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小荷才露尖尖角
但是,這次廖天磊找穆歡談話,並不是要給她挖陷阱,只是想告訴她,不要往傅冰倩身上打主意,不然他絕不會坐視不管。
警告?
不、不、不,廖天磊自詡為儒商,既是儒商又怎麼會做這麼粗魯的事情呢。
他也沒想到,第一次主動向別人點頭打招呼的對象,竟然會是傅冰倩的朋友,又一個第一次給了這小女人,他的腦海里不期然想起了傅冰倩曾說過的一句話,「每個人的第一次都應該被認真對待。」
瞧,她說過的每一句話,無需刻意回憶,總是能夠在恰當的時間,合適的地點跳出他的腦海。
這是合適的地點嗎?不,並不合適。所以最後在廖天磊淡漠的表情里,連最後一絲的柔和也被隱了去。
他走在前面,推開辦公室的門。樂森很自覺,並沒有跟進來,只是在穆歡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將門輕輕地待上,然後才轉身離開。
「坐。」廖天磊走到辦公桌旁,把手裡的文件夾放下來后,才轉身,看向穆歡的同時,也指了指一旁的組合沙發。
沙發是進口的,出自名家之手,坐在上面舒適適中,似乎能頓消人的疲累感,可穆歡坐上去,卻發現還不如站著來的舒服。廖天磊身材本就卓然挺拔,站在那裡,俯視著她的時候,她竟然感到沙發上突然冒出很多的小刺,膈得她如坐針氈。
穆歡極力保持著表面上的鎮定,基於談話的禮貌,她的視線在空中跟廖天磊的輕輕碰觸。
都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像穆歡如此注重形象的人,手是一定不會忽略的。她也的確有一雙令人嫉妒的手,纖白宛如瓷玉的手上,塗著妖艷欲滴的紅,也許這樣的紅塗在別人的手上就顯得俗氣了,可是出現在穆歡的手上,反倒是相符相依,渾然一體了。
只是此時,如此美妙的顏色卻是被她深深地藏入了掌心,交握的雙手,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穆歡已經無暇顧及了。
反觀廖天磊,倒是氣定神閑得多了。也許可以說是很隨性,他有意營造很鬆弛的環境。將手伸進兜內,做了個掏煙的動作,在中途又將手縮了回來,這種情況下並不適合抽煙,煙霧繚繞間,似乎會壓縮相互間的空間,造成緊迫感。
這跟他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馳了,不好。
於是,廖天磊在坐下來之前,先解了襯衫的袖扣,並沒有如往常那樣,一段段地往上折,而是隨性地往上一擼。然後,就近找了個穆歡側面的位置坐了下來,「要喝點什麼?」
穆歡知道他這個人忙,忙得昏天暗地,卻總是能在人前保持優雅卓貴。這個人不是心思沉謹之人,就是這種優雅早就已經種入他的骨髓,隨著血液,絲絲縷縷被滲透出來。
而廖天磊恰恰是兩者兼具的人,所以任何人近到他身邊,總會有一種相形見拙的感覺,即使驕傲自信如穆歡。
她輕輕搖了搖那頭棕栗色的蓬鬆大波浪頭,「不。」本還想說些什麼,最後終究作罷,止了口,說多了只怕會將自己繞進去。
廖天磊也不在意,身形往後靠的時候,隨著動作的轉換間,眼眸再度從穆歡身上掃過,「是個懂得保護自己的女人。」他是這麼給眼前的穆歡下的定義。
「最近冰倩想做點事,看她一副定要成功的架勢,我都像是被她感染了,鼓舞了士氣。」只一句話便帶出了明城項目的重要性,「作為她最好的朋友,在這件事情上,你定會不遺餘力地幫助她,這是冰倩的幸。雖說……」他有意拖長了這兩個字的尾調,變換了個姿勢,一隻手搭在沙發椅背上,一隻手放在大腿上輕輕敲打著。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穆歡平行放在地上的腳,腳尖驟然間相撞,輕輕地摩擦著。
「雖說廖氏也算是個大企業,但也不是靠剝削員工的基礎發展起來的。」這句話乍一聽有些幽默,卻無法引來穆歡一笑,她似乎變得更緊張了,連最基本的眼眸相似這麼簡單的動作,她做起來也像是要耗盡她全身的氣力。
廖天磊繼續說,「就算再敢的事情,也不要帶出公司以外的地方。這樣不僅會犧牲了你,正常的休息娛樂時間,而且工作效率也會跟著降低降低。」
多好的一個老闆啊,體恤關心下屬。如果拋開卓然那一層關係,想必穆歡會跳起來拍手叫好。可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這個人明顯就是在警告她,卻警告得如此冠冕堂皇,滴水不露。
