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臉不要了

  張曉陽為了不牽扯其他人，在被逮捕之後沒有採取任何反抗行為，老老實實地進了監獄。

  母艦上的監獄非常的狹**仄，因為這裡本就是利用一些艦船上邊邊角角的地方改造出來的，住起來可以說是非常的不舒服。

  張曉陽很幸運地被分配住了個單間，但這個單間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就是在廁所裡面放了張床。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其實並不是居住條件，而是趕緊搞明白自己被關起來的原因。

  憲兵隊逮捕張曉陽的理由是「涉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但是卻又無法說清楚張曉陽究竟如何危害公共安全，以至於張曉陽被逮捕這件事，多少有點「因左腳先踏進公司被開除」的成分。

  現在張曉陽已經身陷囹圄了，也沒有什麼消息來源，更不可能掌握到情報了……正當張曉陽這麼想著的時候，隔壁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隔壁的，你是哪個部門的？」

  那是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光是一聽就很有壓迫力的那種。

  張曉陽聽到這個聲音當即站起了身，然後湊到了兩個監室之間大約與張曉陽面部同高的一個小窗口附近——那是一個十厘米高、不到三十來厘米寬的小洞，原本是預留出來促進通風的預留格柵，但格柵不知道被誰給弄掉了，監獄方面的管理又沒來得及維護，於是就變成了一個類似觀察窗一樣的小窗口。

  「毛教練？」張曉陽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

  隔壁那老哥聽見張曉陽的聲音先是一愣，隨後驚喜地跳了起來然後也湊到小洞面前：「哈！我還說隔壁新來的是誰，原來是你小子啊！」

  張曉陽雖然很想用大拇指指著自己，然後十分囂張地說一聲「是老子我！」，但考慮到他們這些未來人類大約不懂20世紀的老梗，於是張曉陽便只是貌性地笑了笑說：「沒想到我們居然在這裡見面了。」

  這個人名叫毛旭，是張曉陽在駕校……哦，不對，應該是在SUIT大隊的教練，曾經教過張曉陽該如何駕駛SUIT，是一個性情非常豪爽的老大哥，其本人在艦隊戰鬥序列算是資歷相當老的一名軍官了。

  毛教練見到張曉陽哈哈大笑道：「我就說……他們果然也沒放過你，看來咱們兩人都得死在這裡了。」

  張曉陽一臉不解：「為什麼這麼說？」

  毛教練聽到張曉陽的提問，頓時也是愣了一下，隨即他反問張曉陽：「你不知道？萊克特醫生沒告訴……哦，對了，她太忙了，所以很多事情她都沒來得及知道。」

  隨後，毛教練開始和張曉陽共享情報。

  通過毛教練的講述，張曉陽逐漸了解到了這整件事情背後的來龍去脈——艦隊上層變天了。

  火星要塞都市的淪陷，對整個自由人類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根據目前的情報來看，自由人類的其餘六艘方舟中，五艘已經在要塞都市戰沉，而僅存的一艘母艦「希望」號也已經跑到了太陽系非常邊緣的位置……這艘船本就準備離開太陽系，根本就沒有來火星參加作戰會議，因此十幾日前才得以在那「滅世一戰」中倖存下來。

  在他們準備進行加速之前，與明日號進行了最後的通訊。

  希望號即將啟動「流浪」計劃，前往離地球1400光年外的宜居行星，開闢建設新的家園。

  為此他們已經準備了數十年，在這幾十年裡他們一邊對母艦大規模的改造，一邊做物資和信息的準備——如今他們的物資準備基本就緒，星圖規劃也已經完成，不日他們就將踏上這接近20個世紀的旅途。

  希望號上的絕大多數人類都已經進入了冬眠狀態，他們已經不想再參加自由人類與利維坦的紛爭，自願退出了「艦隊國際」組織，不再以「自由人類」自稱，而是有了新的名字——星艦人類。

  也就是說，自由人類已經只剩下了明日號這一根獨苗。

  而這樣內憂外患的情況之下，明日號的上層又出現了巨大的分裂。

  毛教練這一刻已經坐下了，對張曉陽說道：「艦隊委員會的大部分常任委員都認為，以明日號一己之力已經沒有辦法再戰勝利維坦，都傾向於明日號和希望號一樣，啟動『流浪』計劃離開地球，而以衛宮艦長為代表的一部分人則認為，我們繼續戰鬥仍有勝利的希望……」

