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他只想要一個約定
這人……
傅冰倩凝著廖天磊離開的背影，在心底里不免有了嘆息。
不過傅冰倩知道，這嘆息背後多是感激，是廖天磊對自己信任的感激，是願意給自己空間的感激，更是對他支持自己事業的一種感激。
是有多久沒有見面啦？
卓然不願意去想這個時間，因為這個時間對他來說已經不存在意義。沒有她的日子裡，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都是一種歲月的蹉跎。
當廖天磊問他傅冰倩的改變的時候，跳入他腦海的第一個詞就是美好，那種美好就像是一個花骨朵，經過花匠的精心栽培，在經歷了風雨的洗禮后，突然間在無人關注的清晨開出了嬌艷的花，那花並沒有爭奇奪艷的傲人氣勢，卻像是尋到了一種自己獨特的生長方式，在經年的歲月里努力地遵循著自己的方式，來完善自己獨有的美。
經年這個詞，就那麼不經意間闖入他的思緒，像一條無形的絲線，團團纏繞在他的腦海，攪得他心亂如麻。
卓然一直以為依賴是一種時間沉澱的產物，那是需要多長時間的牽絆，才會產就傅冰倩對廖天磊如此深的依戀啊。
人已走遠，傅冰倩還一直扭頭看著他的背影，似乎他不出聲喚她，她便沒有要轉頭跟他交談的打算。咖啡廳還是原來的咖啡廳，卓然卻覺得較之剛才更冷了些，像是一個身處咖啡廳，四周驀地變得空曠。那種冷就像是蛇吐著腥紅的信子，正在朝著躲在角落裡的他，一寸寸地逼近，速度不快卻讓他毫無退路。
他終於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是一種恐懼，是一種試圖想要掙扎，卻發覺無法擺脫的恐懼，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摸著石頭過河的受驚者，那般的小心翼翼，到最後還是發現原來一切都不再是從前。
看著傅冰倩放在桌子上的手，卓然幾次伸手，卻都停在了他們手指即將相碰的那一刻。
在見到傅冰倩的那一刻，卓然覺得自己心裡像是有著千言萬語，爭相衝向喉嚨，卻在最後的那一刻，只匯成了最普通的一句問候，「倩倩，最近過得好嗎？」
這一句話終於是將傅冰倩的思緒拉回，她轉眸看了眼卓然，就那麼一笑，回答了一句，「好。」聲音很輕，卻是滿含幸福與嬌媚。
像是連她自己都覺察到了，隨著那好字的溢出，她臉上盪起的笑紋，在卓然看來有多麼的刺目，於是，她隨即垂了眸，拿起碟子上的小勺子在咖啡杯內輕輕的攪拌著，隨後她將勺子在杯沿上輕輕地叩了兩下，這才把勺子放回原處。
一個月的時間真的不長，卻讓他們的生活習慣有了這麼多的相似。如果不是有心，又怎麼可能改變如此甚微。
傅冰倩喝咖啡的時候，沒有像廖天磊那樣，借著飲嘬的間隙觀察他。那雙垂斂的纖長睫毛就像是一道屏障，豎在了他們中間，形成了阻礙。
簡單的對話后，一段長時間的靜默，讓潮濕的空氣中開始慢慢瀰漫出一種叫做尷尬的氛圍。
是傅冰倩首先打破了這種沉默，「最近公司忙嗎？」
只是當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卓然突然有了仰天長笑的衝動，可他卻悲哀的發現此刻笑也成了一種奢侈，他想問她，他們之間是不是除了客套就再也沒有可聊的話題啦？
可他又不敢問，怕問了，就連這客套的話題也要變得沒有了。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已經陌生到這般田地。卓然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想那就聊聊更親密點的話題吧，「秀準備得怎麼樣啦？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比如說模特、舞台設計、場地？」
「第一次涉足，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經歷，難免會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當傅冰倩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原本想說的話並不是這句。其實，她想說，能不能借你的模特隊一用？
卻發覺，要說出這句話有多麼的艱難，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伸手請求他幫忙的資格。
「手忙腳亂那是難免的，本來想給你派一位我這邊比較有經驗的助理過去給你幫忙，大家都同屬一個行業，去了，反而有些盜取商業機密之嫌了。」卓然這句話一出，兩人都笑了。
這一笑，多少平緩了倆人間的尷尬，傅冰倩笑著道，「商業機密倒是沒有，麻煩倒有一堆。」