「現在像廖總這麼能關心下屬的人實在是不多見,我能在您的手下任職,真是榮幸。」穆歡努力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說出來的話隱隱帶著顫。
穆歡還能找到自己的聲音,已經算是尤其可嘉,造詣頗深了。了解廖天磊的人,都知道,一句話被他說得越是隨性淡然,那背後的寓意卻是更能發人深省的。因為他總是不按常理出牌,與常理相悖而行,一些膽大的人,還在背後悄悄給他取了個綽號,叫笑面虎。綽號取了,卻沒人敢真正的叫上一句。
這個綽號,穆歡以前也聽別人提起過,卻沒想到還會讓她如此深刻地體驗了一次。
穆歡也真是女人中的翹楚,直到最後,也沒有明確的給廖天磊一個保證,是否會將工作帶出公司。因為她知道這個保證不能做,做了只怕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事不能在聰明人面前做,所以她才說了剛才那句奉承的話。
廖天磊也不惱,只是在穆歡伸手拉開門的那一刻,聲音清淡雋永,「冰倩很看重你這個朋友。」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卻是重重地砸在了穆歡的心上。以至於離開的腳步也變得有些倉促了,從門重重地被拉上便可窺得一斑。
其實,這一下穆歡並不是有意的,而是手心有些滑。攤開在眼前的時候,才發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上面已經潤濕一片,在水漬下還密密地布著月牙形的指甲印。
穆歡回眸看了眼,緊閉的門想,以後能避開還是盡量避開吧,見多了只怕心臟會承受不住。
就算傅冰倩有心想在公司內做出點成績來,但是卻仍是別人的妻,妻子的本分她知道也很了解,所以能早點回家,她絕不會拖沓。
雖是在一個公司上班,因為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所以能見上的時間也是寥寥無幾,再加上偶爾還要外出見客戶,或者工地視察什麼的,時間上就都錯開了。
這天下午,廖天磊去了趟珠寶加工工廠后,才驅車往家趕的。
自上班后,夫妻倆似乎都有了不成言的規矩,就是晚飯除了必須要到場的應酬外,其他時間一定要在家中用餐,廖天磊後來說,只要跟傅冰倩相對一笑,感情也在急遽升華。
當他下了車推開家門的時候,沒有如往常那樣,看到傅冰倩笑臉相迎。心中隱隱有些失落,可他是廖天磊,懂得情緒掌控,並未將這些失落表現在臉上,而是在小優彎腰從鞋櫃里取拖鞋的間隙,看似很不經意的問了句,「夫人還沒回來?」
「夫人很早就回來了,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放映廳里很久,上樓的時候交代了一句,叫我們不要打擾,所以這個點了也不敢上樓叫她吃飯。」
隨著小優吐出來的最後兩個字,廖天磊視線往廚房裡瞟了一眼,的確,飯菜已經滿滿當當地擺上桌了。
難道工作上有什麼事困擾到她了?或者遇到什麼難題了?
冷峻淡然的眉眼間,竟在不經意間攏上了一抹擔憂。小優抬眸的時候,只是匆匆一瞥,那抹擔憂卻是清晰可見。這人的擔憂還表現在了步履的節奏上,好似失去了平時的沉穩,腳步上也加快了許多,說倉促嗎?不,即使再快再急的步伐,也能被這個雅貴的男人走出一種輕盈如飛之感。
在臨近放映廳門口的時候,廖天磊倒顯得沒有那麼急了,他將腳步放得輕了些。
放映廳內黑暗,只有大屏幕上放映著黑白的無聲電影,很經典的人物,想必生在八十年代的人都會有印象,帶著黑色禮帽,兩撮標誌性的鬍子,隨著嘴上的動作,打開大和,一緊一張間,盡顯生動活現。一雙跟身高極其不相符的黑皮鞋,倒像是一雙大人的鞋子穿在小孩兒的身上,滑稽可笑。還有那一根無論走到哪裡都拄著的拐杖,倒是為他的電影增添了很多的生趣。
他就算早起電影里最常見到的人物——卓別林。
知道她喜歡返璞歸真,卻沒想到,連電影都是這般的原始。本就性情寡淡的人,一個人站在放映廳門口,眉眼間的笑意沖淡了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平添了幾分溫暖。
站得久了,才發現,半靠在沙發上的人,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廖天磊有意輕斥,卻因為對方睡著了,也只能拿了旁邊的小毛毯,輕柔的為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