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飛蛇之死
慘白的燈光。
血滴下來，狂躁的觀眾高聲叫好。
血是林山的血。
金剛才倒下不到一秒，白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了林山，硬生生地咬下了他的一塊肉。
疼。
有人試過被硬生生扯下一塊肉嗎？血肉分離的一瞬間，並沒有知覺，一秒之後暴露在空中的傷口就像開水燙了一樣。
冷汗順著他的臉滑落。
林山死死咬住牙，如果不要咬緊牙關，他怕忍不住喊出來。
這是他在戰鬥中得到的經驗，知道痛覺可以逼使一個人爆發出更大的力量，為了贏，他必須忍住。
「啊」一聲慘叫撕裂了觀眾的喧囂。
慘叫的不是林山，是白鯊，他怎麼也沒想到，被咬下一塊肉的對方竟然強忍著疼痛反咬了自己一口。喜歡用擒拿手法鎖住敵人，然後像蛇一樣咬住敵人的白鯊如今也嘗到被人咬掉一塊肉的滋味。
手上的力度因為疼痛而削減。
這一聲慘叫只維持了一秒，剛剛喊出來就被掐滅了，林山掙開他的手，迅捷無比，咕嚕一聲掐斷了白鯊的脖子。
吐出嘴裡的那塊肉，林山擦了擦嘴邊的血。
死靜。
全場彷彿回蕩著林山粗重的呼吸聲。
荒木秀雲看著林山，目不轉睛，這男人為了推她上高位，拼了命排除萬難，她真的不知道拿什麼報答他。
他的腳步像是踏在眾人的心上，一驚一顫，他走到端木長空的面前，咧嘴一笑，道：「我贏了。按照約定，秀雲是不是可以成為萬木堂的繼承人？」
震驚。
呼出一口氣，端木長空的呼吸才慢慢暢順起來。
一個呼吸之間，這小子一連放倒了兩個萬木堂的絕頂高手，單憑實力金剛和白鯊聯手絕對打得過他，但是他表現出的那種耐心、韌忍、潛在爆發力才是他真正恐怖的地方。
在同樣的年紀里，那是自己乃至大哥青木磊也沒有的東西。
端木長空張張嘴，沒說什麼，過了好幾秒才繼續道：「沒錯，這一場你贏了，換言之是秀雲勝出了這一場繼承權之賽……」
沒等林山鬆了一口氣，端木長空又繼續道：「但是，萬木堂繼承人一事事關重大，不能單單由我們在座之人決定，青木才是萬木堂真正的大當家，誰有資格成為萬木堂的繼承人，這件事必須得經過他的同意！」
「你什麼意思！」林山劍眉怒揚。
「簡單來說，青木同意了，秀雲就能成為萬木堂的合法繼承人。」端木長空淡淡道。
「端木老鬼，你無恥！」林山怒吼一聲，掄起拳頭就往端木長空砸去，可是他沒跨出兩步就停了下來，氣喘不息，武裝色霸氣雖然可以在短時間提高人體爆發力，但是維持的時間很短，堪堪打敗金剛和白鯊林山已經使不出任何力氣了。
青木磊雖然是萬木堂名義上的老大，但是已經多年來不理幫中事務，隱居在江海市沿海地帶的海島，無人知道他的蹤影，要找到他承認荒木秀雲的地位談何容易。更讓林山氣憤的是，端木老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爾反爾，簡直卑鄙無恥。
林山憤恨地瞪著他，仍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好好教訓他一頓。
「老林，快下來，飛蛇不行了。」突然聽到老五在台下叫道，林山慌忙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看到飛蛇的時候他已經氣若遊絲。
林山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也忍不住掉下淚。
端木長空看到這邊的情況，也忍不住踱了過來，即使飛蛇做了對不起他的事，畢竟是幾十年的兄弟。
「滾，別他媽貓哭老鼠假慈悲，要是你有一點念著從前的兄弟情義，你就不會眼看飛蛇被自己的兒子消耗至死。」林山瞪著端木長空道。
端木長空張張嘴，似乎是嘆息，又似乎什麼都沒有，道：「我那時並不知道他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
飛蛇輕輕拍了林山一下，讓他別激動，對端木長空道：「二哥，我對不起你，我只想在臨死前再叫你一聲二哥……」
端木長空一怔，忍不住叫了一句：「老三……你……」
燈光像雪花一樣飄下，他想起當年三兄弟在一起的時光，恍如隔世，忽而少年老矣，陰陽兩隔。
聽到這一聲三弟，飛蛇露出一絲微笑，艱難地轉向林山道「林老弟啊……」
林山眼淚直接下來了，搖頭道：「飛蛇大哥，你別說話，我還有好多秘密沒告訴你，其實……」
飛蛇緩緩伸出手封住他的嘴，虛弱道：「我懂。」
簡單的兩個字「我懂」，把林山千言萬語堵了回去，那種難受就像眼淚哭不出來。
飛蛇繼續道：「兄弟，能教你的我都教了，今天……我……我教你最後一句話。咳咳咳……」
「我還要向你學習好多東西呢，你起來啊，別睡了。」林山哭喊道。
飛蛇笑了笑，道：「你聽。別……說話。」
