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千年淚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
洛威納餐廳端上了三人份的精緻玫瑰小蛋糕和額外贈送的龍吟草莓、龍吟青檸甜品給為7歲女兒過生日的一家三口慶祝。
三矢銀被點名受邀去一同慶祝。
期間，身穿粉色公主服的小女孩和一身OL裝的美婦人一直盯著他看。
兩雙眼睛撲閃撲閃，水汪汪的。
『這女孩媽媽氣質真不錯~是老夫喜歡的類型~』
自剛剛和三矢銀的問答之後，喬老又開始變得不正經起來。
但是和喬老朝夕相處的三矢銀能感覺的到老者的一絲落寂和傷感。
明智地選擇不再追問，三矢銀配合喬老插科打諢了幾句。
『或許這樣能讓老師心情好點。』
三矢銀心中這樣想著。
「銀哥哥~~我最喜歡你了！請和我結婚吧！」
被小女孩的童言無忌萌到了，三矢銀輕撫著小女孩柔順的頭髮答應等她長大就娶她。
小女孩萌萌地揮了揮小拳頭，似乎在開心自己做到了。
一般都會這麼做吧？
總不能讓小女孩失望咯。
反正長大就忘了~
對吧？
不過聽著小女孩稚嫩綿糯的聲音和乖萌的樣子。
三矢銀和飄浮著的喬老心中的某塊地方，就像放在熱乎乎南瓜濃湯上的冰淇淋一樣甜甜地融化了。
好甜~糖分超標了~
『啊！好想要這樣的女兒~』
『啊！好想要這樣的妹妹~』
三矢銀和喬老在心中都萌發出這樣的想法。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顧客在洛威納的用餐基本已進入尾聲。
有名的米其林三星餐廳基本只接受預定而且有接客限制。
世界第一的洛威納餐廳更是如此，每晚只接待51位客人。
如果顧客遲到或者不去，會給餐廳造成很大的損失。
奇怪的是，深知此規則的美食評論家。那位向來以「挑刺兒」和「搞事」聞名的素食主義者傑西卡仍然未到場。
說到素食主義不得不提幾句了。
國外的忌口那叫一個豐富。
兩個字。
折騰！
有一定不能吃含乳糖的人（Lactose free），有不吃含麥麩[fū]的食物（Gluten free），為此牛奶和麵包還特意分成幾類……
尤其是素食主義者最為麻煩！什麼純素的（Veganism），素食主義但可以吃奶和蛋製品的，素食主義但可以吃雞肉的，素食主義但可以吃海鮮的等等等等，數不勝數。
對於很多歐洲的食客來說，飲食是她們信仰的一部分。
地區飲食文化的差異對吧，可以理解的。
問題是……苦了廚子呀！
複雜的忌口讓菜單和烹飪都變得十分頭痛，關鍵這類人基數還挺多…
如果在烹制菜品的時候疏忽顧客的要求放了不該放的東西，後果還是挺嚴重的…
仍未到場的傑西卡就是可以吃奶製品和蛋的素食主義者。
德國人向來守時，三矢銀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他並沒有為今晚的「挑戰」黃了而感到慶幸，反而有些失望和生氣。
感受到自己的弟子正變得越來越焦躁，喬老懸浮在三矢銀的跟前正色道。
『銀，不管事情如何，都要保持你的匠人之心，切焦切躁。』
三矢銀垂下眼角，別著頭沒有直視喬老但還是輕聲默念道。
『知道了……老師。』
看得出對自己的教導有些心不在焉，喬老微微皺眉。
停頓了一下，用有些寂寥的語氣問道。
『你知道，為你今晚挑戰準備的食譜，我準備了多久嗎？』
雖然沒吭聲，但三矢銀抬頭看向喬老，示意自己的好奇。
『千年！』
『千年？』
三矢銀目光有些流轉。
『我一生熱愛料理，即使變成一縷孤魂，我心中仍然有且只有它！即使不能親手製作，但不妨礙我在腦海里繼續創作，不斷構思更好的美味。千百年以來，我仍然傳承著熱愛料理的匠心精神…』
『你！是我唯一欽定的繼承者。』
『振作起來！』
正想說什麼的三矢銀被接待入口處發生的騷動吸引了。
一位女士正在和攔下他的侍者「對峙」，不時地做出一些肢體動作，似乎在解釋著什麼。
認出了被侍者攔下的人，主廚陸克親自走出來進行溝通。
「你遲到了，美麗的傑西卡女士。」
「甚至快到我們閉場的點了，請恕我們無法接客。」
陸克是餐廳最高話語權的人，有權作出這樣的決定。
「是的，我很清楚……非常不好意思，我居住的區域遭到了非常嚴重的恐怖襲擊，周圍區域已經被軍隊封鎖，交通因此癱瘓。我已經非常儘力繞路趕過來了。」
