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一杯茶、一個人、一米陽光
以前，葉淑珍煮的茶，精緻是精緻，也非常的講究。一如上層富太太的生活，葉淑珍喜歡收集一些精巧的器皿，在泡不同的茶，她也會用不同的泡茶工具，也能夠抓住每一道茶的最微妙的變化。
但是，卻多少帶著一種無法溫暖人心的高冷。要說勾動品嘗者的味蕾的，那還得數劉爺爺的茶。
喝道嘴裡，甘甜中透著濃濃的溫情。
廖天磊這才悟出，過去無論任何美食擺在自己眼前都勾不起他的興趣了，原來那些東西都無法引起他心靈的共鳴。
以前，他是這麼理解美食的，那隻不過是維持人生命延續的一種必要的補給，可能是受了自己觀念的影響，所以他才對再好的東西都勾不起興趣。
現在，在這一刻，他的觀念在改變，原來吃到嘴裡的東西真的不是這般淺薄，它會因為做的人，也會因為環境，更是會因為心情而變得不同。
過去，他從書本上看到說，有的人就是吃著粗茶淡飯也會覺得自己無比幸福。
會幸福嗎？他嗤之以鼻，他認為那不過是人們對自己的一種安慰。現在的自己，才真正地體會到了書本上冰冷文字帶來的溫情。
「喜歡喝，以後你就跟小倩常來。我跟你劉奶奶都上了年紀，也煮不了幾年了。以後，這種味道也只能留在想象中了。」劉爺爺會這麼說，倒也不是他的悲觀。這不過是每一個人都要面臨的問題，歲月不饒人也不過是如此。
刻傅冰倩聽不得這樣的話，她啜了一口還冒著熱氣的白開水，接話，「以後，以後做不動了，我過來接手你們的茶攤。」
「說什麼傻話。」劉爺爺輕斥了一聲，「年輕人就該做年輕人該做的事情。」
什麼才是年輕人該乾的事情呢？傅冰倩自認為自己沒有那麼大的志向。還未成年的時候，她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庭，一個愛她的男人，一群可愛的孩童，不需要有多雄厚的財富，能夠維持生活便好。長大了，她發現原來自己過去的想法是多麼的不切實際。於是，她就想著，能有自己的一份小事業，就是獨存於世，能夠有一兩個交心的朋友，這樣的生活也是很不錯的。
許是老天也受她感到了，讓她遇到了一個廖天磊。有了一段驚天動魄的愛情，卻剝奪了她作為母親的權利，她才發現，原來一個人在世上，不是只能夠想到自己，原來她所愛的人都好，那才是真的好。
如果，一切條件允許，那麼就讓她為別人煮一輩子的茶，那不是也能在遺憾中覓得一份滿足嗎？
可這些話，她不能說出口。所以她靜默了，低著頭只是品嘗著她手中的這杯，清淡得毫無滋味甚至帶著一絲絲苦澀的白開水。
這份沉靜首先是劉奶奶打破的，她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傅冰倩，眼裡滿是驕傲，廖天磊是真的從老人的眼裡看到了真情，她是真的把傅冰倩當成了自己的孫女兒，「小倩這孩子，從小就討人喜歡。那時候，她經常過來幫忙，跟鄰里也就都認識了，我們這邊也不乏一些小男孩兒過來玩，就這麼玩著玩著，便對小倩產生了感情。總是找著各種理由來親近小倩，小倩這丫頭呢，感情啊，也是真的很遲鈍，完全不知情。後來，那些男孩子也跟著急了，就想出了想要給小倩寫情書的法子，來表白自己的情感。」
「你想啊，小倩可是我們二老心中的寶，怎可以隨意就配了別人。後來，也是你劉爺爺，把他們叫了過來，就是在這茶店裡，跟他們談了一次話。希望他們能夠好好地完成學業，等以後有了好的能力，也能保證給小倩有好的生活了。到那個時候，心裡還裝著小倩的話，再過來自己的心跡也不晚。」
「說來也是我家小倩太過優秀了，那些孩子長大了，雖然心裡還裝著小倩，卻都只能遠遠地看著了，居然都不敢貿然再提起這件事情。」
「奶奶，您也太誇張了吧，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優秀呢？」傅冰倩放下手裡的水杯，紅了臉，反駁道。
要說這就是傅冰倩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她好，好得淡然，好得不為自知，一直恪守著作為人最為良善的本質。
反倒是劉奶奶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了，她斜了一眼傅冰倩，「你這丫頭，就是這樣，總是妄自菲薄。」
