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海上失事

  房間很寬，也很陰暗，一張寬大的椅子上斜倚一個老人。 

  他的面前是一張的書桌，堆滿了宗卷和書冊，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擋住。他面色蒼白，彷彿長久不見天日。 

  現在這個房子有兩個人，正是端木兄弟。 

  老人皺著眉道：「他們已經找到大當家的所在？」 

  「嗯。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找的消息，僅用了三天時間就找到了大當家所在的海島，現在已經準備船隻和裝備了。」端木森道。 

  「嗯。你是不是已經按照我的意思，跟姓林的那小子定下了賭約？」 

  「是的。」端木海道。 

  「林山已經接受了我們的賭注？」 

  「完全接受。」 

  端木海道：「我已經和他解釋得很清楚了，由他自己準備船隻和物品，在江海市出發，只要在一個星期內找到青木伯伯平安回來，就算他贏了。」 

  端木森突然截口道：「要是他輸了呢？」 

  「輸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了，連他這個人都沒有了，秀云為了支持他也跟著他去了，如果拿不回來青木伯伯的斑玉戒指，就當她自動放棄萬木堂的權力。」 

  「姓林的小子為什麼要卷進這件事，這分明和他無關啊。」 

  「我也不知道，聽聞這小子最近受了點打擊。人在受了打擊的時候豈非多多少少做些不理智的事？」端木森道。 

  「這小子要是真的死了我反而有點不習慣呢。」端木長空喃喃道：「他一直是我們最好的敵人，要找這麼一個敵人，遠比找一個幫手要難得多。」 

  他突然笑了笑，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舒展開來。 

  「可是……他真的找到了青木伯伯……豈非贏了賭注，到時候我們真的要將萬木集團拱手相應給那個死丫頭嗎？ 

  端木長空聲音溫和道：「當然啦，這一局他是非贏不可，憑他的能力不贏的話反而有點奇怪，不過那是正常的情況底下。」 

  關於這一點道上很多人也有同感。 

  根據約定，船隻是林山自己找人預備的。他動用了一筆資金聘請金門島的方氏家族為他打造這艘可以由他操控的船。 

  江海市是沿海城市，造船業發達，而方氏家族是最有名的一家，據說他們建造的船從來沒有被風浪打沉過。可以這麼說，林山委託他們建造的這條船，大至構圖安裝小至鋼釘木料，每一個細節都是經過特別選擇和設計。方老爺子甚至放下話：「這條船就像雖然小但結實得像一隻獵豹似的。如果它被風浪打沉了，他姓方的也就沒臉吃這碗飯了。」 

  方老爺子說出來的話，通常像他的船一樣結實。 

  他的大兒子方阿木是個有三十多年經驗的老漁人，林山拿出夜叉交給他的地圖，上面畫著紅點的小島就是青木磊的所在。 

  「這個地方是比較偏僻，但是也不難找。」 

  方阿木吸了一根煙，眯著眼看著海天相接的地方。根據他的說法現在是黃梅季節，暴風雨還沒有來的時候，這一邊區域的風浪很小，尤其是四月到五月底這段時間，幾乎從來都沒有沉船的紀錄。 

  「真的沒有？」 

  方阿木呼出一口煙，看了一眼林山道：「我在海邊住了幾十年，一次都沒有。可是，我不敢保證你不是第一個。」 

  林山雖然惱怒，但也不好說話，因為他知道一個有經驗的老漁人對天氣助預田，有時比最精密的儀器還準確。 

  荒木秀雲老五等人都說要跟著他去，但都被林山一一拒絕了。林山自從受了秦若水那次的打擊，心中有一種自虐的心理，這次說是幫荒木秀玉其實也是他想出去散散心，如果有苦吃那就再好不過了，他想借著這些痛苦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經過這次事件，他的愛情觀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忠貞不二，只會圍繞著一個女人打轉。想起來他突然有點感謝秦若水教會自己這麼多東西，只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哥，我不讓你去，這樣太危險了。」看著收拾東西的林山，張靈一把拿開他的東西道。 

  啞然失笑，林山道：「靈兒乖，哥哥只是出去走走，沒有危險的。」 

  老五抓住張靈的小手，搖搖頭，陪伴林山多年的老五自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他已從方家方面了解到這次行程並沒有什麼大的風險，林山可是特種兵出身，就算出現什麼意外事故他能完美處理。就當讓他出去散散心吧，整天窩在書房悶悶不樂反而不好。 

  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林山踏上新的征程，所有人都以為雖然路途繁瑣遙遠了些，但是如無意外，對於林山而言只是一次簡單任務。 

