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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禁林

  冥界,黑霧重圍的陰森禁林之中。

  兩道黑影迅速地於林中樹間上方穿行,兩個人身上都背著墨金長弓與箭筒,且都戴著半臉黑色布罩。

  他們是在林中狩獵。

  領頭的那人明顯是男子身形的身影,他潛入樹間朝後方使了一個眼色,後面立馬探出來了一人。

  他輕手輕腳靠近前方十幾米處的一條食腐蛟,它正盤旋在樹根下,似在等待什麼東西。

  未留意到自己背後有人接近,食腐蛟立馬被身後的人一劍斬斷了蛇頭,蛇身痛苦地扭曲蜷縮,蛇頭掉落遠處蛇信子還在嘶嘶抽動,斷頭殘尾的畫面極其噁心。

  良久后,食腐蛟才真正斷了氣。

  斬蛇的人漸漸離開樹陰下,對身後人大聲道:「二殿下!成了。」

  後方那人緩緩回道:「好。」然後起身朝斬蛇人身邊翩翩走來,同著黑衣,這人的服飾明顯更為獨特華麗,他皮膚極白,五官精緻,一頭飄逸的黑長發被紗冠紮起,穿著黑衣,天然有股隱隱的令人敬畏生避的氣息。

  斬蛇的人順著蛇尾方向望去,發現不遠處躺著一人,一動不動。

  以為那人死了,湊前好奇一瞧,發現是位女子,卻穿著男子的衣服,寬大外衣下是一位瘦弱的小人兒,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心口微微起伏,腹部有著大片乾枯的血跡。

  「原來食腐蛟是想吃她。」斬蛇人說道,也是好險,若非他們前來禁林,此時這女子已經進蛇肚了。

  「阿沖你在和什麼說話?」

  「什麼沒死?」

  遠遠地就看到阿沖嘴裡念念有詞,說著自己聽不明白的話,二殿下才發言問道。

  阿沖從那名女人身邊退後,那女子的真貌才全部展現出來。

  二人心中都覺得奇怪,禁林是冥族世子的獵場,且這裡瘴氣重重,這名女子怎麼會在這裡。

  四目相對,雙方都各露疑色。

  二殿下脫下了弓筒,低下身來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發現她氣息薄弱,體溫極低,指腹不小心觸碰到她皮膚時如同冰塊一樣,他速站起身來,發現她身邊也未有他人的行跡,困惑道:「也不知道她在這裡躺了多久。」

  接著他又不忍地說:「她情況比較危急,你先帶她回去找容毅看看,我取完蛟眼后回去。」還好四下並無大殿下的人手,如果讓他知道了,這女子可能會有危險。

  「別讓其它人知道。」他交代道。

  阿沖遵照二殿下的命令,將這女子從地上抱到拴在不遠處的棕馬上,先行離開。

  策馬揚鞭加速趕回離霜殿,阿沖抱著她從後門進入,急速前往容毅的藥房中。

  容毅還低頭在醫柜上慢不經心地搗著葯參,阿衝突然闖進來嚇得他石碾子都砸腳背上,痛得他鑽心。

  他立馬怪罪阿衝出口罵道:「跑得這麼急,死人啦?!」

  話罷他才抬頭留意到阿沖懷裡抱著一名女子,因為跑太快,阿沖還在哧哧喘著粗氣。

  「倒真是死人了……」

  見狀容毅連忙從他懷中接過女子,扶她到榻上,給她探了探脈搏。

  阿沖補充道:「她是在禁林里被我和二殿下發現的,你給瞧瞧怎樣了。」

  「禁林?難怪她那麼虛弱。」容毅方才把了脈,發現她已經陷入昏迷,如果她在禁林里一直沒人發現,怕是這會子都死了。

  容毅又問道:「那二殿下呢?」

  阿沖先擦了擦下巴的熱汗,扇了扇袖子道:「應該在回來路上,他取完蛟眼就回來。」

  平常,冥族大殿下奉眴與二殿下奉煦都會在裡面狩獵,大殿下圍捕活的大型異獸為自己所用,二殿下則不怎麼喜歡狩獵,只會讓阿衝動手取下可入葯的蛟眼或者石雀的骨爪給容毅充充葯格藥材。