傑西卡非常清楚未能按預約時間到場是非常不禮貌的，尤其是她還是美食評論家（Food Critic），這非常有失自己的職業素養。
『恐怖襲擊？』即使傑西卡非常輕聲地和陸克解釋。
但是對於聽覺非常敏銳的三矢銀來說，跟在耳邊說的沒什麼區別。
『應該是超自然生物…最近越來越頻繁了……』
『組織應該開始行動了……老爹這次出國執行任務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點？』
從小，自己的五官感應就遠遠超過正常標準。
有一段時間還被老爹抓去當「緝毒犬」。
唉，想起……那都是我逝去的青春。
想了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段，稍稍有些恍惚的三矢銀被耳邊抓取到的一些關鍵詞重新吸引了注意力。
「我再次真誠地道歉，我深感歉疚。」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仍然會支付正常的用餐費用，並將補償額外的服務費給貴餐廳。」
「為了不造成太多的困擾，請給我直接上一道主菜就好，請通知三矢銀先生，務必給我驚喜，我為此而來。」
傑西卡和陸克的身高差距比較大，加上她比較嚴重的德式英文的口音。
讓陸克不得不全程都彎腰側著身子，耳朵盡量湊近她，才能勉強理解她想表達的意思。
綜合考慮了一下，陸克點頭表示同意傑西卡的溝通方案。
「我對您的情況我表示理解，請不用在意遲到的事情。」
「食物永遠不會拋棄熱愛烹飪的人，請隨我來，美麗的女士。」
用這句話打了個圓場，陸克領著傑西卡入座並通知三矢銀情況。
他不知道的是，三矢銀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甚至可能聽得比陸克還清晰。
他已經重新洗了手來到工作台前，拿出擺盤鑷子，深吸一口氣，開始具現喬老事先精心準備的「答案」。
菜品名——「藍星！」
如果非要比作什麼的話，那就是一副用各種素食，蛋和奶勾勒的山水畫。
用邊緣是淺棕色，中心是藍色同心圓紋路的白色大圓餐盤。
108種蔬菜分別切成不同形狀卻非常精緻的最小單位，蒸、烤、焯水或者直接生的。非常有層次感的按照種類對稱夾放在調色板一樣的餐盤上。
對於數量如此眾多的擺盤元素，三矢銀沒有一點遲疑。就如氣勢磅礴的書法家揮筆一氣呵成。
鬼斧神工般的韻致浸潤在每一個細節之中。
在餐盤兩端特意留出的「蔬菜堆」位置放上兩個完美的水波蛋，更凸顯沙拉的立體感。
在中間藍色的區域用綠色的青豆醬和花菜泥兩兩對稱用勺背弄出好看的拖尾。
最後小心翼翼地用舀上幾勺薄荷檸檬分子泡沫澆在大圓盤的正中心。
撒上點綴的鹽之花（Fleur de sel）。來自喜馬拉雅山的岩鹽。
瞬間，一幅畫般的菜品「藍星」就完成了。
「這是魔法，這簡直就是魔法」
傑西卡震撼地從頭看到尾，甚至都忘記了眨眼，忘記了做筆記，忘記了記錄，忘記了這次是過來給這個「渣男」刷一星差評的目的，忘了一切。
沒有和任何人說話，一個人默默地品味著大圓盤中的一切。
吃著吃著，傑西卡哭了，嚎啕大哭。
淚水混合在菜品里，又一口一口地被她品嘗下去。
她嘗出了這道「藍星」里包含的那種別樣的情緒。
嘗出了一種讓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她今天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美食評論家。
半晌，傑西卡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到。
「這道菜，你準備了多久？」
三矢銀一直注視著她，他笑了，笑的很燦爛。
他沒有立即回答傑西卡，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喬老。
帶著無比自豪的語氣，
「這道菜，我們準備了……」
『我們？！是我們…不是我么…』剎那間，喬老的眼裡也泛起了淚花。
他飄浮到三矢銀背後，也一起正視著傑西卡。
恍惚間，一老一小的身影彷彿重疊在了一起。
恍惚間，這身影顯得是如此的高大。
兩顆匠人之心在此時變得無比的默契，不需要更多的言語。
三矢銀和喬老異口同聲道。
「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