  所以一直卷伏在皮椅中的端木長空才會說「在正常的情況中，他這—局本來是贏定了的。」 

  突然他陰險一笑，緩緩道：「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任何人都無法永遠保證沒有意外發生，除非他是神。災難，隨時都可能發生。」 

  點點頭，端木海道：「除了暴風雨外，還有海盜和倭寇也是海上旅人的大敵。」 

  「海盜不足懼。」老人說，「他們也不會對一個單身的旅人下手，何況以那小子的身手，那些海盜倭人給他提鞋都不配。」 

  「那麼他會遇到什麼樣的意外呢？」端木森顯得很「關心」，他一直對林山當天的侮辱耿耿於懷，想找機會報復。 

  「什麼樣的意外都可能發生，甚至一根釘子也可能沉船……」 

  端木長空的聲音更低，目光凝視著屋角的黑暗，過了很久才輕輕的說「就算一切順利沒有意外，我們也可以人為地製造意外。那小子說肯定會將青木老大的斑玉戒指帶回來，嘿嘿，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的好，免得丟臉的是自己。」 

  覺得丟臉的是方老爺子，幾天後對外宣稱不再製造船隻，把自己關起來不見客人。這是他一生最大的恥辱，因為收到剛傳回來的消息，那艘像獵豹一樣結實的船的殘骸已經在江海市近海一帶的捕魚區內被發現，而且經過方家子弟證實無誤。 

  換言之，林山已經在海上遇難了。 

  不出兩天，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遍整個t省了，名震t省地下勢力的新秀就這麼葬身魚腹了，這給黑暗騎士的成員造成極大的打擊，因為林山一直以來都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很多人是因為仰慕他才加入黑暗騎士的。 

  但是荒木秀雲並沒有如約把手中的權力交出來，因為她還不服輸，她不相信林山就這麼沒了，消失在茫茫大海，她還要等半個月。發現一條沉船的殘骸並不能代表人已經死了，能證明的事也不那麼明確，畢竟一條船是否被擊沉，和一個人的死活沒有關係。 

  荒木秀雲相信，這半個月的時間肯定有奇迹發生。 

  有的人覺得奇迹是有的，但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人永遠不會這麼想，因為他總是在創造奇迹，林山就是這樣的人。 

  他還活著。 

  他醒了，金色燦爛的陽光像蝴蝶一樣落在他的眼帘，因為他睜開眼睛而倉惶飛走了。 

  陽光下，青的是遠山，綠的是樹，藍的是大海，白的是卷上來的波浪。 

  這是不是夢？ 

  回想到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倒的確像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低黑的雲層悶熱的天氣，遠處忽然捲起了一陣猛風，然後浪濤就像是個巨人的鐵拳一樣，迎面痛擊在他的胸膛上，他彷彿還聽見船隻破裂的聲音，慌忙之際他甚至沒有去想為什麼船隻會這麼脆弱，是不是被人動過手腳？ 

  「該死的，我怎麼又想到她了。」林山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聽說一個人在臨死之前，總會想到一些他最親近的人和最難忘的事，在那一瞬間，林山在那個時候想起了秦若水，然後才是老五張靈等人。 

  在那瞬間過後，他的胸中是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存在。 

  難道那就是死的滋味吧？ 

  那一瞬間的事彷彿就是剛才一瞬間的事，其實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泛動著白色泡抹的浪濤，好像還有一些號稱像獵豹一樣結實的船隻的殘骸在翻滾。 

  林山直挺挺地躺著，上面是藍天白雲，下面是柔軟的沙灘，他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他忽然想起了飛蛇想到了很多人，甚至想到了大鷹、諸葛老頭。 

  他靠亂想其他東西才能暫時忘記秦若水，他突然決定不要再想她了，也別為情所困，他要想一些有趣的事。 

  他想起現在老五他們是不是已經聽到了他的噩耗？是不是已經認為他已死了？或者已經開始在籌備他的葬禮？ 

  林山忽然笑了。 

  他想到，一個人如果能自己親身去參加自已的葬禮，那會是件多麼有趣的事？ 

  在這一場葬禮中，他能夠親眼看到他的朋友為他傷心流淚，也能看到一些假作是他朋友的人暗中為他的死而偷笑，他活著的時候，那些都是他朋友的人，到底有幾個是他真的朋友呢？ 

  這些都不重要，不知道她會不會為我滴下一顆眼淚呢？ 

  該死的，我怎麼又想到她了？ 

  林山罵了自己一句，然而等他們發現他並沒有死的時候，他們的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林山越想越覺得有趣，幾乎已經忘了他白己還在險難中，很可能已經永遠無法返回他自己原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