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陳弱冠
千錘百鍊－－陳弱冠。
這曾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一個名字。
經過他手打造的兵器有很多，其中最為出名的一把，那自然是當今「殺手」的佩劍－－赤龍！
那是一件他用盡畢生之才華打造的兵器。
赤龍不僅是一把殺人之劍，對於他而言更是一件藝術品。
打造赤龍劍他從來沒後悔過，甚至隱隱還有一種自豪之感，至少十年前的陳弱冠是這麼想的……
當年她滿心歡喜地從這裡把劍拿走的時候，他從來沒想過會給她帶來災難，以至於後來發生的一切會徹底改變陳弱冠的人生……
「前輩～」
眼前年輕人的聲音，把這位老人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陳弱冠看向年輕人，從他的眉宇間依稀看到了當年她的影子，心中難免升起一股熟悉之感。
「呵呵～小王爺，小老兒已經退出江湖很久了，也就打打農具給老百姓們賺點兒喝酒錢，以前的事情我很多都已經忘記了，你紙上的東西，我不記得我見過。」
老人今日的後背壓得很低，真的很像田野間經常幹活的佝僂老人一樣。
他微笑著回答，可話語中滿是拒絕的味道。
葉一南輕輕點頭，把兩隻手相互放入自己的袖口裡，那姿態活像北疆街邊討要酒喝的流浪漢，接著他自言自語道。
「每當我遇到自己不敢面對的困難的時候，我就會閉上眼睛，想起兩件事情，一件事是多年前被人行刺時，我第一次殺人，這人我該不該殺？另一件就是想象自己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會不會為放棄和逃避而感到後悔。」
青衫年輕人說到此處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可每次我睜開眼睛都認為那人我該殺！而我還年輕，不能等老了去後悔年輕時候的事情。」
老人依然彎著身子，始終沒有挺起來，他沒有做任何回應，對著葉一南行了一禮。
撿起地上的鐵鎚，轉身向屋子裡走去。
可當他還沒走幾步，就見屋子門口已經站了個滿臉麻子還帶著詭異笑容的老道士。
他用髒兮兮的天藍色長袍抹了抹鼻子，笑嘻嘻地看著他說道。
「哎喲～別走嘛，老倌兒！我家少爺問你話，怎麼就走了，太不尊重人了。我可以給你說，你可別倚老賣老呀。」
「李……天滿！？怎麼會是你，傳聞你不是死了嗎？」
陳弱冠見到老李頭，一下就認出了他，畢竟和自己屬於同一時代的人物，在某些場合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
如此人物居然入了北疆，還瞞住了天下人，這葉家兩父子到底想幹什麼？！
老人驚訝不已，可隨後冷靜下來，對著老李頭說道。
「李居士，能見你還活在世上，老倌兒實在是為你高興，當年也只有你真正地為我們武林中人在普賢那兒討回些臉面，當年沒機會不曾謝過，今日既然見到了，定要感謝一番才對。」
說完，就對著老李頭行了個禮，他的背彎得比面對葉一南的時候還要低。
老李頭聽陳弱冠的話，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又見他行禮，足尖一點就飛了過去。
兩手扶起他，嘴裡不停地說道。
「見外了~見外了～應該的，應該的.……」
老李頭笑眯眯地抬頭，一下就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那股寒意來自老人身後的青衫年輕人，他的眉頭正不停地向上抖動，正用一種極為友好的目光在告訴老李頭。
你個蠢貨！老子都放了狠話了，這個時候你格老子笑眯眯地拆台幹嘛！
收到信號，老李頭急忙把雙手放在了身後，這一下來得有點兒急。
陳弱冠差點兒身子前傾，打個踉蹌，撲倒在地。
好在他體型較為高聳，穩住了身子。
老李頭見狀，眼神里滿是不好意思，可嘴裡也只得這樣說道。
「陳老倌兒，你我都是上一輩的老人了，有些話咱就別藏著掖著，我家少爺不過就是問問是不是那把劍，咱們都清楚誰是那把劍的主人，我們又不會找你麻煩，就是確認一下而已。」
老人嘴巴依然緊閉，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此時葉一南向前走了幾步，他的臉上沒有了任何錶情，只剩下堅毅。
今日的答案關係到自己應該怎麼做，所以必須得到。
他看著陳弱冠高大的背影說道。
「我是現在一個沒有娘的孩子，但是我依然記得我母親是怎麼對我好的，辱母不為，豈敢為人子？！這個道理我希望前輩能明白，這些年來我練武練得很辛苦，到了今天這個節骨眼兒上也不過是個小宗師境界，我真是恨不得做夢都想習武變強，所以..」
「請告訴我。」
葉一南抱拳低頭，陳弱冠的身子微微動了下。
過了良久，他才從他嘴裡說出一句話來。
「小王爺，老倌兒請問你，假如真的告訴你，你會自己動手嗎？」
「這是自然。」
陳弱冠又是嘆一口氣，「那小王爺我就不能告訴你，讓你犯傻事兒，畢竟你是她的孩子，假如你讓李居士動手，我還覺得有一點機會，但是你去找他只有送死的份兒，與其讓你犯傻，不如爛在肚子里更好，我是不會做這個人證的。」
老人這話說得十分決絕，就連老李頭心中也是一震。
標準答案幾乎已經脫口而出了，果然是他！
老李頭看向葉一南，只見年輕的小王爺正低著頭思考。
突然他冒出一句話來。
「前輩與我母親認識？」
「認識。」
「朋友？」
「算是忘年交吧。」
葉一南發出爽朗的笑聲，走到老人的面前，靠著院子的柵欄一屁股坐下。
「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一陣微風吹過，吹起青衫年輕人額間髮絲。
陳弱冠大概有那麼一瞬間眼花了，在風中凌亂中看到了她的影子。
那位可愛的影子。
「嘿！你這老小子，打了一輩子鐵！難道就不能打一把威震江湖的兵器嗎！別人說你不行，你就不行啊！他們算什麼東西，要是在這臨安混不下去，就隨我回北疆，我給你養老！」
「老小子記住了！男人不僅要胃口大！夢也要大！年少輕狂不知何時白駒過隙，就只剩半畝黃粱.……」
一字一言彷彿如昨日。
老人席地而坐，面對著青衫年輕人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