  「她是怎麼跑進禁林里去的,裡面可都是瘴氣呀。」

  聽容毅這樣問,阿沖也搖頭擺手道:「不清楚,二殿下也這樣說來著,但他還是讓我先帶回來給你看看。」

  容毅應了一聲,讓阿沖先退出去,他得給這名女子檢查一下。

  阿沖剛剛退了出來,二殿下也尋了過來,找到了阿沖,關心地問了下阿沖那女子的情況。

  「她怎麼樣了?」

  知道容毅才開始給她診斷,二殿下也一起在房外靜靜等候。

  想起那女子所穿的衣服,怎麼看都不像冥界族人,可也不知道她究竟從何而來。

  冥界前身便是魔界,自女媧立了天鏡之後,魔界各勢開始分裂,戰火連連不休,最終分為魔界與冥界。

  冥界之主乃鬼尊奉始。

  奉煦不禁猜想,她會不會是從魔界來的?

  畢竟三界隔絕已久,她的來處,確實不多。

  他猜疑之時,阿沖也看出了二殿下的思慮,如果真的是從魔界來的,那她絕不可能久留。

  魔界一分為二,目前雖然表面各自安定,但內部實則波濤洶湧,各懷異心。

  一個魔界人出現在冥界,只會引起兩方族人的猜測。

  正疑慮重重時,房門吱呀聲起,容毅推開了房門,,發現二殿下也在,連忙恭維道:「二殿下,您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兒呢!」

  沒在意他說的話,奉煦只關心房中女子的身份,他嚴肅道:「容毅,那女子是否醒來了?」

  「二殿下,她吸入瘴氣過多,我看得過幾天才可能蘇醒。」

  「她肚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奉煦方才只掠過她衣服一眼,只看見衣服的裂口很齊整,不是普通傷口。

  容毅道:「是劍傷,雖然傷口深但是並不致命。」

  來歷不明,身上還有刀傷,一個人暈倒在禁林,這女子的情況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奉煦皺了皺眉,神情緊張。

  既然她現在也未醒來,身份未知,目前也造成不了任何影響,奉煦眼眸深沉,不作聲地凝視房內女子所躺著的方向。

  阿沖立馬意會了奉煦的想法,替他說道:「那便讓她先在你這裡治著身子吧。」

  他又接著低聲往容毅耳邊道:「別~讓~別~人~知~道。」

  容毅連連點頭,他自幼跟在奉煦身邊,雖然不及阿沖對奉煦的心思那般細膩了解,卻也知道他表面不提起時,內心想表達什麼。

  話罷奉煦這才離開,又把自己關在月增閣里埋頭批閱文書,除了讓下人端茶,別的話一概不說。

  三天後。

  看著每月都是把自己關房中大半個月,偶爾放晴兩天外出狩獵還不肯自己動手的二殿下,阿沖對容毅吐苦水道:「做二殿下的侍從,唯一不好的呀,就是悶!」

  這些天,容毅不在時,阿沖便會幫忙一起照顧下昏迷的女子,也算是閑暇時間裡比較充實的事情。

  但畢竟是兩個大男人,等到要給那女子更換衣服時,兩個人都紅著臉,你推我我推你地誰也不肯去,最後還是阿沖稟了二殿下,得到同意后將廚娘給喊了過來幫忙,這事才過去。

  聽阿沖這樣抱怨,容毅舔了舔筆,悠閑地寫著藥方打趣道:「那也是,你要是覺得悶,可以去跟著大殿下~」

  「大殿下身邊美女如雲,今日叫人去怡河下挖酒,明日叫人去采黃桑茶~」

  阿沖笑呵呵后搖了搖頭:「那還是跟著二殿下吧。」

  整個冥界的人都知道,那怡河下埋的是人骨酒,黃桑茶是鮮血澆灌而成,大殿下生性暴戾,最近懲罰下人,要真的是跟他哪天就被栽土裡當肥料了。

  兩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旁邊的女子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張開了雙眼,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上方,也不作聲。

  阿沖無意間瞥過去,才發現她醒了。

  立馬掐了下容毅的衣袖,示意他看過去,容毅這才注意到。

  兩個人站著,一個人躺著,阿沖與容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

  既然她醒了,那得通知二殿下,得知道這名女子的底細。阿沖往門外拇指一扭,容毅立馬知道他要做什麼,便點了點頭,阿沖悄然離去。

  阿沖走後,容毅先與她套套近乎,讓她不要太過提防自己:「醒啦?」

  聞聲那女子眼眸一轉,雙眼空洞地看著容毅,慢慢坐直了身。

  她長發垂腰,杏眼微張,全身都透露出對環境的陌生感。

  她突然開口道:「你是誰?」

  「我是誰?」

  容毅聽她這樣問,內心驚嘆道:「失憶了?」

  奉煦知道她醒后,放下手頭上的事情特意過來看看,而從容毅口中卻得知她失憶了,不禁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會失憶?」