劉奶奶會提起這件事情，一向洞悉力超群的廖天磊，又怎麼會不知道老人的用意呢？他放下茶杯，抓過傅冰倩放在桌子上的手，攥在手心裡，輕柔地摩挲著，轉過頭看了眼傅冰倩。
雙眸神情，只是接下來的話卻不是對傅冰倩說的，而是轉向二老，「請您二老放心，對冰冰我是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我早就將自己的喜怒哀樂與冰冰捆綁在了一起。我雖然在現在還不能保證，在未來的生活中，不會讓冰冰痛苦和流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正在努力。」
廖天磊的這句話，任誰聽到了都會高興和滿意的，可是傅冰倩卻是高興不起來，反而是有些難過了。
她找了個借口走出了店堂，拿了把放在牆根的剪刀，修剪起店堂外的那些一盆盆不起眼，卻是將這個寒冷的季節裝點得異常溫暖的花來。
後來，他們到底是談了些什麼內容，傅冰倩是不知道的。
但是，劉奶奶出來的時候，是臉上滿溢笑容的。看得出，劉奶奶對傅冰倩帶過來的這位老公，是真的很滿意。
劉奶奶重新坐回那張竹椅上，重新拾起了剛才被她放下的竹籃子，籃子里放著還沒有完成的針線活，是劉奶奶為劉爺爺納的鞋底。
不管世事怎麼變遷，這兩位念舊的老人，還是過著自己一直沿襲下來的生活習慣，他們會自己動手做菜吃，會自己動手修補茶堂力一些上了年紀而壞掉的桌椅，劉爺爺也一直都穿著劉奶奶納的鞋底。
老人老了，腿腳沒有那麼利索了，視力也大不如前了。總是叫他們不要再這麼累，這麼麻煩了，她會再去買新的。但，每次都會被老人攔了下來，叫她把錢存著，以後花在刀刃上。
說他們喜歡做這些事情，說，這樣才叫真正的生活。
傅冰倩拗不過老人，每次也都只能搖搖頭作罷。
傅冰倩把外面的花草都修剪了一遍，這才在劉***身邊蹲下身，「上次納的鞋底，劉爺爺都穿完啦？」
話才問出口，傅冰倩才發覺自己是有多麼的不孝，到底是有多久沒有來看望兩位老人了。
劉奶奶抬眸，一雙蒙灰的雙眸透過鼻樑上那副老花鏡，看了眼傅冰倩，這小丫頭的心思，她又怎會不知。視線收回，重新落在針線上，「還沒穿完呢，我是想著趁現在手腳還利索多納一些鞋底，等哪天干不動了，也不會缺了你劉爺爺的穿啊。」
「奶奶，以後你教我，我幫你納吧。」傅冰倩說著將頭湊了過來。
劉奶奶忙擺手，「不用，不用。現在我納的鞋底應該也夠得上你劉爺爺穿上幾年的了。倒是你，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好，才是我跟你爺爺最高興，也最為欣慰的事情了。」
「我會過好的。」傅冰倩從籃子里拿出納好的鞋底和剪刀，修剪著上面的一些線頭。
「嗯，我相信。」劉奶奶對納鞋底這個活是真的很熟練了，針線在黑色的不上面上下翻飛，「天磊這孩子我跟你爺爺都很滿意，也看得出來他對你的真心，你可得要牢牢的把握住了。」
「呵呵。」傅冰倩有些打馬虎眼，『敷衍』地笑了笑。
「你這孩子，是最有人情味。但對有些事情，也總是沒心沒肺的。就拿感情來說吧，第一個想到的也都是別人。」為了以示自己說的話的嚴肅性，老人放下了手裡的活計，對著傅冰倩語重心長的說，「孩子，人活一世，心善當然是好事。可是有時候一味的為別人考慮，到頭來苦的那個人只會是自己，你知道？」
見傅冰倩沒什麼反應，她手上拍了拍傅冰倩的肩頭，「看得出來天磊這孩子很優秀，待人和善，舉止有禮，最主要的是心思沉穩。是一個難得的丈夫人選。可也就是這樣的好男人，如今的社會真的是不過見了，你能看到的好，別人也同樣會看得到的。再加上他這般好的品貌，也會給你的生活裡帶來一些麻煩的。」
這是劉奶奶第一次跟傅冰倩說起男女之間的事情，而且是這般的透徹深刻，讓她不自覺地抬眸看了眼劉奶奶。
又扭頭看了眼身後，此時的廖天磊不知道跟劉爺爺正在說些什麼，老人滿是褶痕的臉上，溢滿了陽光般的微笑，就連那些深深淺淺的歲月痕迹里都填補了幸福。
陽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烏雲已經在頭頂上散去，留下了一片蔚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