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亡錢（上）
斜山縣
由六十多匹駱駝組成的車隊，正在緩緩的進入斜山縣城。
在這個時代，沒有城牆的城市，不能稱得上是大城市。
城裡人的城，就是城牆的城。
斜山縣的縣主和各司司長早就在城外迎接了，此時都高興的帶著商隊的人進城。
胡忘鄉高興的說道：「今天就去我家吧，我好好的招待各位。」
林祖年客氣的說道：「那就打擾了，不過也要先把這些生意都講明白了，不然住了一晚上再變價，別人還不得說我和大人您有勾結啊。」
胡忘鄉笑了笑，「價格方面自然好說，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價錢嗎？」
林祖年鄭重的說道：「錢當然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們這邊是要錢，還是要東西。」
斜山縣賦稅司的司長迅速說道：「錢是可以的，有東西就更好了，現在還是東西放手裡踏實些。」
林祖年說道：「這一次除了鐵鍋和銅火鍋之外，還有鐵釘、紙錢、草紙、棉被、孝服，按照王大人的吩咐，一半貨品是給錢，剩下一半的才是以物易物，具體價格要看行情。」
這一次王蘭陵讓林祖年來作為表面上的帶隊，沒有讓胡三途直接和外人交涉，而是讓他最後拿定主意。
林祖年要忙的事情非常多，做生意這種事情一開始就沒有給他的打算，而林祖年也沒有這個想法，他想的是在衙門裡做事，類似幕僚和師爺的那種，而不是四處買賣東西。
不過眼下手上實在是缺人，就讓林祖年先過來忙了。
王蘭陵培養一個幹部，是真的不容易。
林祖年不論是從年齡還是見識上，都不會讓人小覷，而且一看就不是牧州人，是黑水縣人，也是王蘭陵的手下。
在這種情況下，賦稅司的司長老頭就說道：「這個可以，你們帶來了多少紙錢？」
林祖年看向了胡忘鄉，而胡忘鄉則是微笑著無動於衷。
林祖年並不是詢問胡忘鄉的意見，是讓這個賦稅司的老頭自己明白和他交涉的應該是縣主，不是什麼賦稅司司長。
在賦稅司的司長面上尷尬時，林祖年對著老頭說道：「這就錯了，錢當然是千元票子，紙錢是另外一種錢。」
聽到是千元票子，賦稅司司長的面上就不好看了。
一斤棉花三分錢錢，十斤三毛，一百斤三塊，而一畝地平均下來是不到五百斤，也就是十五塊錢。
五千斤就是一百五，一萬斤三百。
這一張千元票子，就還走了六十六畝棉花田的收穫。
棉花不值錢，賦稅司司長臉色難看的原因是千元票子在這裡花不出去啊！
這錢只能是去郡里花，而去郡里花錢這一來一回的損耗錢就多了。
比起千元票子，大家還是更喜歡一毛一毛的票子，這購買力才是杠杠的。
林祖年繼續說道：「今年一共是收了五萬斤棉花，其中有一些是有問題的，發霉了或者進水髒了的，我們大人的意思是現在才剛開始，希望你們這邊能夠謹慎的對待這個事情，這樣今年才能擴大交易，收購更多的棉花。」
胡忘鄉說道：「千元錢在縣裡不好使，需要到郡里才行，之前說的是用鐵器和銅器來換棉花，怎麼改了主意？」
林祖年解釋道：「並沒有改主意，入鄉隨俗，也要遵守這邊的市場行情，這次除了一半的錢用票子給之外，剩下的一半就是用我們帶來的商品換。」
胡忘鄉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幫手下，隨後說道：「這樣，不好吧？」
林祖年認真的說道：「大人請看！」
之只見林祖年將身邊駱駝背負的皮囊袋子取下。
這個袋子是兩個袋子分別吊在駱駝的兩邊，看起來挺重的。
在袋子落在黃土路上后，林祖年打開麻袋，將裡面的一口銅色的火鍋雙手拿了出來。
「諸位請看，這個銅火鍋的色澤，這造型，冬天只要在裡面放點炭火，那就可以圍繞在桌前吃火鍋！」
「喝熱湯，涮羊肉牛肉青菜葉子羊腦牛雜碎，用個幾十年完全不是問題！」
「還有！」
在周圍還有許多好奇的路人圍觀時，林祖年又從另外一匹駱駝那裡去取下了一個一米高的鐵鍋。
「各位瞧一瞧，看一看啊！這口大鐵鍋，乃是千錘萬鑿，精鍊而成！娶媳婦過日子，哪能沒有這樣一口乾凈實惠的鍋呢？」
「不會買不起，也不能買不起，就這麼一口好鍋，只要三百斤棉花！」
「就一畝地的棉花，種一年棉花就能有娶媳婦的彩禮！」
