖天磊正將一條魚放到傅冰倩的碗碟中,然後將碟子端到自己面前,仔細地為她挑魚裡面的魚刺。
「哎呀,我自己來。」傅冰倩伸手去奪,她懂得如何照顧好自己。她骨子裡有堅強獨立的一面,要不然一個初中還未畢業的姑娘,離開家人,離開祖國,漂洋過海去到法國獨自一人生活。
傅冰倩自認為自己的心足夠堅固,所以即使那個家並不溫暖,她卻堅定地認為那是她人生的港灣,需要她好好維護的地方。即使卓然比她大,她想著的卻是處處配合忍讓,努力守護在這個第一個走入她心裡的男人。面對那些女性朋友,她更多的是生出想要維護和保護她們的念頭。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男人身邊,她卻總是處於被照顧的位置,無理取鬧得像個沒辦法長大的孩子,任性地使著脾氣,一轉身那個唯我獨尊的男人,總是罩在一輪光影中,默默地為她鋪好了道理。
「我知道你會,這只是我想鎖你在我身邊的一種手段。」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說得那麼漫不經心,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正常。
卻像一把重鎚鑿進了一團鬆軟的棉花,明明不痛,卻是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記。
她真的是動心的,在王琳的提醒下,她那雙小巧的手抄進了口袋,將手機屏幕按亮,爸爸兩個字印入眼帘,本是很溫暖的稱呼,此刻卻在心底有了一點點的比較。
一個離開家這麼久的女兒,沒有一句的噓寒問暖,只是一條簡訊,居然也無關於她。
人就是這麼奇怪,再淡漠的父女也有親情這條繩子的牽絆。再全心全意的對待也有一條鴻溝無法跨越。就算不理解父母對自己的漠不關心,可是還是會將他們排在第一位。
「誰發的簡訊?」刺挑好了,重新端到她的面前,像是隨口問了一句,然後自顧自喝了一口酒。
「啊?」思緒飄飛的傅冰倩,像是被點擊了一下,清醒了過來,「哦,沒什麼,垃圾簡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開始害怕跟他談論有關這條簡訊的內容,以前的倘然似乎已經不復存在。
「那別看了,吃吧,放涼了會有腥味。」廖天磊淡定的神情不便,心卻像是一顆被尖銳物件鑿了一下的水晶,沒有碎掉,卻從中心點裂開了一條條細微的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