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諸多糾葛
第三十九章諸多糾葛
葛虎和松喬端起的杯子停住了，他們兩個人都驚詫地看著這個悄然走進來的女人。
葛虎先放下了杯子，伴隨著一聲重重的嘆息，把杯子「啪」的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葛虎低下了頭，又「唉」了一聲，看著桌子不說話了。
松喬輕輕放下杯子，詫異地看著這個女人。
女人五十歲左右，頭上已有絲絲縷縷的白髮，但髮型一絲不亂，在腦後抓了一個抓卡。身上穿一身淡灰色素凈的衣服，也是整潔乾淨，利利索索。她坐下來，微微低著頭，不說話。可以看到她的臉還算白凈，臉上有細微的皺紋。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木然地輪番看著桌子上的幾個菜。
松喬叫：「服務員！服務員！」
小姑娘笑眯眯地進來來：「您好！需要什麼？」
「服務員，拿一副碗筷來。」
服務員很快拿來了一副碗筷。松喬把碗筷放到這個女人的面前。
「來者都是客，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女人還是木然地看著幾個菜，臉上還是沒有任何錶情，但嘴裡說出的話卻細細的，柔柔的，透著令人憐憫的柔弱：「我連飯都吃不上了，你們不該這裡大吃大喝，不管我的死活。我……我……我的命好苦啊！怎麼會遇上這麼狠心的男人，這麼會？」
松喬趕緊說：「來，這位大姐，您先吃飯，吃飽了再說。」
「誰是你的大姐？你憑什麼叫我大姐？」
松喬看了葛虎一眼沒話說了。她求援似的看著葛虎，敲敲桌子：「虎哥……」
「虎哥，你憑什麼叫他虎哥，啊！」女人瞪著松喬，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白色瓷勺，狠勁地敲著。
「啪」，勺子斷成了兩截。
葛虎拿起電話：「小偉，你趕緊來珍寶島一下，快！你媽媽在這裡。」
「楊如意，你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還是走吧！」葛虎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
楊如意往椅背上一靠，兩手抵在桌子邊上：「葛虎，不管好賴，我伺候了你九年，伺候你爸你媽入了土，你現在對我不管不顧，我死了活了的，你也不管不顧，你倒是活得逍遙自在。憑什麼呀！」
葛虎沒理楊如意，而是對松喬說：「來，吃吧！看菜涼了。」
葛虎給松喬夾了一塊排骨，拿起酒杯又對松喬說：「來，咱們先喝了這杯。」
楊如意「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幾個盤子都震得跳了幾跳，松喬的酒杯也被震倒了，松喬趕忙扶起酒杯，對葛虎說：「不礙事，不礙事，一起吃吧！」
這個時候，松喬已經弄清楚了楊如意和葛虎的關係，楊如意應該是葛虎的前妻，他們曾經有九年的婚姻，而且有一個孩子叫小偉。
松喬覺得現在她在這裡也不合適，就對葛虎說；「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葛虎站起來，繞過楊如意，走到松喬面前，雙手扶住松喬的肩膀，按著松喬坐下：「松喬，你坐下。你不是外人，應該走的不是你。」
楊如意抬眼白了松喬一眼，葛虎本來不想和松喬說破他和楊如意的關係，他只是覺得分外丟人。
前幾個月的時候，葛虎和洪國威請一個南方來的客商，是一個身材裊娜、風姿綽約的一個女子，那天，洪國威正好廠里有些事絆住了，葛虎就和這個女子先來，也是在這個珍寶島的包間，剛剛點好菜，楊如意也是這樣悄然走進來，臉色白白的，木然地坐在那裡，不吭一聲。
那個女客商馬上就明白了怎麼一回事，當時拿起包包就走，走的時候甩下一句話：「葛董，一個連家庭關係都處理不好的人，也不配和我做生意。」
女客商剛走，洪國威就來了。他撞見女客商一臉鄙夷地走了。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匆匆上樓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洪國威明白了，但也毫無辦法，他想追上女客商解釋清楚，但葛虎攔住了他：「國威，別追了，太丟人了。」
楊如意見女客商已走，也像來的時候，悄然離去。
葛虎和洪國威面對著一大桌子佳肴，唉聲嘆氣了好半天，一個大單子肯定是丟了。