  當時在禁林遇到她,她只有腹部受傷,其它地方無恙。

  容毅有多年的行醫經驗,推斷道:「或許是在禁林吸入太多瘴氣導致。」

  「那要如何才能恢復記憶?」

  這個實在難說,就是在冥界醫術無人不曉的容毅也犯難道:「看她個人了,記憶缺失有些是病理的,有些是自己不願記得的。」

  「我會給她先開些葯吃下試試,剩下的也無能為力了。」

  本著她醒了,可以知道她是哪裡人,若真的是魔界的人的話,痊癒后命人將她運回即可,現在失了憶,這下倒沒了辦法了。

  看著蜷縮在角落的女子,奉煦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阿沖越到奉煦身邊,耳語道:「二殿下,要不直接把她送給大殿下?」

  「反正是失憶了,大殿下身邊就缺新鮮女子,她容顏生得不錯,要不?」

  奉煦未將他的話聽完,已經不耐煩地拂袖轉身怒道:「我離霜殿是養不了一名女子嗎?!」

  「這種下作手段誰教你的?!」

  「如果要送她給奉眴,本王何必把她從禁林帶回來!」

  阿沖原來是想著,突然救回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這麼讓二殿下頭疼,不如趁她記憶未恢復,送給大殿下,生死下落就不用管了。

  被奉煦這樣一訓,阿沖也臉色難堪,退在角落不敢再說胡話了,容毅則躲在一旁偷笑他的餿主意,當看戲一樣。

  明知二殿下不屑與大殿下為伍,還送過去找罵。

  而那女子更是被突然的爭吵嚇得抓緊被單,瑟瑟發抖。

  奉煦背身站著,一身玄袍下的怒氣久久未散,三人在房外一片安靜時,突然一聲悶響。

  三人側目一看,是那名女子摔到了榻下,撞到額頭,本就慘白的小臉掛著一絲血紅,更顯可憐柔弱了。

  奉煦嚇到她后才有些內疚地收起臉色,慢慢朝她接近,阿沖與容毅也覺得有些抱歉,怕再嚇著她,沒有跟著進去。

  奉煦與她保持一段距離,注意到她榻邊替換下來的臟衣服,旁邊有一塊白玉玉佩,想著可能是有關於她身份,他大步邁去,他每走一步,那女子便膽怯地後退一步。

  捧起那塊玉佩,上面刻著徐字,應該是名牌之類的配飾,奉煦走近她,蹲下身來拿著玉佩面朝她細聲問道:「記得這個嗎?」

  那女子卻連眼睛也不敢正視他,奉煦只得放棄,她失憶又到了陌生的環境,一時間之間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他正要轉身離開,那女子坐在地上,眼神飄忽望向遠方,突然緩緩說道:「花……」

  奉煦止步,站在原地俯視著她:「你是想起來什麼了嗎?」

  她依舊沒理睬奉煦,嘴裡喃喃低語著:「花……」

  阿沖在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對容毅說:「這不是失憶吧,這是傻了!」

  阿沖話音剛落,那女子不知怎麼了,痛苦地抓著腦袋扯著頭髮倒在地上大聲嘶吼,這情形連奉煦也驚嚇到。

  他低下身用力抓住女子雙手,以免她抓傷自己,容毅也沖了進來,一起按住她,將她抓回榻上,她痛苦地在榻上掙扎,嘴裡嗚咽模糊地說著什麼,容毅貼上耳去聽,發現她一直重複說著「靜安」二字。

  三人都一頭霧水,但容毅與奉煦也只能狠狠按住她,直到她失去力氣,昏昏噩噩地睡去。

  「她力氣大得嚇人。」容毅擦了擦汗水,也不知道這女子有什麼神力,兩個大男人都險些按不住她。

  直至傍晚,她才醒過來,睜開眼睛又是一副失意茫然的樣子,容毅壯著膽子問她,發現她完全不記得上午自己失控的事情。

  這女子的情況目前還未穩定下來,容毅也不敢輕易給她用藥,只得先觀察段時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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