  說到這裡，毛教練沒有接著往下說，但是張曉陽卻也已經明白了——他們之所以會被關在這裡，大約就是被艦隊上層的鬥爭給波及了。

  許多像毛教練這樣，或是在戰鬥序列中有影響力的人，或是在方舟內擁有話語權的主戰派，都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關進了監獄。而張曉陽作為自由人類反攻的最後希望，在那些主張逃跑派的高層看來，無疑就是主戰派心存念想的關鍵，所以即便張曉陽沒有什麼話語權和影響力，卻也被他們控制起來了。

  甚至就連身為艦長衛宮，都於張曉陽被捕的幾個小時前被暫停了職務，然後被艦隊委員會秘密關押了起來。

  毛教練說到這裡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所以我早就說了……跟艦隊委員會那幫蟲豸在一起！怎麼能夠解放人類！？實現人類自由！？小衛她還老師不相信我！」

  張曉陽趕忙勸道：「教練，你可以不用那麼大聲……」

  張曉陽知道這裡的監牢隔音很差，所以趕忙勸毛教練小聲一些。

  「我就是要大聲！」

  毛教練偏偏倔脾氣上來了，他拍著大腿義憤填膺道：「你說艦隊委員會，一屆一屆換了多少批委員啦？他們這些個官僚習氣和只會窩裡斗的屌樣改過不啦？換湯不換藥啊……小衛當艦長帶的蠻好的，你把她換了幹什麼！？」

  張曉陽嘆了口氣：「畢竟路線不同，衛宮再有能力艦隊委員會也不可能讓她繼續當艦長了。」

  毛教練痛心疾首地說道：「那你也不看看自由人類現在什麼水平啊？就這麼幾個人，你趙朋什麼的都在當艦長……他能當嗎？當不了，沒這個能力你知道吧？」

  現在艦長已經由原先的後勤供給部部長趙朋接替——他是被破格提拔了三級直接當上艦長的，因為艦隊委員會實在是在戰鬥序列之中找不到自己人了，所以只要是自己人哪怕是些阿貓阿狗也得頂上去。

  讓趙朋當艦長，那純粹就是矮子裡面拔將軍、村姑裡面選聖女——如果這麼做的不是法國人，那基本上就是奔著擺爛去的。

  張曉陽思忖了片刻，然後開口問道：「教練，『流浪』計劃真的不可行嗎？」

  「噢喲，謝天謝地了。」毛教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我已經說了，人家希望號是準備了半個多月世紀才開啟『流浪』計劃的，就這都還有很大概率找不到新的宜居星球……而像這樣的大計劃，你明日號艦隊委員會既沒有做好物資準備又沒有打好群眾基礎，你能跟我保證在半人馬星座或者是其他星系找到宜居星球之前，不發生任何的意外嗎？」

  張曉陽微微點了點頭，他能理解沒有物資準備就啟航無異於送死，也明白毛教練所說的「群眾基礎」指什麼。

  艦隊之中很多人的家人都在那場「滅世之戰」中犧牲了，這些人對於戰鬥和復仇的願望是最為強烈的。這些人如果不想辦法搞定，那這個群眾基礎就不穩定，再這樣的條件下踏上前途未卜的旅途，恐怕還沒等到飛到其他星系，明日號自己就因為內亂滅亡了。

  毛教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所以艦隊委員會的那幫老爺，如果能夠務實一點，就先把明日號自己的路線和理念搞先搞懂……這個時候應該團結一致求同存異，而不是在自己內部繼續搞這種沒道理的分裂……在火星輸了個零比五還不夠慘嗎？」

  「教練，你覺得他們是真蠢還是另有目的？」張曉陽也有些拿不準起來，他覺得能當上艦隊委員會委員的人應該不會太蠢才對啊。

  「他們就是既愚蠢又不想負責任！」毛教練憤怒得臉都紅了，「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計劃不切實際嗎？還是說為了維護艦隊委員會的權威，他們連實際情況都不顧了？為了趕緊把我們這些反對派關起來，甚至連羅織罪名和偽造證據這種程序都沒走！真的是畜生！」

  毛教練這番話可謂是字字誅心。

  一番憤怒的發泄過後，毛教練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都頹了下來。

  最終，毛教練只能長嘆了一聲道：「艦隊委員會這幫官僚，真是臉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