但葛虎又有什麼辦法呢！打不能打，罵不能罵，楊如意就像一個狗皮膏藥，拿也拿不下，丟也丟不下，葛虎只有嘆氣的份了。
楊如意現在就是葛虎的噩夢，那個惡招是一個接一個。那次吃了安眠藥被救了回來后。葛虎就給小偉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媽媽的情況，讓小偉畢業回中陽就業，也好照顧他的媽媽。
小偉也是無奈，本來還想考研呢！但小偉懂事的地方就是他能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他知道他的媽媽已經完全不顧廉恥要賴住爸爸了。可是爸爸憑什麼要受這樣的折磨呢！媽媽欺騙爸爸結了婚，又離開爸爸，被親生父親拋棄后，又用各種惡招昏招想要拉住爸爸，賴住爸爸，完全出於她自私自利的本性。
小偉年紀雖然不大，已經從他媽媽和親生父親身上見識到了人性的惡劣。他雖然不是葛虎親生，卻從葛虎身上傳承了善良、寬容、勤勞的良好品質。回到中陽后，小偉也爭氣，考到了環保局的公務員。
至從小偉回到中陽，楊如意老實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和兒子也過著母慈子孝的美好生活。但是，現實問題來了，小偉是要結婚的。按現在中陽市的風俗，男方要準備一套新房，給女方16到18萬的彩禮，還需要有一輛起碼是十幾萬的車。這些條件，楊如意是辦不到的。她，想到了葛虎。
她給葛虎提出了條件，第一，給小偉買一套房子，存五十萬。第二，如果第一個條件不行，就和她復婚。兩個條件都不能滿足，你也別想好活。
小偉幾乎都是葛虎養大的，父子之間感情深厚。本來葛虎有心等小偉結婚的時候，給小偉買一套新房，汽車什麼的，葛虎也在考慮，他現在也有這個經濟條件。但楊如意陰沉沉地提出兩個條件后，葛虎被楊如意的厚顏無恥激怒了，一口拒絕了她。所以，就發生了以後的事情。
松喬沒有坐下，而是拿起自己的包，拉著葛虎出了包間，關上包間的門，壓低聲音問葛虎：「虎哥，我只問你一個問題，這個楊什麼，這個女人，你打算不打算跟她一起過日子？」
「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早就不可能了，我可以發誓。」葛虎舉起一隻手，臉都急紅了。
「虎哥，這就好辦，一句話，當斷則斷，不要給她留一絲幻想。」松喬握緊拳頭，朝他揮了揮。
葛虎暗暗嘆了一口氣，唉！還不如一個女人呢！自己也說過一些決斷的話，可是到楊如意一聯繫自己，自己總是心軟，總是去，然後，就是一次次的受傷害，走入了一個惡性循環，這次，真的應該像松喬說的，不能給楊如意一絲幻想，包括，小偉。葛虎也知道，小偉現在就是楊如意的一支匕首，只要她願意，她就會從那個隱藏的鞘中拿出來，刺向自己。
「我覺得，我還是得走，你的事情你自己處理，我不能摻和。」
「我可沒有拿你當外人。」葛虎急了。
「我知道，虎哥，我們不是外人。處理好了，咱們再聊，我本來還有些事情想問你呢！下次，來日方長嘛！」
松喬的一句「來日方長」說得葛虎心安了許多，他把松喬送出小店，在門口等著小偉。
一會兒，小偉急匆匆地騎著一輛小黃車趕來了。見葛虎在門口等著，急忙跑過來。
「爸爸，出什麼事了？」
「沒事，小偉，咱們聚一聚，吃個飯。」
「哎呀！爸爸，我剛想去食堂吃飯，我今天有口福了。」
小偉挽住爸爸的胳膊，兩個人往樓上走去。
進了包廂，小偉喊了聲「媽」，楊如意勉強地笑了一下。小偉看了楊如意一眼，看出楊如意表情異樣，他抬頭看看葛虎，葛虎沖他一笑，擺手讓他坐下。
葛虎叫來服務員，讓服務員把還沒有動的幾個熱菜到微波爐里熱一下。又要了一罐熱露露。
他給小偉到了一杯酒：「來，小偉，你也喝點，咱倆先喝，你慢慢喝。」
父子兩人碰了杯，都小小地抿了一口。這時，服務員把熱露露也拿來了。小偉打開了露露，倒在了一個玻璃杯里，遞給了楊如意。
「你也吃吧！」葛虎招呼楊如意。
楊如意冷著個臉，拿起了筷子，大口吃了一口拌黃瓜，有吃了一大筷子涼拌豬耳朵，她確實餓了。
這時，服務員先送來了兩個菜。
葛虎笑著說：「來，咱們三個碰一下，這是咱們三個最後一次聚會吃飯了，來，大家都好好吃，不夠了再點。」
小偉聽葛虎說是「最後一次」就著意看了一眼葛虎，又看了一眼媽媽，葛虎沒有回應小偉眼神的詢問。
「小偉，你今年也二十三歲了，也是個大人了，該承擔的也應該承擔了。今天我就不避著你了，今天，咱們把話說透。」