林山止住了哭聲，顫聲道：「你說，我聽，我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切記，切記。」飛蛇說完這句話喘息了一下，又捉起林山的手放在荒木秀雲的手上。
飛蛇張張嘴，聲音很小，聽不到，林山湊上前也聽不到，再看向飛蛇，已經咽了氣。
他的手驟然落空。
「飛蛇大哥！」林山響徹天際的一聲呼喊。
「是你，是你害死飛蛇大哥的，你才是殺人兇手！」林山朝著端木長空大吼道，荒木秀雲拉住他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墜落的淚珠彷彿在說著「別」。
端木長空閉上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張開眼道：「這樣吧。秀雲你現在就是萬木集團的繼承人了，但是半年之內你的能力要得到青木當家的認可，如果半年之內你不能找到青木，就當你自動退位。」
說完也不等林山等人回應，緩緩離開了。
燈暗了，人散了，只有林山和荒木秀雲守著飛蛇的屍體。
林山身上的傷口在流血，心也在流血，這種疼持續時間很長，一直到林山躺在病床上傷口恢復了，胸口還是覺得隱隱發疼。
再過一段時間這種疼又發膿，變成空空蕩蕩的麻木。
原來並不是只有情人之間的生離死別才叫人痛苦，兄弟之間也是。
飛蛇不但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長輩，或許無形之間林山已經將飛蛇當做了半個父親。
他想起在赤淵監獄的第一次見面，素未謀面的飛蛇就護著他，出來之後又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叫他不要鋒芒畢露，出來混，人面場面情面要做到足，可以說只要他會的能做到的，他都無私地傾囊相授，相反地，自己卻有很多東西瞞著他。林山想要解釋的時候，飛蛇只說了一句「我懂」。
林山雙眼發澀，無奈卻沒有了淚水。飛蛇走了，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悲傷，以及曾經的友誼回憶。他暗暗發誓會記住飛蛇教導的每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要將這一切都埋在心裡。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林山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懦弱，而他的懦弱恰恰來源於重感情，所以害怕失去。唯一的辦法只有變得強大，有足夠的實力才可以守護自己的親人和兄弟。
飛蛇的遺體告別儀式一直持續到中午，黑暗騎士上下以及萬木堂一些忠心飛蛇的下屬也來了，靈堂裡面人頭濟濟。
端木長空沒有親自到場，但是也派人送來了花圈，林山一把抓過來把它扯得粉碎。
祭奠儀式過後，跟著車隊，林山來到了公墓。他把飛蛇葬在諸葛老頭的墳墓旁邊，是他把那副世上僅有六翼魔神的紋身給了自己，他們一對哥們泉下有伴兒也不寂寞了，林山突然想到要不是自己，或許他們還會好好活著。
飛蛇的墓前，林山看見了一身黑色衣服的荒木秀雲，鬢角插了一支白色的珠花，讓她看上去凄美動人。
兩人相視一眼，沒有說話，默默地擺放一早準備好的香煙和鮮花。
「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太晚了。」荒木秀雲離開的時候將近傍晚，林山還獃獃地站著。
看著林山點點頭便沒有了反應，荒木秀雲不禁嘆了一口氣，心中默默為他祈禱希望他能早日跨過這個坎兒。
荒木秀雲走後，看著墓碑上飛蛇的照片，林山直接盤腿坐了下來，宛若和至親好友聊天一樣，他和飛蛇談了好多，從前的，現在的，以及未來的計劃甚至身上背負的秘密任務，他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飛蛇。
他希望飛蛇可以原諒自己。
離開公墓林山的心情依然沉重，但是他知道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自己去做，他不能繼續消沉下去。逝者已矣，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如果自己繼續這樣下去，不僅對不起黑暗騎士上下，更加對不起飛蛇！
飛蛇的離去給他帶來的悲傷難以忘懷，但是他只能把這份兄弟之情埋在心底。人活在世上，有一個這樣的兄弟已經算得上不枉此生了，何況自己還有老五他們這麼多關心自己的親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