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於任何人的東西
「不要搶奪我的身體。」
「你擁有的一切都不屬於你。」
「消失吧，林嘉，你得到的已經太多了，那不該是你的東西。」
這是林嘉不知道第幾次從噩夢中醒來，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一直重複著這些句子，快要摧毀她的心智。
彷彿大腦里緊繃的最後一根弦也被崩斷，林嘉把冷靜丟到一邊，瘋狂的破壞著手邊能摔碎的一切。
這些都不是我的東西嗎。那就都消失吧。
她遊走在清醒與崩潰的邊緣，身體已經不受她掌控，只是機械的重複砸東西的動作。
一地的碎片。
她瘋子一樣地用力抓著頭髮，用盡全身力氣朝牆上撞去。
好痛啊。疼痛讓她稍稍回過神來，頭上擦上了一塊，還好沒什麼大事。大約是剛剛摔東西的時候力氣已經快要耗盡了吧，這一下換作平時的話，她可能已經撞暈了。
是該慶幸嗎。她不知道。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被玻璃杯的碎片劃破，林嘉無暇顧及身上的傷口，不顧一切的衝到書桌前抓起筆記本，用潦草的字體寫下幾個字：
不管你是誰，滾出我的生活。
做完這些之後，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林楓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四周的狼藉，揉了揉太陽穴。
林嘉又開始找事了。真沒辦法。
林楓剛想起身，身上的傷口就傳來一陣被撕裂一樣的疼痛，痛得他又跌坐回去。
唉，之前都是她幫我處理傷口，這次輪到我了。
報應啊…林楓長嘆一聲，笨手笨腳地包紮起來。
因為找不到消毒用品和葯，他就只做了個簡單的包紮。傷口還是隱隱作痛，林楓翻出幾片助眠葯吞了下去，期待一場安穩的睡眠能對身體上的疼痛有所緩和。
大白天的，他就這麼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林嘉和林楓誰都不記得，今天是工作日。
剛放學的莫清伊已經急到發瘋了。她很篤定林嘉不來上學一定是又出了什麼事，下課鈴一打響她就衝出學校給林嘉打電話。
果然不出所料，沒有人接。
她又按照之前去林嘉住的小區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
可莫清伊不知道林嘉住在幾樓，於是一層一層的找過去。
爬到六樓的時候，她在門口的垃圾袋裡瞥到了一堆藥盒。
這就是林嘉的家了吧。如果這棟樓里沒有第二個吃這種葯的人。
她敲了敲門，沒有應答，便開始不停地按著快要壞掉的門鈴。
大約按了十多下，屋內終於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開了，林楓睡眼惺忪的看著她：
「你找誰？」
話一脫口他就意識到不對，這人跟林嘉關係不一般，不是他能簡單糊弄過去的。
莫清伊氣急敗壞地指著他喊：「林嘉，你又翹課！你知不知道…」
她生生把後半句的我有多擔心給咽了回去。
林楓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莫清伊感覺有些奇怪，她看起來不是林嘉，儘管長著一模一樣的面孔。
林楓側了側身子，叫莫清伊進屋。
莫清伊一言不發的坐到茶几旁邊，過了很長時間才開口：「你…不是林嘉吧。」
林楓很是驚訝，沒想到面前這個女孩直覺這麼敏銳，他已經做好和盤托出的準備了。
「林嘉有雙胞胎姐妹嗎？或許你是她的姐姐？妹妹？」
林楓收回剛剛那個想法。
他支吾了一陣子，回答道：
「嗯…不是，呃…你這麼理解也可以。」
「但你確實不是林嘉對吧？那你為什麼長得和她一樣？」莫清伊疑惑地問。
「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林楓頓了頓，又繼續說：「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莫清伊還停留在令她費解的問題里繞不出來，只說道：「也沒什麼事，就是以往林嘉翹課，不是去打架了就是去喝酒了，我怕她再和人打起來，就想著來看看。」
林楓這才想起來今天不放假。他突然想開個玩笑：「你是她什麼人啊，怎麼比我還關心她。」
莫清伊認真地回答他：「我是她很好很好的朋友。」
林楓感覺很好笑，還沒聽說過林嘉有什麼朋友呢。
「你怎麼就確定是很好很好的了呢？」
「因為她只有我一個朋友。」
這倒是沒錯，林嘉不像是有很多朋友的樣子，但這一個從哪來的，林楓也不清楚。
好像是之前幫她打架？逃債？嗯…記不住了。
總之得先把眼前的問題搪塞過去。
「哎，你們不會是那個什麼連體人吧，共生？第二人格？那個什麼比利？」莫清伊突然歪著腦袋開始提問，一邊說一邊比劃著。
我去，還真被她猜對了啊。
林楓苦笑了一下，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幅度小的莫清伊差點沒看到。
「真的假的？她不是…好像不是啊？這…」
莫清伊驚訝得合不攏嘴。
林楓看她這副樣子，很想過去把她的下巴合上，但還是一動不動等待著莫清伊接下來的反應。
出乎他意料的是，莫清伊只是愣了一陣子，之後就很快恢復了平靜的神情。
「知道了，也就是說你們是不同的人格吧。你叫什麼？」
「林楓。」
「我叫莫清伊。」
兩個人就這麼傻坐著，沉默了很久很久。
林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時候好像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莫清伊緊咬著嘴唇，抬頭看林楓說道：
「你們平時總這樣…很辛苦吧。」
林楓愣了，這種時候一般人的反應不是「啊這個人好可怕我要趕緊跑」或者「這人精神病吧怎麼變成這樣的」嗎，不是嚇跑了就是好奇地一直問，莫清伊居然有閑心思關心我們辛不辛苦…
理解不了。
這可能就是林嘉願意跟她成為朋友的原因吧，莫清伊真的太會替人著想了，過分得讓人有些心疼。
她該為自己考慮考慮，聽到這些后今晚會不會翻來覆去睡不著。
林楓跟她簡單說了下他們的經歷。
「通俗點來說就是因為承受不了過大的打擊，主人格也就是林嘉，分裂出了我，一個比她年長的保護者，來代替她承受難以承受的壓力。」所以我是多餘的，分擔壓力的工具罷了。這句話他沒說。
莫清伊若有所思地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一下。等林楓不說話了才開口說道：
「你好像更辛苦啊。」
林楓哭笑不得。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才不要被製造出來呢，可是他沒得選。能選的話他不僅不做人格，甚至還不想做人。
他不作聲，就一直看著莫清伊。緊接著她問了一句林楓這輩子都不想聽到第二遍的問題。
「那你是男生還是女生？」
…
「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