葛虎又抿了一口酒：「二十三年前，小偉，你媽媽懷著你，嫁給了我。這個，我當時一點也不知情。我們三口人過了九年快樂的時光。第九年，你媽媽要去找你的親生父親，我和你媽媽離了婚，一直到現在。小偉，這期間沒有改變的是咱們父子的親情，我一直當你是親生兒子，你也一直當我是親生父親。小偉，謝謝你！」
小偉眼睛已經有些濕潤了：「爸爸，我應該感謝您，謝謝您一直以來把我當親生兒子看待，而且一直養大了我，一直供我大學畢業，爸爸，謝謝你！」
父子兩人輕輕碰了碰杯，葛虎繼續說：「今天重點說說，我和你媽媽的關係。」
葛虎轉向了楊如意：「謝謝你，在我們結婚共同生活的九年間，你把家裡照顧得很好，把我們父子也照顧得很好，而且對我父母也很孝順，我媽媽最後兩年癱在床上，也是你辛辛苦苦地照顧，最後送了終的。謝謝你！辛苦了！」
葛虎和楊如意碰了一下杯，又喝了一小口酒：「咱們有啥說啥，當初離婚的時候，你拿走了家裡的所有存款，八十多萬，我沒有怨你，我也想讓你能和小偉的親生爸爸好好過日子，你們三口如果能過好日子，我也是很高興的。但是，後來，小偉的爸爸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你過來跟我要錢，我沒有給，我的理由就是，你有一套住房，和一個小超市，完全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不能因為十年以後我的房子歸了個人，我在廠里入的股漲了錢，我就應該給你錢。因為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毫無瓜葛了。這期間，你還想盡辦法讓我和你復婚，你欺騙我，你還喝葯自殺，總之等等吧！但是，我沒有答應你復婚，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不可能復婚，那樣對你對我都是不負責任的。幾個月以前，你找我，讓我給小偉買一套房子，存五十萬塊錢，或者，和我復婚，我都沒有答應你。」
「媽——」小偉驚叫著看著楊如意，「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小偉，你聽我說完。」葛虎接著說，「小偉結婚需要房子，需要錢，這我知道，如果我給他，是出於情分，我不給他，也是合法合規，一點兒也沒錯。你和我復婚，也不可能，理由剛才已經說過了。你拿這個威脅我，說不答應就不讓我好活。你果然做到了，你上次過來，攪黃了我一樁大生意，今天，我請朋友吃個飯，你也來攪局。今天，小偉在這裡，我把話說清楚，第一，我不會和你復婚，第二，給不給小偉買房子，給不給小偉錢，那是我的自由，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誰也奈何不了我。我葛虎，從頭到尾都對得起你楊如意，你就不要再有什麼幻想了，以後和小偉好好過日子。小偉，你說呢？」
「爸爸，我有工作，我現在就開始攢錢了，我能創造自己的生活。爸爸，你把我養大，供我上大學，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我不可能再賴著您，您放心吧！我現在就和媽媽走，我保證媽媽再也不打攪您了。謝謝爸爸，我們一如既往，好不好？」
葛虎見小偉已經眼淚汪汪，心中不忍，過去輕輕抱著小偉，輕聲在小偉耳邊說：「小偉，你永遠是爸爸的兒子，爸爸不會不管你的，你照顧好你媽媽。」
小偉拉著楊如意就走，一直拉著楊如意走到大路邊，小偉眼淚不停地流著，他壓低聲音對著楊如意說：「媽，我知道你活著不容易，但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嗎？你要是一直和爸爸生活，咱們不是幸福的一家嗎？你真讓我失望，以後，我都沒法見爸爸了。媽，我可跟你說好，你要是再敢去煩我爸爸，我就死給你看，我說到做到。」
小偉用袖子狠狠地擦著眼淚，一邊招呼計程車。
楊如意拉著小偉：「小偉，我圖什麼？我還不是為你好嗎？」
「媽，你別說了，你是為你自己，你就是自私，你和我爸爸根本就不是一類人，你怎麼還敢去煩我爸爸？你要是再敢去，我要你好看。」
小偉把楊如意送進計程車，關門前還不忘說一句話：「記住我說的話。」
包間里，葛虎看著幾乎未動的菜楞了半天，他「唉」了一聲，叫服務員過來打包。
「小姑娘，你認識剛才那個女人嗎？」葛虎隨口問道。
「見過幾次，她和樓下的小芳是老鄉。」小姑娘笑著，麻利地把幾個菜打包好。
葛虎「哼」了一聲，敢情還有內線呢！他又嘆了一口氣，該說的都說了，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