「虧不虧？！不虧！不論是送給老丈人家，還是自己留著過日子，這都是實惠啊！」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三百斤棉花送過來，一口鐵鍋背回家！」
林祖年吆喝的很賣勁，而周圍的人看著那口銀白色的大鐵鍋，都感覺三百斤棉花換這一口鐵鍋，實在是穩賺不賠啊！
基本上沒多少種棉花的，但是棉花真的是不值錢。
這東西也就是冬天用得著，平時的話，沒多少需求。
而且現在天氣暖和了起來，用棉花的地方就更少了。
不過城裡人多數都是不種這個，即使新來的縣主一直都讓大家種棉花，但大家還是更願意種糧食，而不是賣不出去的棉花。
三百斤棉花放在家裡也不會下小的，而鐵鍋這東西真的是剛需，尤其是家裡人口多，需要分家的時候，一口鐵鍋就很重要了。
「真的是三百斤棉花就賣這個鍋嗎？」很快一個年輕人就詢問了起來，他是不怎麼信的。
林祖年迅速說道：「沒錯！只要拿來了，這口鍋就給你！不能缺斤短兩，也不能以次充好！我們山海縣人做生意，童叟無欺！」
黑水縣的信譽是如何發展起來，林祖年是看在眼裡的，這次不過是重複黑水縣的發展罷了。
「那你等著，你什麼時候走？」男人感覺還是有些不靠譜，但是願意試一試。
林祖年說道：「太陽落山之前都在這裡，天黑之後就去縣衙休息了，東西賣完之後我們就會回去山海縣。」
此時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間，男人迅速的跑了出去。
賦稅司的司長見狀，迅速說道：「你這不行啊，說好了是咱們之間的生意，你怎麼能把東西賣給別人？」
林祖年冷淡的說道：「東西是我的！我賣給誰不行？又不會少了你的錢！」
「你……這……」賦稅司的司長著急了起來。
胡忘鄉很快就說道：「我是斜山縣的縣主，之前也因為王大人的要求才在這裡種植了不少的棉花，王大人總不能言而無信，不理這邊吧？」
林祖年調整了情緒，說道：「這個自然是要繼續合作的，我們大人清楚這邊的價格不穩定，所以讓我用一些貨物代替剩餘的貨款。」
「比如，這鐵鍋、銅火鍋、水戶、棉服、紙錢、草紙之類的。」
胡忘鄉好奇的說道：「紙錢是什麼？」
胡忘鄉確實是不知道這個，他反應不過來，沒有想過王蘭陵會做這種生意……
林祖年說道：「就是燒給死者的紙錢，現在不僅是陽間的錢幣不值錢了，陰間的東西也跟著漲啊，所以我們王大人特意發明了這種白紙錢。」
林祖年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疊方塊狀的紙錢，在用手指觸碰舌頭舔了一下后，迅速熟練的在手裡一張一張的數著錢。
「這些和尋常的紙錢不一樣，是王蘭陵王大人發明的亡錢，死亡的亡啊，一張就是一萬塊，這一疊就是一百萬！只要十斤棉花就可以換這一沓錢！」
「給死去的親朋好友，嚴父慈母老爺爺，燒點好的吧，人家辛苦了一輩子，我們做兒女的不能虧待他們啊！」
「還有，棺材太小太擠太沉重，這款純白棉被比棺材更適合，讓人家清白的走吧！讓逝去的人在潔白的棉花上面騰雲駕霧，去天庭里當差，恩惠子孫。」
程佳木此時目瞪口呆，這尼瑪的……說的簡直是太好了！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周圍是有人信了。
哪怕是只有一個人信了，那麼也會像是傳染病一樣迅速傳染過去。
畢竟在另外一個並不迷信的世界里，印有玉皇大帝的升級版紙幣可就是在短短几年內流通全國的。
並不是每家每戶都有錢給死去的老人買棺材，所以用純白棉被包著等於騰雲駕霧去天庭的說法，很容易的就被接受了。
畢竟，實惠啊……
升官發財的棺材也不會退出歷史舞台，至少這些年不會，所以鐵釘還是有銷路的。
剛需，都是剛需，不論是紅白喜事，都要用到山海縣的這些東西。
斜山縣這裡也不是沒有鐵鍋和棉被紙錢，只是在質量上拼不過山海縣的工業產品，而且價格上也沒有便宜多少，所以人們還是覺得山海縣的東西更好！
四月份，斜山縣種棉花的人家，多了起來。
不論是為了給兒子娶媳婦，還是為了自己的身後事情，家家戶戶都留了半畝地種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