「既然有麻煩，為什麼不找我幫忙？難道我們連朋友都已經不算了嗎？」恍若剛才那一笑都是幻覺，卓然就這樣緊緊地凝著傅冰倩，那張過分白皙的臉，像是寒冬里捂不熱的冰，就連嘴角上還未來得及消散的笑紋也都掛著冰渣。這冰冷背後，更多的是苦澀與無奈。
傅冰倩的臉就像是被定格住了般，那笑就這樣掛在臉上，心裡卻想是突然翻騰出了苦水，開始一圈圈地泛起漣漪，蕩漾開去。心底似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吶喊，是，是朋友，從現在到未來。
這句話，她註定是不能喊出來的，如果喊了，多少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之嫌了。
於是，她說了一句自認為很俏皮的話，「好，那就給你個機會幫我吧。把你那裡優秀的模特借給我用一段時間。」她的語速很快，像是身後有飛禽猛獸在追趕著她。她怕自己說得慢了，便失去了說完的勇氣。
「謝謝。」說出這一句話，對傅冰倩來說又多麼艱難，卓然是知道的，於是他也學著傅冰倩的語氣跟語調，俏皮地回了一句，「他們正好有一段時間空閑，可以把時間空出來給你們。」
能夠得到卓然的幫助，傅冰倩是發自肺腑的想要說聲謝謝的，只是剛提起一口氣，嘴還來不及張開，卓然已經豎起一隻手指，擋在了她的面前，「誒，不用跟我說謝謝，我可是要收費的哦。」
關於費用問題，傅冰倩是有想過的，這畢竟是公司間的相互事宜，涉及的資金不是個人能夠說了算的。但是作為朋友之間她似乎又不能提錢，所以她心裡多少是有些躊躇的，正猶豫著該怎麼跟他開口，沒想到卓然會先提出來，於是，她就只剩下附和的份了，「收費當然是要的。」
「可別急著同意，我的收費方式有些特別哦。」說著，他往桌子邊靠了靠，像個孩子般朝傅冰倩眨了眨眼，故作神秘。
他的言語與動作倒是勾起了傅冰倩很大的興趣，她也學著卓然的樣子，往桌邊靠近了些，手臂拄在桌子上，托著下巴，興趣盎然，「我倒很想見識一下有多特別。」
「不先問問是什麼方式？」卓然挑眉看著傅冰倩，他從她的黑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那雙眸清澈晶瑩，彷彿匯聚了世間最燦爛的光華，又彷彿摒棄了塵世間一切繁雜，如高山碧玉一般的純潔無法。
看著看著，卓然突然發覺倒映在傅冰倩瞳仁上的自己，像是被蒙了塵，在黑夜裡迷失了方向，開始變得沒有那麼真切了。
他突然對自己心裡的想法產生了罪惡感，他想是不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了。他發現自己的影子在她的瞳仁上開始晃動，於是，便開始有了眩暈感，待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傅冰倩正在搖頭，她紅唇開啟間，吐出了幾個字，「任何方式。」
簡短的四個字，是道不盡的信任。
驀然間，卓然感覺自己身體有什麼東西正在轟然倒塌，震感太強，讓他有那麼一瞬差點失去理智，想要站起來跑出這間咖啡廳。
最後，也是理智戰勝了衝動，將他留在了原位。像是一個小插曲，很快又讓卓然恢復了往常，他這次開口說話的速度很慢，一雙眸就這樣緊緊地盯著傅冰倩的臉，不希望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我希望你能許我一個約定。」
「約定？」傅冰倩有些不解，皺了眉。
「嗯。」
這時，有侍者端著咖啡壺朝他們這邊走來，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紅色的領結，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馬夾，端著咖啡壺的那隻手上掛著一條白色的毛巾，另外一隻手背在身後，就這麼轉眸間掃過，卓然想，可真紳士，可誰又知道這人心裡正在想些什麼呢？
侍者為他們注入熱咖啡后離開了，只是那離開的步伐還是不如來時的穩健了。
看！所有人的心裡都是藏著一段不想為外人道的心理活動的。卻殊不知自己看向侍者的眼神里，是帶著怎樣令人震顫的駭意。
「假如在未來的某一天，希望你能夠在我犯了錯誤的時候，毫無條件地原諒我一次。」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傅冰倩只感覺到自己的頭皮驀然地一緊，「犯錯？」她不知道為什麼卓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朝她寬慰地笑了笑，「只是一個約定，也許沒有需要你兌現的一天。」
「能給我嗎？」
傅冰倩像是受了蠱惑，點了點頭。
就在她點頭之際，有一道聲音橫插而入，「世間任何事都有它需要承擔的代價，不是做好鋪路就能夠倖免的。」聲調清冷，帶著智者的真理。傅冰倩不用回頭便知道這道聲音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